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月明

第五十二章

    贺全翻身上马,手中的马鞭遥指远处还在厮杀的双方朝着赵王曹柯笑道:“靖国再强,对于我大郑天兵来说不过是强一点的耗子,不惧死的往往死的更快。”

    “当下大局已定,殿下在此稍后,待臣也染一些血回来!”

    贺全说的云淡风轻,但是曹柯却听的心驰神往,若非生在帝王家此刻挥舞直刀的人里应该有自己吧。

    曹柯感觉得到自己天生便适合这种肃杀血腥的战场,从他第一次看见人头飞起时还有些害怕甚至还有些干呕,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兴奋。

    贺全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冲了下去,在曹柯身边还有数百轻骑。

    曹柯转身四顾,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充满着渴望。

    若是不能立功上沙场干嘛?

    若是害怕入六军作何?

    若是不能斩将夺旗赢得功勋封妻荫子穿这身铁衣为何?

    郑国的霸气和郑人的荣耀靠的是沙场喋血,靠的是四海宾服,不服就灭国,曹柯缓缓的抽出自己腰间的百炼直刀,红色的细绳缠在金色的刀柄上稳稳的握住,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无法平静的光芒。

    曹柯的呼吸不由得开始急促起来,热血在燃烧,生命同时也在忐忑。

    刷刷声不绝于耳。

    后方的肖州军士卒随即跟着抽出佩刀,不少人还狞笑着舔了舔嘴唇,这是整个国家最为精锐最为残酷的屠戮机器。

    曹柯回身一望,不由得笑了,有虎贲如此,有袍泽如此,何憾!

    此刻什么天潢贵胄,什么赵王,什么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孙子,帝国未来的接班人等等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郑良家子,肖州军将士中的一员,更为华丽的直刀,更为轻便坚固的盔甲里面一样的热血和激情。

    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不停的打着响鼻,精铁打造的马掌抛弃一簇簇黄土。

    终于,气氛到位了。

    “众将士随我出击!”

    曹柯高举着直刀,声音在竭力的呐喊中有些变音,双腿轻轻的一夹马腹,战马开始缓步下山。

    身后跟着数百把明晃晃的战刀,寒气逼人。

    由佐博站在迷你版的军阵中央不断的调派人手以阻挡郑军的进攻。

    长达数米的长枪密密麻麻的布在最前列,每一个靖军士卒都紧咬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前面的敌人拍过去。

    “稳住!第二排!攻!”

    靖军的军官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张着嘴竭力维护着防线。

    一整排的长枪呼的砸了下来,让郑军士卒有些发懵,不少士兵被砸的头晕眼花。

    怪异的对阵方式给靖军争取到了一点优势。

    手持盾牌的郑军士卒一时间有些慌乱,习惯性的将盾牌挡在前方可是前排突刺后排砸人,总是有些地方难以顾及,肖州军毕竟是专业骑兵,虽然可以下马步战但总是有点吃亏的。

    由佐博看着大喜,手中的小旗连连挥舞,显然是有以攻为守打算。

    李度脸色铁青,身为最精锐的肖州军竟然没有快速极快人数差不多装备远不如自己的对手,甚至还让对方有余力反攻。

    李度不用脑子都能想到自己都指挥使看着这种情况的时候抽来的鞭子。

    恰在此时后方的马蹄声清晰入耳,一杆贺字大旗出现在眼中。

    李度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肖州军待遇好装备精良归天子直辖,但是同时要求也极其严苛。

    尖刀的作用就是用来突破,如果某一天无法再突破那还会被需要么?

    就像汾州军,被誉为天下之冠,战绩即便到如今也令人叹服,可是汾州军被团灭了十年之年,期间无数人想恢复汾州军的建制都被曹举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何?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全军覆没就是全军覆没,曹举身为天子难道是真的不想重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铁军么?

    曾经的汾州军是整个郑国最尖锐的剑,是所有郑国士兵心中的圣地,但是当汾州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被证实之后整个郑国军队的士气都遭受了不可逆转的损失,那份骄傲一旦丢失便需要花数倍的代价去弥补。

    被打败甚至打没了的冠军已经无法支撑起郑军的荣誉,即便是再次重建没有耀眼的战绩终归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若享其荣必有其能。

    “换铁线阵!”李度不拼命不行了。

    郑军士兵快速的集结在一起,盾牌手在前,弩手紧随其后,其次是长枪手直刀手。

    由佐博双眼一眯心中更是叹服,在激烈的交战中郑军都能如此迅捷的变阵,其强悍可见一般。

    当下命令前方停止攻击前进,就地稳固阵型,同时悄悄命人收集马匹。

    由佐博只要是不瞎都能看到由远及近的将旗,只不过上面的字可能还不认识罢了。

    而再远处的地方郑军最后的预备队也已经下了山岗朝这边挺近。

    “坂名。”

    旁边一个矮粗的小胖子立即站了出来:“嗨!”

    “你派人速去查看主力大军的情况!”

    “古元!”

    “阁下!”

    “你带本部精锐上去支援,告诉兄弟们,再撑上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交替掩护撤退!”

