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龙廷

第九十九章 一手遮天(大章求月票)

    这一次,张坤没有着急出门。

    而是在百草堂中,足足呆了五天时间,名义上是在修养。实际上,他是想要趁着自身热度还在,多挣一点龙气值。

    那玩意儿,再多也不嫌多。

    百草堂现在名声大振,完全不像是一个清净的医馆,而像是百货商场。

    是人是鬼都往里面跑,有没有病都来看上一眼。

    这些人的想法也很好猜。

    想必是对这位年纪轻轻,就能胜过江湖名宿、会友老牌暗劲宗师的后起之秀,十分感兴趣。

    想看看他到底长成什么三头六臂的样子。

    经过上次一战之后,不但张坤的名气大了不少。

    连带着,京城四秀,其他三秀的名头也悄悄的跟着水涨船高。

    以往的京城四秀之名,其实就是江湖武人凑趣的称呼,是对后辈的期许与赞扬。

    现在呢?

    就很不一样了。

    只要一提起四秀之名,就会想到张坤那无可挑剔的战绩……

    打赢普通的暗劲高手不算什么。

    就算是打赢深宫出来的崔公公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是,打赢镖局的暗劲顶级高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镖局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拿脑袋换银子,身经百战的实战流武功高手。

    江湖之中普遍认为,同样的修为境界,镖局高手,比起平常高手,要高出半个层次。

    而张坤以未到弱冠之龄,就做到这一点,造成的轰动,早已经让人不再把他当做是后生晚辈,而是当成响当当的厉害人物。

    更何况,他是在生死擂上,众目睽睽之下,取得的胜利。

    赢的还是一个半步入化的准宗师级人物。

    让人不得不更是高看一眼。

    看病这事,在哪不是看,让名人看一看,就会更加安心……

    趁着这个机会,张坤认认真真的做了几日生意。帮助左邻右舍,十里八乡赶来的富人穷人,好好的看了几天病。

    并且,还破天荒积的在短时间之内,依靠治病攒了三点龙气值,满意得他直叹气。

    ‘若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一切都太太平平的,我就这么一直看病到老,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看个十年八载的,治好的病人满天下都是,被无数百姓誉为万家生佛,龙气点肯定就不愁了。’

    先前只是两点龙气在身,他觉得不安全。

    有了五点之后,就等于多两条命随身。

    就算一时不备,被人打中,只要不是当场就死,那就还能再死一死。

    ……

    “怎么回事?”

    张坤本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准备好好休闲一段时间,却被源顺镖局突发事件打断了。

    看着两个镖师和三四个趟子手躺在镖局大厅之中哼唷哼唷,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小宛很有医者的自觉。

    最是见不得病人,连忙上前检查。

    看了一圈之后,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都是硬伤,被人以重手法打断的腿脚,肋骨断裂处,也没有伤到内脏,还算幸运,没有生命危险。”

    “表哥,这事我一人做不来,需要帮忙。”

    “好。”

    治病是老本行,张坤现在没有多余的龙气点,可以奢侈的花费在医术上面。

    但是,精通境界的医术,仍旧能够施展大部分接骨手法。

    治疗的时候,就有人在旁诉苦:“张镖头,这次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些镖局也太过份了……以往大家都说好,护镖之事全看商家自择,这次他们做得就有些不地道,把好做的任务全都抢了,留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

    张坤那日比武之后,已经被王总镖头聘为源顺镖头,不但不是普通镖头,还是五方镖头之一的南方镖头一职,月薪一百两银。

    当然,他其实可以不接这个名头。

    但是,想想也没必要推脱。

    自己如今已经打上了源顺镖局的标签,就算是退出来,其实也没用,反而会给人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形像。

    什么翅膀硬了,便要高飞了。

    什么忘了出身,不顾原来的东家死活了。

    再难听的传言都能给你传出来。

    这个时代,最是忌讳这一点……

    因此,尽管对镖局中某些人不太感冒,张坤还是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

    当然,也得面对接下来的烦心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并不是别人在麻烦他,这事情本来就是他引起的。

    “是会友镖局吗?”

    张坤转头看向吴仲达,就见这位粗豪汉子此时也有些愁眉不展。

    “不只是他们,京城其余镖局,以及众多武馆,多多少少也有插手。依我看,这其中肯定是有着朝廷的手笔。”

    吴仲达黑沉着脸。

    心知此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放着不理,也不行。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如果所有的商家都不上门,源顺镖局就只能喝风饮露。

    别说兴旺起来,吃饭都成问题。

    只能坐吃山空,看着人家挣得盆满钵满。

    “一夜之间,本来谈好的镖务全都泡汤了,瑞宁、元隆的镖货已经撤回,不再托付我等;长春、千芝药镖也停了下来,不知他们是药材不再紧缺,还是不想再去长白……还有,荣宝斋的那批宝货,也中途换人了,托给了会友镖局压运……”

    林掌柜在一旁数着手指,沉闷说道。

    这还是其中报酬丰厚的大型镖务,至于其他的一些小型镖,更是不计其数,全都泡汤了。

    镖局里除了在外押镖的镖师和趟子手,总部所在,就有小二百名镖师。

    整整四百余人,吃饭穿衣,养家湖口。

    全靠这些任务。

    这时断了合作,众人全都抓瞎。

    这么多人,突然间就断了活计,哪里撑得下去?

