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率，醒醒。”张河轻轻推搡着苏平：“队率...”

    苏平一下睁开双眼，翻身跪坐而起。右手直接伸向怀中战刀，下意识抽刀。刀锋与刀鞘的摩擦发出一声铮鸣，一下子彻底惊醒了苏平，此时战刀已半抽出鞘，哪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大营，也好似发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张河早在苏平抽刀时就一下抱住了苏平，低声吼道：“队率，是我张河。莫要误伤。”

    苏平眼中的红光与杀意慢慢平息，理智慢慢回到正常，声音却低沉嘶哑，好似两块干枯的木柴在摩擦：“张河，发生什么事了？”

    “呼~”张河长吁一口气，放松了一下心情。但他也没有多奇怪，斥候在熟睡中突然惊醒都是这样。因为斥候外出侦查，时常夜宿荒野，所以要保持万分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直接刺激到斥候，立刻做出应激反应。

    “哈哈，刚才吓我一跳。不过，队率你抽刀的姿势很有气势啊。”张河活跃气氛，拍一下苏平的马屁。

    苏平心道，这张河可以啊，路子走宽了呀。反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说正事。”

    张河正色：“队率，和咱们一部的几支斥候队，等一下想和咱们一起行动。”

    “好事啊，没什么问题，战场上就靠相互照应。”苏平闻言，心想之前的一番话，这么快就起了效果。刚想见见这几只小队的长官，突然以军帐为中心，军营里开始点起火把，橙红色的火光很快照亮整个大营。

    传令官带着大帐中传出的军令，手举火把，四方奔出：“军令：各营各部所属，立刻整装。”

    军营从寂静一下变得喧闹起来，鼓手开始击鼓，军帐中升起红底黑字的大纛，上面赫然写着卫字。各营各部也纷纷举起本部大旗，扬起后不停点动。这是在催促士兵加快整装，快速列队。

    待得三通鼓后，整个大营除了战马嘶鸣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士卒已列队完毕，整装待发，司马、校尉们都在等着将军下达新的军令。

    苏平端坐马背，打量着驻地，观察着周围的袍泽。借着火光，苏平终于看清了他目前所在区域的全部人员。

    苏平小队属于精锐部队斥候部，整个斥候部八支队伍，从五原郡出发时400人，现在凑不齐两队，仅剩百人不到，还几乎人人带伤。苏平还注意到本部的军侯和军司马都不在了，只剩军假司马在大旗之下。不会是本部的指挥和上官死得就剩一个副职军假司马吧，之前，苏平在黑暗中回驻地的时候，在心中已经有所猜想，但没想到伤亡会如此之大。无怪乎，要抱团行动的那几支小队如此着急。

    视线放远，大营里燃烧着的火把，弯弯曲曲，绵延五里，倒是一点都不规整。想来也是，古代作战，又是夜间，怎么可能像电视剧里拍得那样，队列排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一点都不切合实际情况。

    但是苏平很快发现大军人数不对，眉头一皱，按照赵恒的斥候探查经验，大军至多只有一万五千人。出发的时候，在五原还有三万的呢，不会是急行军中掉队了一半吧。怪不得斥候部建制都打成这个样子，还要上阵冲杀。

    搁在以前的战斗里，伤亡达到三成就可申请留营作为守军，伤亡达到五成，可以连守军都不用当，直接在大营找块驻地休整，直到战斗结束，返回原驻地吸纳新血，重新训练，恢复编制和战斗力。

    想到这里，苏平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再一直想着冲锋在前，斩将夺旗什么的大梦了。之前以为杀人没什么后遗症，没想到还是被战场气氛冲昏了头脑，差点不认识自己几斤几两，还期待上战场继续杀人立功。

    也是，一个连大型牲畜都没杀过，人类尸体都没见过的现代人，一天之内用冷兵器，连杀五人，场面又是血腥无比，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又不是嗜杀变态。还好有着赵恒的经验和记忆，对心理上的舒缓起到很大的正面作用。

    苏平想到这里，看了看斥候部，不由又在心里哀叹：就现在斥候部这个样子，就是一支残兵。虽然士气仍在，可是战斗力要大打折扣。好在这次是夜袭行动，匈奴右贤王部又毫无警惕戒备之心，打起来的时候，大家抱作一团，苟在后方打打输出，应该危险性不大。

    苏平整理一下情绪，恢复正襟危坐的状态，静静的望向军帐方向，等待着军令。苏平原以为卫青会发表什么阵前演说，提振军伍士气。没想到四处奔走的传令兵只带回两个字：出发。

    大军按前中后军分三段排成一线，有序开拔出发。苏平所在斥候部隶属先锋营，不得不在前军做第一波进攻，好在所属上官校尉，考虑到斥候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作战锋，排在进攻的最前端。安排苏平他们作为前军左翼所属，游掠战场，击杀捕俘流窜敌寇。

    高阙二十五里，大军马匹已渐渐进入状态。万余人的大军，一人双骑，总计三万的奔马，渐渐进入同步状态。

    高阙二十里，大军马匹已经进入匀速持久状态，整个大军开始同步整体运动，那马蹄同步声震如雷，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匈奴右贤王部终于开始警觉，一些士兵惊慌的掀起帐篷，不知所措。整个高阙开始混乱。

    高阙十五里，中军响起凄厉的号角声，整个大军依次响起号角，传递军令：冲锋。

    在草原上奔驰的骑兵们荡起无数的黑泥，远远望去，好像战马脚下腾起了黑雾。这个黑雾带来了恐惧和死亡。骑兵们露出狰狞的表情，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里放射出无数狂热的杀戮欲望。

    高阙十里，前军战锋已突入王庭外围，先是两轮火箭，点燃了帐篷。然后挂起弓箭，抽出战刀，横握于胸侧，借助着马力，直接断开身躯，任由匈奴破败的残躯被后续成群的战马无情踏过，碾碎成泥。

    高阙五里，战马已提到最高速，驰骋的战马轻快的跃起如逐风而去，又重重落下。耳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有漫天的雷声和狂风的呼啸。战士的眼中充满着暴虐，开始肆意的怒吼，但所有的话语，最后就只转变成一个字：杀。

    苏平带着队伍游掠在左翼，看着这个高阙从黑夜到火光冲天，从平静到死亡前的哀嚎，从秩序到血色的混乱，内心毫无波澜。

    战争从不是我们农耕文明想要的，但汉匈战争持续了百年。

    为什么？因为我们安安静静的种田，积累了很多的财富。有的人就认为我们只会种田，软弱可欺，想夺走我们辛苦攒下的劳动成果，还要在我们头上踩上一脚。

    既然他们选择掀起战争，那么，恭喜他们。

    我们，会拿起我们的刀剑，砍下他们的头颅。再用锄头，在用他们的血浸润过的肥沃土地上，重新开垦新的地盘，创造新的财富。

    你可以选择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但战争的结束肯定是我们来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