    “嗨!”队佐古元裕之显然是员悍将,杀气腾腾的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哇哇乱叫的冲了上去。

    包承安,肖州军中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伍长,脸上看着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已经是从军近十年的老兵,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向所有人展示着这个人的勇猛和功勋。

    此时包承安手中举着一面蒙铁手牌,眼睛透过面甲处紧紧的盯着对面敌人的动作,右手中的直刀不时的挥舞将砸过来刺过来的枪刃拨飞。

    包承安从军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对阵之时长枪是上下舞动的,破空声随之而来的巨力将不少袍泽都砸晕在了地上,好在他们已经占据了足够的优势才让受伤昏迷的弟兄们可能被拖下去。

    对面的敌人长得还没有骡子高穿的土掉渣,但是却是这么些年来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极其凶悍极具任性的对手。

    郑军一个伍标配五个人,一个什十一个人,但是包承安麾下的四个弟兄里已经阵亡了弓手和一个长枪手,刀牌手受了伤此刻还在撑着,另外一个长枪手此刻正玩命的将长枪递出去,不时伸出收回的长枪就在自己脸旁边贴着肩甲来回摩擦。

    整个什最少没了一半的人,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包承安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血红,每一个倒下的袍泽都是自己的生死兄弟,都是可以把命托付给的人。

    包承安稳住心神,手中举着手牌听着什长果长的号子压着步子朝着对面的敌人靠近。

    他相信只要近了身局势便会立马不一样,对面士卒身上穿的那些破烂连破甲都不需要,直刀劈过去就是两半。

    “进!”这是队正刘仁的声音。

    什长杨乐和立即跟着大喊:“二什!进!”

    整个郑军的阵线在混乱中又前进了数步。

    “各伍弓弩手,速放!”

    “弓弩手,速放!”

    包承安这一伍的弓弩手已经阵亡,他和旁边的刀牌手立马将手中的直刀咬在嘴里掏出腰间的连弩,在这个距离上连弩甚至可以轻易的洞穿铁甲。

    几乎是破空声嗡嗡响起的瞬间对面的惨叫声便跟着响起。

    郑军连弩一个弩匣里有十二支箭,顿时靖军军阵犹如沸水遇雪一般消失了两三层,这一波最少造成了靖军上百人的伤亡。

    由佐博大惊失色,郑军居然还藏着这等大杀器,这一轮攻击让最前排的长枪手几乎全灭,只剩下了后方的刀手和弓手。

    古元裕之怒吼着,很可能出门没有看黄历,不过靖国也没有黄历这个说法,很可能没有像神明祈福。

    古元裕之刚刚率数十精锐先支援上来正准备仗着勇武大干一场好好的杀一杀郑人的威风便看到了扑面而来的箭矢。

    身边的亲卫瞬间便倒下去一多半,而古元裕之身上则密密麻麻的插了十几只箭,远远看去就像是大号的刺猬背对着你站了起来。

    古元裕之来自边云岛的古元家,属于边云岛的巨富之家,因此古元的装备很是精良,一身精铁盔甲防护力极强。

    古元裕之也仗着自己皮厚力气大从军不到三年便到了队佐的位置,手下上百号小弟。

    直到此刻,古元裕之感觉到钻心的疼痛,鲜血顺着缝隙渗了出来,让努力站着的古元裕之显得很有些悲壮的味道。

    “边云岛古元裕之在此,对面的郑军可敢决死!”

    望着古元裕之的背影由佐博的眼睛有些湿润喃喃道:“靖国的武士,真正的武士。”

    郑军则一脸怪异的看着眼前的刺猬,杨乐和看向包承安一点头,后者将连弩重新挂着腰间取下咬在嘴里的直刀大步走了过去。

    “郑人,受死吧!”古元裕之拿起手中的太刀便怒吼边跌跌撞撞的冲了上去。

    “括躁!”

    随即斗大的脑袋滚落在了地上,古元裕之不甘的眼神正好望向了由佐博。

    包承安顺着目光也注意到了对面的靖军将领,原本厮杀的战场随着郑军的连弩攻击突然进入到一种诡异的相对的安静中。

    李度见状抢过旅旗玩命的摇晃起来,各层军官立即命令麾下的士兵重新恢复成梅花阵冲锋攻击,靖军失去了长枪第一道防线之后对郑军的威胁大大减少。

    包承安轻蔑的望了一眼随即回到自己队伍的阵列中。

    “武友正章!”

    “末将在!”

    由佐博盯着正在进攻的郑军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八百精锐损失已然超过了三成,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速度,相当于不到八个呼吸就有一个将士阵亡,而郑军的伤亡可能也就己方的零头。

    由佐博亲眼看到好些郑军身上的盔甲不仅弹开了箭矢,即便是长刀划过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装备上的巨大差距让不少靖军士卒都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就连由佐博此刻都有些绝望。

    后方烟尘弥漫,他的任务还没有完。

    “带着你的人,随我上!”

    “靖国的将士们!不成功便成仁,大靖万岁!”

    “杀啊!”

    由佐博要彻底的放手一搏,完全抛弃了阵型。

    身边的士兵也同样怒吼着冲了出去,这一刻不为钱财不为生命,只为了国与国之间的荣耀。

    长刀染血,衣甲碎裂,双方的士卒彻底的绞杀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