    因此,就有些镖师,会接取一些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任务。

    比如,保护纨绔子弟出去花楼喝酒,与人争风斗气……这种镖,源顺镖局的镖师们往日连正眼都不带看的,此时就提上了议事日程,也没资格再挑三捡四。

    另外,还有脏官致仕,带着贪墨得来的雪花银两,想要告老归乡。

    一般来说,这种镖许多大镖局也是约定俗成的不愿去接取,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多数情况下,这种脏官名声败坏,路上自有绿林好汉下手,其背后也不知还有没有黑手……谁要接了这种镖,出了事,也怪不得别人。

    只能怪,招子不亮。

    还有一种镖,京城各大镖局全都不太愿意接取,那就是跟洋人有关系的任务。

    苏南粮商萧志成来京商谈一桩大生意,生意倒是谈好了,却被人盯上了他家的银子和家卷。

    这位萧姓大商家里娘子长得美艳,出去行走时,被洋人神庙武士在街头看见,引来垂涎。

    过了一些时日,就有人设了个局,做成意外,让萧志成死得不明不白……

    这不,萧唐氏被吓坏,四处告官无门,银子流水般的花掉。

    看看不是办法,就找到了各大镖局,重金相求……让镖局走趟人镖,护她回去苏南,逃离京城。

    这趟镖怎么说呢?

    倒是不算怎么恶心……

    不过,因为牵涉到洋人神庙武士,就不太好办。

    隐隐约约还有风声传出……

    顺天府某位大人物,对这位萧唐氏也有些兴趣,于是,基本上就再没人理会。

    源顺镖局这段时间被挤兑,接不到镖,本来谈好的生意,人家宁愿违约,都要撤离。

    迫于生计,硬着头皮就接了萧唐氏这趟人镖。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见到的一幕……

    几位镖师全都伤势沉重,趟子手更是断手断脚,若非那些“无意撞见”的神庙武士有些顾忌王总镖头的名头,并没有下死手。恐怕,就不只是伤几个人那么简单。

    “萧唐氏呢?”

    “倒是见机得快,看到不对立即逃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

    并且,派出下人前来镖局报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吴仲达在一旁满面庆幸,叹息道。

    张坤目光扫过,发现大厅之内在场的一些镖师,全都不发一言,神情颇为怪异。

    尤其是洪华通和祁福林二人,更是目光低垂,看着地面。

    平日里侃侃而谈,什么都要插一手的这两人,此时全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你们怎么看?”

    张坤如今既然成为镖头,还是五方镖头之一,算是接了当初罗威的职务……

    大刀王五不在场的时候,他的职务就算是最高的那几人之一,手底下也有数十人可以调动,自然就有着发言权。

    “张镖头,我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洋人神庙最是护短,真要存心针对萧唐氏,咱们也不好跟他们死磕。”

    祁福林皱眉说道。

    他一向老成惯了,这时镖局更是吃了大亏,进退两难的,此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伤务失败,幸好萧唐氏本人没有出事,只是赔上点银子就可解决。

    说起事情的难办之处,相信对方也能理解。

    “是啊,张镖头,如今四面树敌,已是惹起公愤,各方商家都不愿意同我们合作。这事得从长计较,该上门赔礼的赔礼,该交朋友的交朋友,万万不可陷身于一桩十分危险的任务之中。”

    眼见得许多商家不再合作,林掌柜也有些不满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还是觉得张坤做事太过锋芒毕露。尤其是,前次得罪了宫中,还杀了会友的人,种祸之深远,简直无法形容。

    “哦,洪镖头也这么认为?”

    张坤没有理会祁福林和林掌柜的老成持重,嘴角微带一丝讥诮。

    转头问起父武义学的总教谕洪华通。

    这也放弃,那也放弃,这镖局不如不开了,迟早关门大吉。

    不过,这也正是暗地里出手针对之人所想看到的。

    首先就是破其名声,再是离乱人心。

    镖局不败而自败,经营不下去,就会惨澹收场。

    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动许多手脚,只需要关键时刻找到关键人物,打一声招呼就行。

    洪华通抬起头,面无表情道:“这事说起来是你们南方镖路的事情,我们也不太好插手。问我的建议,那就是放弃吧……苏南行省那里形势复杂,洋人势力更是强盛。就算把萧唐氏护送到苏南去,又能如何?”

