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治一边说一边又给秦槐斟了一杯酒。

    这酒唤作芙蓉酿，是池平街上酒楼琼玉阁里的招牌。

    这么一瓷瓶外带，就要两张宝钞，价格已经相当于大部分后天境界武者常用的修行宝药。

    但是除了能些微回益气血外，却别无它用。

    纯粹的好喝。

    几盏下肚，连秦槐这种平日不嗜杯中物的武者都赞不绝口。

    整个人迷蒙在醉醺醺的境地里，又心知肚明哪怕不用真气，普通武者的气血也足以随时驱散这种醉意。

    绝对的安全感下，不自觉地把自己放纵在浑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飘飘然中。

    对段治这样的先天宗师而言，两张宝钞若是用于购买修行所需，那绝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可仅仅买一瓶好喝的酒，那就十足的肉疼了。

    如果只是为了联络邻里感情，实在是花费过重，背后自然还有别的用意。

    “不瞒秦兄，我虽出身富户。”

    “但年少时修行不得其法，走了不少冤枉路，花了不少冤枉钱。”

    段治晃动酒盏，却并不急着入口，只是看着秦槐娓娓道来，

    “如今还能待在浮州城里求道，甚至住在这曲中巷中，皆是因为这桩来钱的买卖。”

    刚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秦槐方才还在丹宝阁中为宝钞所困，这会就有人上赶着送买卖。

    哪怕其中真没有蹊跷，也要好好斟酌一二。

    秦槐微微运转气血，驱散了舒适的酒意，打起精神想问个清楚，

    “段兄厚爱，但讲无妨。”

    看出秦槐还算有兴趣，段治也略松了口气，至少留了个钩子，这瓶酒怎么都不算白费了。

    “此事其实也简单。”

    “浮州广阔，灵气充裕，不免在各地散布了些山精水怪或是秘境仙府。”

    “前者妖魔之属惊扰百姓，经常就会有城中富户聚敛钱财委托除妖安民，后者则本身就是积金堆玉。”

    妖魔之属惊扰百姓，秦槐并不陌生。

    锦阳城外的妖虎就是这种情况。

    当时白城主也是千里迢迢向道务司求援，才有了安秉等人连更彻夜赶来。

    “斩妖除魔，应该是道务司的份内事，如何会落到你们身上。”

    秦槐有些不解，

    “还是那句话，浮州境大，即使道务司人才济济，也总有疏漏之处。”

    “更何况……”

    段治上身微微前倾，

    “对很多城中富户而言，道务司来一趟给的压力可比妖魔之属大多了。”

    “再者，妖兽身上大都有些珍稀宝材，我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很多东西都是各取所需。”

    秦槐大致明白了段治的意思，却还是轻笑着提醒他，

    “我好歹也是城务司的差役，你这般行事哪怕不逼着我，和盘托出就不担心。”

    段治顺势又斟了一杯酒，连连告罪，

    “说句冒犯的话，秦兄莫要挂怀，城务司和道务司之间终究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话锋一转，

    “而且，我们替道务司解决掉这部分繁杂琐事，他们其实也是乐见其成，从未当真追究过什么。”

    秦槐略略思索了一下才继续接话，

    “斩妖除魔这门买卖我算是听明白了。”

    “可秘境仙府那等所在，岂是一二寻常武者能得知消息染指的。”

    “谁又说我们是一二寻常武者了？”

    段治稍稍抖搂了一下长衫的袖襟，面上带了一抹不起眼的傲意。

    “精于此道之人众多，仅仅是我们最近的几桩买卖，也有入道修士参与其中。”

    事实上，若不是最近刚巧出了些纰漏，又有一桩买卖催的急促。

    他也不会冒险来拜访一个不太熟悉的邻人，张口就交代了此事究竟。

    可殊不知，他这话说出来，反倒让秦槐心里打了个咯噔。

    连入道修士都觉得有利可图的事情。

    当真是自己适合参与的吗？

    更何况，他始终没有忘记，浮州城外正有锁骨菩萨一脉对自己恨入骨髓，虎视眈眈。

    出城实在太过危险。

    “段兄，实不相瞒。”

    “我能进城务司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如今司中公务繁忙，实在不好脱身。”

    秦槐最终还是决定出言婉拒。

    “城务司事关入道机缘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段治听闻之后犹不死心，出言劝说，

    “但是我们这买卖也不是天天做的，一年最多二三次，司里的休沐应该是足够了。”

    眼看秦槐仍是笑而不语，只顾微微摇头。

    段治有些气不顺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换了个思路继续劝说，

    “曲中巷的独门院落，每月的租子不会少于五张宝钞。”

    “想要修为精进，每月的宝药进补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只靠城务司的俸禄是撑不下来的。”

    但不论如何劝说，秦槐似乎都打定了主意，油盐不进。

    段治也不想逼得太紧，把关系闹僵，只好先把这事轻轻放下。

    “罢了，秦兄没有这个想法，那我们就先不谈。”

    “喝酒，喝酒。”

    几句闲话聊过，两人似乎又是其乐融融，直到入夜已深，段治才主动开口告辞。

    “今日烦扰，不胜惭愧。”

    “只是那桩买卖的事还请记挂在心上，但有所需，随时差遣。”

    秦槐还是轻轻揭过，没有应声。

    现在他确实急需宝钞，但是凡事谋定而后动，这么两眼一抹黑的踏进去，实在有些危险了。

    至少等修为再精进一些。

    把段治送出门去。

    看着紧闭的院门，段治心中思忖，

    “这秦槐刚刚突破先天，境界实力实在是刚刚好，还是要再尽力争取下。”

    “城务司只能提供一份入道的门槛，但是在先天境界中攀登，所花资粮之巨，他未曾经历之前是难以理解的。”

    “便等上一段时日，看看能否回心转意吧。”

    “希望来得及……”

    院门紧闭，秦槐在小院中也是一声喟叹。

    本打算今夜开始推进先天境界的修行。

    但是丹宝阁那里没能买到合算的宝药。

    又遇到邻里拜访，撕缠半夜。

    如今所剩时间不多，还想要留出就寝的功夫。

    左思右想之下，索性捡起入门的灵鳌担山纵跃功，习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