两天后，童可妍和芮妮·周在舰桥通过长程监测系统全程观看了星蝗母舰和第一批部署的感应武装交战的场景。

    高速对进行追击的星蝗母舰在进入感应武装射程之后首先被伤害比曙光号舰炮略小的光束炮攻击，星蝗母舰毫无防备头部出现轻微损伤，于是立刻紧急减速，同时从身体内爆发出海量的蝠蝗和枪蝗。

    由于感应武装都部署在小行星上，枪蝗的感知器官无法准确捕捉目标，于是开始朝着大概的攻击发起方位进行盲射，虽然依靠数量优势对感应武装部署位置覆盖了强大的火力，但有效伤害不多，没有对感应武装系统造成太大的损耗。

    在蝠蝗靠近之后，感应武装的动能电磁炮台和导弹阵列被激活开始同步开火，对蝠蝗的先头部队造成巨量伤害，一度减缓了蝠蝗的推进速度。而且，由于部署位置分散，蝠蝗一贯的朝统一方向集体行动的作战方式受到限制，不得不临时分成几股朝不同的方向进攻，这也削弱了蝠蝗的数量优势。

    整套感应武装系统设计的火力持续时间是17分钟，在第8分钟的时候，似乎母舰看穿了感应武装并非人类的真正军事力量，而是一个简单的陷阱，随后蝠蝗部队开始集体后撤，枪蝗也陆续停止了射击。

    最后，母舰全身涌动起黑红色的光斑，头部的喷射口射出多道高能粒子光束，这种足以媲美曙光号主炮威力的光束瞬间抹平了感应武装系统所部署的小行星聚集地带。

    确认不再有攻击情况后，蝠蝗和枪蝗完全撤回母舰体内，母舰尾部发亮再次不断提高速度继续朝曙光号的方向展开追击。

    看完战斗实况之后，童可妍把芮妮·周和几位高级军官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战斗数据开始进行分析。

    从感应武装系统与星蝗的首次接触结果来看，星蝗母舰由于无法探测到感应武装的存在，突击打击的效果非常显著，而且，第一批部署的感应武装总数只有300个单位，仅相当于7个左右的UUMA小队战斗力。换句话说，大约30多架在固定位置发起突袭的UUMA就已经把母舰拖在原地足足8分钟，这个结果足以让人喜出望外。

    童可妍想到在之前的小行星带那里部署的最大的感应武装系统阵地，全部加起来的单位共有3260个，而且完全发挥了小行星带覆盖面极大的优势，感应武装系统的部署不仅考虑了火力搭配，还充分运用空间效果组织起了有层次和配合的武装系统。

    通过这次的实战实况来看，就算感应武装系统再次被星蝗母舰看穿，要想凭借头部的高能粒子光束快速突破阵地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假设，趁星蝗与感应武装系统交战的时候曙光号从旁突然加入战斗，对母舰造成直接伤害的可能性会非常之高，如果细致部署，达到击伤母舰使其失去行动力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童可妍让高级军官们现场草拟了一个简单的作战方案，然后放进系统中进行模拟，稍后，系统给出重创母舰的几率为27%。

    如此之高的成功几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参与作战讨论的军官们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童可妍内心也是一喜，草拟的计划都能达到这个几率，那么详细的作战部署计划出台以后，成功率也许会出现惊人的提升。这么一来，刘宇辉提出的主动攻击星蝗的设想也有了实现的把握。

    分别安排对作战计划拟定的分工以后，童可妍让高级军官们回各自的岗位去了，只留下了芮妮·周。

    其他人刚把门关上，芮妮·周就解开了军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摘下军帽瘫坐在椅子里用手朝脸上连连扇风说道：“我说大小姐，你能动用你的职权把军服款式改得宽松一点吗？每次开会之类的正式场合，我都有种快被勒死的感觉。”

    童可妍笑道：“以前地球军的军服你说不够显身材，詹姆斯·雷德刚改了现在这身款式的时候你不是喜欢得不得了吗，现在又来抱怨。”

    “啊啊，有时候其实我也挺羡慕你这样的，”芮妮·周说着看了一眼童可妍的前胸，“至少比我轻松一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童可妍啧了一声白了对方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再次快速看了一遍刚才系统的模拟结果。

    芮妮·周坐起来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问道：“你真的要执行这个主动攻击的计划？”

    童可妍点点头说：“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件事情我觉得詹姆斯·雷德的决定是对的。如果副舰长也在的话，相信他也会同意这个计划，虽然确实要冒很大风险。”

