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经过几个站点，车子切换模式，整个车子往下一沉，随后浮起来，这时驾驶员按下收起轮子的按钮，像收起落架一样。四个引擎喷口在车的底盘上开始工作，车厢里有女性的语音提示道：进入飞行模式，请不要在车厢内随意走动。下车请提前按铃！

    车里的座位很多，有一条过道，人们系好安全带，老实的坐着。在街上行驶时是过道里是可以站人的，飞行模式是不可以的。整个车徐徐垂直升起进入预定高度，一层、两层、三成、四层……有五十层楼的高度，然后引擎喷口向后旋转了一个角度，车开始前进。驾驶员警告说：“恐高的不要往下看。”

    三站之后，车在空中再一次停泊，停在商业中心，这里有主要以定制为主的服装店铺，还有餐馆，饭店，小吃。电影院的旁边是游戏厅。那个婚纱店里，帅气的小伙在等未婚妻试衣服，他坐在沙发里歇着，不时偷看店外路过的美女。

    车门收起自带的缓台，引擎恢复前行的角度，车动了。阳光明媚，有人拉上窗帘，哗啦哗啦的。有人总是一边恐高，一边往下看，然后突然感觉及其的难受，马上就要不行了，旁人招呼驾驶员说这个人犯病了。驾驶员踩了下急刹车，车身在空中悬停。然后打舵，导航重新规划，目的地变成医院。此刻驾驶员向交通热线请求交警开路。

    一时间，所有车的无线通讯里都传来交警的语音：现在有紧急情况，请地面和天空空出一条通路！然后就看到那些空中繁忙的车辆在空中空出一个斜着向下的洞，一直延申到医院。那些车有国产的，有进口的，有外形霸气威武的，有紧凑经济的。还有一代神车红光牌，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无论是直线还是过弯，无论是爬升还是下降，油门一踩，就只能看个影子，这车有个名号叫冲天炮或者窜天猴，顶配的情况下车轮也是不可能收起来的，就这个特点。

    驾驶员像开战斗机一样，驾驶公交车以最快速度在这条‘虫洞’中穿行，所过之处，那些车又恢复原来的位置，这条‘虫洞’追着公交车快速的闭合，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仪表盘上高度在十几秒内急速下降，仅仅是乘个车而已都要求一定的身体素质，有人已经开始晕车。车里一个小学生和另一个说上回测试就做了十个腹部绕杠，另一个说做了十五个。驾驶员每半年都要进行体能测试，不通过者，直到合格之后才能再次上岗。

    驾驶员的大腿上放着一个行车手册，里面有一些突发情况的规章流程和各种故障代码，此外还要做行车日志。驾驶员熟练的操作着，眼睛看着八个方向，不停的调整方向，油门，离合，挂挡，加速，减速，降落，停车。

    随着医护人员上车、下车，患者被推进医院，驾驶员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感到害怕，要是这个人狗咬吕洞宾讹人怎么办？剩下的乘客异口同声说会给他作证。

    驾驶员说了句谢谢大家！然后发动车刚起步时，通过后视镜看到有位女士追着车跑，她喊等一会！等一会！驾驶员就停车等她上来。然后车门关闭，继续前行。这趟车按行程来说本就有医院这一站。

    走过过道时，有几个人打量她一眼，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找到一个空座，坐在张翠花的旁边。张翠花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向窗外。其他乘客都在看手机。

    张翠花的手机在兜里，她喜欢那种兜大的衣服，钥匙、卡、纸巾都装的下，不用随时随地的拎着一个包。女人看着她觉得这像一个男人。张翠花上车的时候，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一只手随着前进一下一下的扶着把手，直到坐下来。头发利落的扎着，脸上有一种因为经历过很多事之后的冷峻，浑身透着一股干练的气质。此时她在闲看一朵云。

    那云静止在那里，没有移动或者散去，它像是浸在这无比广阔的蓝色里。相比而言车是飘动的。车窗是全封闭的，当车那一面向着太阳时，能看到她的侧脸隐约映在上面。不一会儿车有停了，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哆嗦着下了车，在即将下车的那一刹那用尽了所有力气，好怕自己会下不来。老太太跟接自己的人说，刚才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呆在家里的，一个看就是劳碌命，老太太说的是张翠花，虽然不知道这个举手投足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叫什么，但是如果下次见到老太太能认出来，接她的人并没有认真听说的是什么。

    车里的人显然听不到车外的声音，张翠花看着这一老一少走远了，车子再次启动，街上的身影就都后退，不一会儿消失了。随后车子开始爬升，这种背靠在椅子上的感觉，被推着。那个提示语音，又响起来：乘客们即将到达本次公交终点站请做好下车准备。据说这个提示音并不是人类的，而是一个AI智能语音，不是搞这套技术的，无法识别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张翠花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有点好奇，就思考它知道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带着这个问题一直到终点站，车里仅剩寥寥几个人，不慌不忙的下了车。

    阳光还是那样，换了个角度。

    张翠花还要步行三百米，她也可以骑那种共享的车，但又觉得没多远，就走着去了。那里无论第几次来都有一种不熟悉的感觉，这个感觉伴随着半生。那里也有个AI，名字是一串很长的数字，在它的数据库里有一个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压缩的文件。

    她来见他，却只能跟这AI说话，它的声音和他一样，连笑声也一样。通过对话，她察觉出他有忘记一些事情。她又向客服反应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请充值。她充过一次，但客服说因为数据量不断的扩大，因为技术原因只能这样了。

    她已经忘了他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就像这个AI一样对他不断进行压缩，最终变成马赛克，能回忆起什么，但也是只言片语了。

    这里是天堂路的中心——天堂。一座数字化的墓地大厦，徐大力在这里。

    此刻，秋天落下这里最后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