    “不用说了,愿意接镖的人留下,南方镖路若是不想接镖的人,也可以离开,我这里不收闲人。”

    张坤挥了挥手,打断了洪华通的话,不再去看这老头面上阵红阵白,十分难堪的模样。

    你这建议跟放屁似的。

    不出意料的,随着张坤发话,真正留在他身边没走的镖师,只有五十人不到。

    其余人都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倒没有多少人与张坤唱反调。

    就算有人心里不满,也只能乖乖忍着。

    大刀王五又跑出去了,倒不是他在家里闲得呆不住。

    而是因为万木草堂那边有几个学生受了刺杀……

    变法一派人人自危,日前来信向这位鼎鼎大名的京城大高手求援。

    于是,王总镖头带了几个得力人手,就赶去了浏阳会馆。

    此时倒也无暇理会镖局内部事物。

    “真的要继续这趟镖吗?”

    吴仲达既期待又担忧。

    “当然要继续,人家三千两白银都已经送到了镖局,所要求只是护提安全,回返原籍……这生意怎么看都是白捡的好事,只是辛苦一点罢了。

    至于洋人神庙那里,若是再有人前来,就直接下手,不用顾忌。真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直接发号箭。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一手遮天?”

    张坤冷声道。

    害人夫,夺人妻,甚至还要把所有家产一口吞掉。

    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听多了相似的事情发生,亲身经历之时,张坤仍然忍不住邪火直冒。

    “这镖,怎么就接不得了?”

    “张师傅,这趟镖,我走一趟吧。”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袁光耀袁镖头突然开口道。

    “但凡我还有一条命在,就不会堕了南方镖路的威名,更不会给张师傅丢脸。”

    “袁师傅言重了。”

    张坤笑了笑,“你一人前去我不放心,吴师傅,还有唐师兄,你们也去吧。带上十条洋枪,一旦遇事,不要留手。”

    危险主要还是出在京城城内,以及出城十余里这段路程。

    真的走远了,相信也没太多人胆敢面对源顺镖局这些好手。

    主要是因为,在京城附近动手,某些人势力太大,可以调动许多人手。

    所以,不能不防。

    “是……”

    吴仲达和唐文均先前在旁看着,被镖局同僚们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气得都想要吐血。

    此时见到张坤的豪气,立时如同打了一针鸡血般,重新振作起来。

    干镖局生意的,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银子的活计……这也顾忌,那也顾忌的,那什么也不要干了。

    别人针对那没办法,只能另想方法破局。

    生意上门却拒之千里,显然并不合适。

    “从今日起,除了镖局运营费用,南方镖路所得,一律不缴纳公中,各路兵马负责自家生计……林掌柜,你听清楚了吗?”

    “这……”

    林掌柜满脸难色,“总镖头那里,不会同意吧。让人知道了,还会说镖局镖师不和,甚至会有不讲义气的传闻……”

    “总镖头那里我去说,怎么,你有意见?要不,南路镖你来带队?”

    “不不,万万不可。”

    林掌柜被呛得连连倒退,再不敢多说什么。

    心中则是在想,就算这趟镖让你们吃下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得罪了洋人,更是天大的麻烦。

    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而且,现如今被各方针对,不想着去搞好关系,反而强势应对。等这趟镖过去,再没有生意的时候,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他心里有些不满。

    镖局多数是些粗人,谁不对他这个会算帐会理财治家的大掌柜敬重有加,就算是总镖头在场,也会好声好气的问计。

    这位倒好,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回事,有你哭的时候。

    “我也去,我也去。”

    王静雅兴奋极了。

    她第一次出镖,就与张坤接了一趟黑镖,还遇到了高手,肚子都被捅了一个洞出来。

    既丢人又憋屈。

    这时听到有大行动,哪里还忍得住。

    “师姐,你想要留下疤痕吗?”

    张坤冷幽幽的说道。

    “好吧,我不去了,我看家。”

    王静雅立即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萎了下来。

    张坤好笑的摇了摇头,心想李小宛的这句口头禅还是挺有用的,把王静雅治得服服贴贴的,没有半点脾气。

    伤还没好,就不太安分,左跳右跳的,简直是拿大夫不当医生。

    ……

    “怎么样?张坤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吧?”

    辰时初,东面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层层雾霭变得稀薄,渐渐的就能看清街道上的人影。

    赶早的百姓,从四方角落,向着各家坊市汇聚……

    一日之计在于晨。

    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而又鲜活,做着日复一日的事情,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又迎来了绝望。

    西直门外,此时却是黑压压的伏着一支兵马。

    人噤声,马衔枚,约有七八百人左右,像是静静矗立在晨光薄雾中的一座小山,不走近仔细观瞧,还不会有人发现。

    为首的是一员光着膀子,手臂纹满虫蛇的蛮族人。

    此人腰间带剑,手提点钢枪,杀气腾腾,站在城墙边上,如同一棵风化的石头桩子般,没有一丝动静。

    他的身后,八百人分成几个方队,有的拿着洋枪鸟铳,有的拿着弓箭长刀,或骑马,或站立,全都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