    “辉哥！辉哥！”芮妮·周敲着桌子说，“改个口很难吗？”

    童可妍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芮妮·周倒是满不在乎地重新靠在椅背上说：“其他人什么时候交方案给你我不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战术想法。”

    “今天脑子这么好用？”童可妍笑着问。

    “什么时候不好用过？”芮妮·周眉毛一挑，然后拉过系统的控制台放大了准备执行攻击计划的小行星带星图说，“曙光号怎么过去是你要考虑的事。但是我可以让特种作战小队用隐形涂装先到这里，‘后裔’的武器全部换成狙击炮，直接朝星蝗母舰打一轮。能造成多少伤害需要计算，但是这样可以让星蝗的部队部署被迫产生变化，要么来找狙击编队，要么返回母舰身边进行防卫，这样的话整个战线就会被收缩，曙光号的攻击覆盖面无形中就能扩大。”

    童可妍认真看着屏幕想了想说道：“就算换成狙击炮，估计伤害也最多让母舰觉得被针扎一下，效果可能不好。”

    “别急啊，我还有后手。”芮妮·周说，“‘后裔’保持位置变化不断射击，其他机型直接往母舰靠，位置越近越好，距离够了就各种武器火力全开一股脑全招呼给母舰。从以前的资料和这次感应武装系统的应对来看，星蝗已经习惯了母舰待在我们武器距离之外的保全战术，身边从来不会留任何守备部队。我们直接靠过去，打完就跑，估计能吓这家伙一跳，那个时候无论如何它都会把部队叫回来。两套方案同步进行，目的都是让曙光号能安全地拉近和母舰的距离。我就不信，主炮直接命中母舰，它还能没事？”

    童可妍快速推演了一遍，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不过一些细节她还是很在意，于是说道：“隐形涂装对蝠蝗和枪蝗的确有用，但是会不会被母舰侦测到还很难说。而且我们从来没有直接和母舰交战过，除了知道它头部能发射光束之外，有没有进化出其他的武器也不清楚，这样的话，特战队的近距离攻击就会很危险。”

    芮妮·周摆摆手说：“安啦安啦，我的人可都是精英，大部分都是开专用机的厉害家伙，有什么危险大不了转身就跑。要是连逃跑都不会，那我可要把他们放回UUMA部队去多练几年再回来了。至于隐形涂装可能会被母舰发现的问题，也很简单，我们可以先过去，隐蔽在小行星带外围，等星蝗和感应武装打起来了再快速接近战场，效果也是一样的，那个时候被不被母舰发现都无所谓了。”

    童可妍又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行吧，我觉得可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弄份报告，到时候总得给那谁汇报吧，而且在战前部署的时候也用得着。”

    一听完这话芮妮·周立刻把身体软在椅子里不情愿地说：“又要写报告，哎哟，饶了我吧大小姐！”

    童可妍没理会，自己在系统上操作了一会说：“我让所有人都在明天把报告汇总上来，一旦确认，我想尽快发起一次针对性的演习，看看实际效果。而且真的确定了计划，那曙光号必须快点掉头回去，不然很可能会让星蝗先通过小行星带，毕竟母舰不傻，万一刚打起来就被发现是一个陷阱，母舰直接绕远路追我们，那现在这些东西就全都白费心思了。”

    “是是是，”芮妮·周伸个懒腰站起来，艰难地重新扣上军装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拿起军帽朝门口边走边说道，“知道你是说风就是雨的行动派。我滚去写报告了，完了你别叫我和你去光辉馆汇报啊，我的新座机还差一点点就完事了，回头还得安排特战队的事，忙不过来。拜拜大小姐。”

    童可妍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之后就开始在屏幕前忙碌起来。

    第二天上午，听到童可妍的车已经停在光辉馆大门外的消息，刘宇辉才披上睡袍离开卧室。

    关上房门的时候，他多看了一眼自己床上躺着的半裸女人，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由得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这幅比自己原来的身躯要年轻健硕太多的身体，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量，无论是在处理政务还是在必要的社交场合，原先那种很容易就会涌现疲乏的劳累感觉几乎没有重现过，这让他感觉异常满意。

    进到书房，他照例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放了一杯果汁在靠近长沙发那头的桌上，再点燃一支雪茄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在常坐的单人沙发上等待着童可妍的敲门声。

