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制香开始

第66章 城务司

    藤黄色掉漆大门敞开的阴影里,一个身形普通,着灰色差衣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那里。

    单手扶着腰间的长刀,身形动也不动,但是说出口的话音却有些颤抖,

    “你是何人,来城务司有何要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阴影下的面色黑沉,看不清五官。

    秦槐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颤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然这人的内心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冷峻。

    可是行走在外,连这种事也要戳穿就没有意思了。

    “这位大人请了,我姓秦名槐。”

    秦槐先拱了拱手,才把手里拎着的文书张开,

    “今日接了文书,来道务司衙门就任,不知可方便通报一声。”

    对面那人传来一阵明显的泄气声,手也从刀柄上放下。

    “幸会,我叫张磊,我知道你,你的文书就是我去送的。”

    说着他从门后的阴影中走出来。

    此时秦槐才发现,这张磊倒不是因为身处阴影中才看不清五官,而是面色本就如此黑沉。

    “你怎么才来,幸好但大人还在坐班,我带你见他。”

    这张磊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憨直,话一出口,也不先伸手指个方向,就径直走到了前面。

    秦槐只好快步跟上。

    平心而论,在池平街这软红十丈,城务司的占地已经是十足的宽广。

    但是司内亭台楼阁间,却无处不显出一股萧瑟的气氛。

    二人的脚步踩在无人清扫的落叶上,发出莎莎的声响。

    不晓得是否是因为天色已晚的原因,一路走来,连差役也没有看到几个。

    “我来时听旁人提起过,这里是道务司下属的衙门。”

    抓着个机会,秦槐赶紧靠上去打探消息,

    “为何门口的牌匾写的是城务司。”

    张磊脚步一顿,侧过头来,目光中带着点惊奇,

    “秦兄是城外来的人吧。”

    说罢挠了挠头,有些自嘲,

    “只有在身边跟着道务司的大人们的时候,我们才是道务司的差役,平时我们就是城务司。”

    这话说出来和秦槐心里对道务司的印象颇有些不符。

    虽然之前与道务司差役接触时其实就能感受到,道务司差役的地位其实并不高。

    但听安秉等人的口气,还是把这些人当成了正经下属的。

    “烦请张兄细说,我们城务司和道务司具体是个什么关系。”

    礼多人不怪,秦槐这边礼节周到,说话客气,张磊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这些事情你其实在城里生活上一段时间也就都知道了。”

    “我们城务司做的事和其他大城的衙门其实没什么区别。”

    顺脚把路上的石块踢进阶沿的缝隙,

    “唯有两点,一来是浮州城里武者修士众多,你哪怕只是巡逻问话,没点武艺很多事也做不来。”

    “二来是据说,城务司里的差役,若是能修至入道,是有资格正式加入道务司的。”

    月白星稀之下,城务司内显得分外空旷。

    一墙之隔就是池平街上熙来攘往,嬉闹的人声好不容易越过高墙,立马就摔碎在地上,溅不起半点水花。

    秦槐耳中唯有张磊落寞的解释最为清晰,

    “但是我在这司里已经呆了快十个年头了。”

    “后天入先天的常见,能入道的却一个也无。”

    “你现在去见的但头,已经在这池平街待了半辈子,至今也还是我们的差头。”

    拐过前面厅堂的转角,就是一间四方小屋。

    等看到那屋门的时候,张磊赶紧闭口不言,拍了拍衣襟,收起原本有些闲懒的模样,走到近前去敲门。

    等得了准许二人方才推门而入。

    门中空间不大,左右两侧俱是漆黑,看不清明显的边际。

    只有中间的一张公案上摆着一盏油灯和数支火烛,摇曳的光线后是一个伏案的中年青衣男子。

    听张磊说这位但差头在城务司已经呆了半辈子,但是一眼看去要比想象中年轻一些。

    但差头直到把手头的文书封存完好,又来回检查了两遍,才看向了秦槐二人,

    “我知道你对城务司或许已经听说了一些什么。”

    旁边的张磊低着头,黑沉的脸上透着点羞赧和惊惶,似乎是担心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被但差头听到。

    “但不论你是怎么想的,既然进来了,就好好干。”

    “浮州城里城务司虽然不算什么,但也不是给人吃空饷不做事的。”

    风中烛火摇曳,但公案后差头的目光却纹丝不动,死死地定在秦槐身上,先天境界的威势沿着青色差衣的衣角铺开。

    秦槐知道这是对新差役不痛不痒的敲打。

    可他来这里是为了谋取一份进入道务司的途径,也无意做一个刺头。

    更何况差头说的话自有其道理,进来的人可以各怀心思,但在其位谋其政,总要对得起自己拿的俸禄才是。

    看到秦槐点头应是,差头才继续往下吩咐,

    “不过我们司的人手还算充裕,事情也不会太多。”

    “你只需要每日上工,不论出门巡逻或是坐班这边都会有通知下去。”

    “其余的就是在道务司来人的时候,放下一切事情,优先配合。”

    林林总总把差役的工作交代明白,又说清楚了今夜暂且无事,明日再过来直接轮值。

    差头自觉已经把事情交代完全,方从手边又抽出一份卷宗开始仔细查阅,同时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若是无事便可退下。

    翻阅完卷宗,再三核对后,差头取过一支备好的印章,蘸足了印记,重重地盖在文书上,示意此文他已看过。

    印章不是官印,而是差头的私印,卷宗应当也不是多重要。

    只是这公案前处理公务的差头为人谨慎细心,凡是经手都要留下回应。

    私印中刻着“但于舟”三字,应是差头的名字。

    字体并非笔走龙蛇,而是方正古朴,常人一眼可辨。

    也是此时但于舟才注意到,面前这个新到任的青年差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旁边的张磊已经退到了门口,用力拉扯着秦槐的左手。

    但即便拉到骨节发白,也是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