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嘉宁

第二十七章

    刘博远虽位极人臣,但在他之上,还有十数位国公侯爷。

    宫宴又是以爵位列席。

    若非与安国公府结了秦晋之好,又受陛下器重,相府的女眷还真不配坐这个位置。

    孙慕婉嘀嘀咕咕了许久,火气也消了大半,见刘嘉宁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就不再多说。

    宫宴的主要人物都还没到,殿内气氛也实在算不上和谐,有互相看不上的正明目张胆互别苗头呢。

    说话阴阳怪气,下颌高抬,恨不得扬到天上去,行动间还刻意炫耀身上的首饰,叮铃铛啷一片响。

    刘嘉宁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环视四周,耐心逐渐告罄。

    收回视线时,不经意间扫到了最为靠前的空位,恰好位于主位下首。

    前世因着昭阳的关系,每每参加宫宴她的位置都会另外安排,就是她注视着的地方。

    孙慕婉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势跟着看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刚压下去的火再次涌了上来。

    待回过味来,更多的还是担忧。

    “宫门口的事瞒不过太后她们,你不该如此冲动的。”

    “当然了,我说这话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怕她们发作起来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有损你声誉。”

    “毕竟是在宫里,咱们占了下风。”

    太后还是宫妃时,还知道收敛,远没有现在嚣张跋扈。

    以她对昭阳的宠爱程度,可不会管命不命妇。

    抢人未婚夫的事都做的出,再怎么不要脸也无所谓了。

    刘嘉宁回神,眨眨睁的酸涩的眼,对她的担心不以为然。

    “你看这里坐着的人,有谁把她们放在眼里么。”

    正如宫门口的命妇所说。

    太后终究只是太后而已,没有陛下点头,她不敢,也无权做的太过火。

    除非做太后做腻了,想换个身份玩玩。

    至于还能不能换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更何况……

    “名声这种东西,我从来就不在乎,但,让我眼睁睁看着它被抹黑,心里又实在堵得慌。”

    刘嘉宁转头咧嘴一笑。

    “以牙还牙罢了。”

    孙慕婉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想揉揉她的头。

    就算私心作祟,想多看看她灵动的模样吧。

    可思前想后,眼看着就要碰上了,孙慕婉心下叹息,佯装无事的收回手,垂眸挽起了耳边的一缕碎发。

    刘嘉宁这才抹平僵硬的唇角,匆匆瞥了眼她失落的侧脸,端正身子不再做多余的事。

    刚喘口气的功夫,殿外就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太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到——”

    “昭阳长公主到——”

    殿内众人立马收起杂念起身行礼。

    本着浑水摸鱼的精神,刘嘉宁只象征性的张张嘴,察觉到有人看过来,视线直接又恶毒,脸色立马又“苍白”了几分。

    昭阳已经从宫女口中听说了宫门口的事,也知道了刘嘉宁话里话外的大胆,刚进殿就在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齿,直想从她身上撕下块肉来。

    可看到她被吓的摇摇欲坠的身躯,眼底又被得意充斥,在太后警告的目光中,冷哼一声从她眼前经过。

    殊不知,刘嘉宁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控制好恨意,她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刘嘉宁忙得很,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随意一句“免礼”,众人才呼啦啦起身,悄无声息坐了回去,丝竹声随之响起,舞姬紧跟着入场,宫宴这才算真正开始。

    女人家的场合,桌上必不可少的不是酒水,而是泛着花香的清茶,还有琳琅满目的糕点。

    各桌都象征性的夹了一两块,浅尝辄止,放在碟子里就没再动过。

    相比之下,刘嘉宁就有些不给面子了,等着添茶的宫女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昭阳时不时就扫她一眼,见状勾唇一笑,在太后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带着手持托盘的宫女下了高台。

    托盘上放着的不是茶水,而是酒壶,镀了金的酒壶,壶身还镶嵌着七种颜色的宝石。

    除了华丽之外,便只剩庸俗了。

    “嘉宁。”

    直到她开口,刘嘉宁才缓缓抬眸,歪着脑袋打量她身后的宫女,包括托盘上的酒壶。

    七转玲珑壶啊。

    这可是个害人的大宝贝。

    殿内越发寂静,丝竹声越来越弱,慢慢消失,舞姬也躬身从殿内退了出去。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刘嘉宁身上,等着她的反应。

    可半晌过去了,也不见她起身,又默默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昭阳面色逐渐黑沉,太后的呵斥声也已到了嘴边,孙慕婉都替她接下这杯酒了,刘嘉宁终于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的身量比昭阳猛一点,也就是个头尖而已,气质上却差了一大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竟然觉得刘大姑娘稳赢。

    “臣女见过长公主。”

    刘嘉宁身上挂着郡主的封号,又是大梁建国以来,唯一一位异性郡主,倒也有自称“臣女”的底气。

    “回来这些天,也没抽出时间过府探望,今日才听说你一直病着,本宫心里实在愧疚难当啊。”

    说着,昭阳转身接过了宫女倒出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了出去,笑道。

    “这杯酒,就当做本宫向你赔罪了,过往种种就此一笔勾销,你我还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如何?”

    刘嘉宁看了眼黄澄澄的酒水,唇角微勾。

    “自是……不如何。”

    昭阳面色陡然一变,端着酒杯的手都不稳了,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状似无所谓的“哦”了一声。

    “看来,嘉宁是不打算原谅本宫了。”

    刘嘉宁紧随其后开口。

    “臣女愚钝,实在不懂长公主的意思,您该不会以为,仅凭一杯酒就可抵消您给臣女带来的痛苦吧。”

    “还是说,与别人的未婚夫暗通曲款,在您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如果刚才是不满,现在听到她这番话,昭阳直接惊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刘!嘉!宁!

    她闭闭眼,强忍着才没把手里的酒直接泼到刘嘉宁脸上。

    “好一个暗通曲款。”

    “所有人都在说你嫉恨本宫,本宫从来都不信,但现在,本宫却不得不信了。”

    昭阳暂时将酒杯放回,调整好情绪,眼角挤出了两三滴眼泪。

    不就是扮柔弱,装可怜,谁不会啊!

    “本宫与李书砚的婚事乃皇兄亲赐,你心存不满,大可直接去皇兄面前,求他取消赐婚,何至于如此败坏本宫的名声。”

    “本宫一直都很奇怪,本宫与李书砚不过萍水相逢,因着皇叔与他认识,又刚巧带本宫到城中闲逛,这才碰上了。”

    “即便说了几句话,也是在皇叔面前,怎么就……怎么就成了传闻中那般不堪!”

    昭阳神情中满是痛苦和失望,苦笑道。

    “见到你,本宫算明白了,合着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