    门外的童可妍刚准备敲门，手在空中却停了下来。她默默调整着呼吸和心态，不断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重复着“这是刘宇辉，不是詹姆斯·雷德，这是刘宇辉，不是詹姆斯·雷德”，等到心跳没有那么快了，才在实木门板上敲出声音。

    “进”。

    童可妍转动门把手，发出“咔哒”的声音。

    其实她很喜欢这种老式门锁的设计，感觉和现在的感应门相比，随着这种清脆的开锁声，加上合页偶尔发出的“吱嘎”声，让开关门都很有仪式感。

    但今天这个声音似乎像是一个开关，打开的不仅是门，还是她心中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看见刘宇辉的一瞬，她感觉心跳再次加快了起来，刚才在门外的心理建设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刘宇辉笑着让童可妍坐下，再喝一点果汁。

    童可妍嘴上道着谢，手却不敢伸出去端起杯子，因为她怀疑这个时候自己的手一定在微微颤抖。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注意力尽量集中在感应武装系统和星蝗交战的成果汇报上来，每字每句都尽量用和之前来到这里时相同的声调语气。虽然汇报的时间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却像发表了两小时演讲一样让她异常疲累。

    听完童可妍的报告，刘宇辉抿了一口酒又翻看了几个关键数据，抬眼问道：“你的意思，我们主动攻击的计划可以一试？”

    童可妍点点头说：“是。我已经安排制作了一份作战计划，曙光号的折返航线、突入时间和线路、UUMA部队的部署、特殊作战计划的细节，都在这里。”

    刘宇辉接过屏幕浏览起来。

    童可妍感觉口干舌燥，很想去喝那杯果汁，却始终没有伸出手。

    边看边抽着雪茄，刘宇辉频频点头，似乎对这份计划很满意。期间问了几个问题，童可妍都一一进行了说明。

    “小童，你最近很累？”刘宇辉突然问道，目光也从屏幕上转到童可妍的眼睛，“感觉你今天状态很紧张。”

    “啊？”童可妍有些猝不及防，连忙摇摇头说，“没有，舰长，可能是第一次对星蝗发起主动攻击，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刘宇辉哈哈一笑：“这个仗早晚都要打，现在打还是保持现状等它们追上来再打，都是打。但是，这次如果成功，虽然不是一劳永逸，但至少能给所有人最大的自信和充足的安全时间。”

    童可妍点点头。

    刘宇辉则继续看着计划，直到最后一个部份才再次开口问道：“你想来一次演练？”

    “是，”童可妍说，“结合实战演练，让系统再推演一次结果的成功几率，算是最后的保障。”

    “可以。”刘宇辉放下计划说道，“到时候我会让其他部门一起配合，全船内部也进行一次实战演练。啊，对了，昨天我提前给工业部打了招呼，让他们全面配合你的工作，以后你可以直接对他们下达命令和提出要求，UUMA机体、武器、其他装备之类的生产，他们都会无条件配合。”

    “谢谢舰长。”童可妍应道。

    然后，刘宇辉笑眯眯地看着童可妍，似乎在等待着她说什么。

    这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却让童可妍感觉到极不自在。她明白，过去自己和刘宇辉单独相处的时间里，谈完工作之后是会随意聊聊天的，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大起胆子调侃一下刘宇辉。

    但是，今天，在知道刘宇辉的脑子里装着的是詹姆斯·雷德的时候，往日那种随意聊天的欲望根本提不起来，甚至有一种现在立刻起身告辞离开的冲动。

    为了掩饰尴尬，童可妍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设备逐一放进包里。

    “最近和徐主任相处还好吧？”童可妍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说完却马上后悔起来。

    刘宇辉哈哈笑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你觉得，她怎么样？”

    童可妍轻咳了一下说：“挺好的啊，以前就说过，长相、气质、谈吐，都很不错。”

    “哦？”刘宇辉听完保持着雪茄举到一半的动作，眼睛稍微茫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神态说，“不是还有年纪吗？今天不提这个了？”

    童可妍没有错过对方表情转瞬即逝的变化，她一下回想起在徐颖萱实验室看到的那些关于意识提取传输技术的资料，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说：“反正都很合适，总之我觉得你们挺好。”接着拿上包站起来朝对方敬礼道，“舰长，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演练的具体时间我会提前汇报过来，等你批准。”

    刘宇辉点点头也站起来说：“好。回去好好准备，这一仗，我们必须赢下来。”

    “是！”

    走出光辉馆拉开车门坐进去的一刹那，童可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翻出个人通讯接通了芮妮·周，第一句话就是：“芮妮，我好像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