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渊

第八章 一念之差

    身为下人,在外横死后,通常来说并不能抬进主人宅中,以免留下晦气。若是亡者再无其他亲人,大多都是寻个山岗,直接掩埋即可。

    然而,无亲认领的福杏的尸身,不但被允许抬进了宅院,而且还破天荒的给她重整了尸身,换上了华贵寿衣,更甚至还给她设置了一间小灵堂......这种优厚待遇,几乎等同主家侍妾的规格了!

    可是福杏不是一名侍妾,她只是一名丫鬟而已啊!

    丫鬟们私下议论,管家陈伯隐晦提醒......他们几乎都觉得,给予福杏如此大的恩惠,实在过了,也有些名不副实,会让外人笑话的!

    然而,云静母亲却执意如此,他们作为下人,即便万分不解,最终也只能照做!

    事实上,下人们不解,云静母亲同样不解啊。她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她大女儿云静的要求!

    “娘亲!福杏的尸体,先不要埋,或许过些时日,女儿还有用处!”这是云静的原话。

    云静母亲虽然不知道大女儿究竟想做些什么,但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开始选择相信女儿,并自愿无条件的支持她。她坚信,女儿这么要求,必然有着特别的缘由!

    于是,她力排众议,给福杏颇为隆重的办理了后事!究其目的,主要就是暂且留下福杏的尸身而已!

    当然了,她身为主人,肯定不用亲力亲为,只要吩咐一声,自有下人们去做了。而她,也却是脱不开身,因为老宗长派来的“护卫”们,已经赶来了,她还需接待一下!

    此次,老宗长一共派来了四名“护卫”,两男两女。

    两位侍女,一名是早先已经见过的侍女映荷,另一名则未曾见过,只是她的容貌和映荷有着几分相像,名字还叫映雪......似乎她们应该是一对亲姐妹。

    两名侍卫,其中一人挎剑,文士打扮,外表清秀,风度偏偏,看上去很随和;而另一人后背鬼头大刀,人高马大,体壮如牛,熊首豹眼,看上去凶神恶煞,令人生畏。

    四名“护卫”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后,不等云静母亲吩咐委托,他们就自主的商量出了各自的守护职责——映荷和映雪住进后宅,就近保护;另外两名男性,守在外围,一有动静,随时接应。

    见他们如此“积极”,云静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默许了他们的提议。随后,又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住所,一切招待妥当后,云静母亲这才急匆匆的来到大女儿房中,向她简单的说了说刚刚发生的这些事。

    云静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并低声嘱托道:“娘亲,今晚您不要住在自己房中。若是屋外有了动静,您也不要轻易观望!另外,二妹和三妹也要和你在一起,即便出了事情,也不至于被吓到了!”

    “啊!......难道杀害福杏的歹人们,还敢冲进院中不成?这里可是族地之中啊!他们就不怕族中巡视护卫发现吗?”云静母亲震惊的无以复加,手脚冰凉。

    “娘亲,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女儿也不希望此类的事情发生,但是不得不防......女儿恳请您,一定要听劝啊!”云静抓着母亲的手,极为诚恳切且郑重的再次嘱托着。

    看着女儿如此,云静母亲艰难的点了点头。又闲聊几句后,才匆匆离开,前去认真准备了!

    为表示对“护卫”们的欢迎和感激,云静母亲特意准备了一场丰盛宴席,竭力讨好的招待了他们。宴席上,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散席后,已经时近深夜。

    云静母亲强打起精神,指挥下人们收拾妥当后,才匆匆回到后院阁楼,叫开了二女儿的房门。

    二女儿云清,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天,身心俱疲。她提前离席后,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便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等听到门外的急促敲门声,方骤然惊醒,随后才忽然想起母亲先前的嘱托。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翻身下床,打着哈欠,苦着小脸,一摇三晃的来到门前,很是不开心的开了房门。

    “娘亲,我......我都睡着了啊!”云清满腹的抱怨。

    “不碍事!现在就跟我走!”云静母亲也不忍心责备几句。

    拉着云清出门后,母亲轻轻关上了房门。先是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带着云清蹑手蹑脚的下了阁楼。

    位于高大秀丽的阁楼旁边,还存在着几排低矮的小房子,那里是供仆人居住或存放杂物的地方。

    平日里,作为夫人和小姐,是不会轻易涉足这里的!甚至,有点资历的丫鬟婆子,也不会住在这里!再说了,院中房屋那么多,总有比这好的啊!

    一种淡淡的难闻的味道,始终充斥其间,环绕左右,挥之不去。这让爱干净的云清,很不习惯,闻的久了,隐隐有些作呕!

    云清的俏脸,早已挤成了麻花,小嘴嘟的老高,步子越来越缓,被母亲拉的急了,就忍不住抱怨道:“娘亲!我可不想留在这里......难闻死了!还脏兮兮的!刚才我还踩到了湿泥!好恶心啊!”

    满腹心事,急急而行的云静母亲,听闻云清的如此嘀咕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劝慰道:“此时,不同往日了!你就忍耐几晚!苦上一时!”

    “还不都是大姐惹的祸,让别人也跟着一起受罪......”云清又困,心里还焦躁,一不留神,怨言信口而出......等话语出口后,又觉得这样不妥,这才涨红着小脸,有些愧疚的急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没怪大姐......她也挺不容易的!”

    母亲狠狠的瞪了一眼二女儿,有心斥责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无奈的叹了口气后,颤声劝慰道:“让你住在这边,也是为了你好......另外,你大姐的事,就是全家的事,你身为她的亲妹妹,理应协助一二,共度难关。而你呢?帮不上忙,也就是了!怎么还这般娇气啊......你啊,还不如你三妹懂事!”

    云静让三妹去甜井坊买糕点时,顺道去见了见城主府的大小姐叶紫萱,竟还带回了通关书函。云静母亲得知此事后,除了心惊心喜之外,对大女儿的诸多安排,也更为信服了几分!

    大女儿如此的聪慧非凡,现在成了她的主心骨;八岁的小女儿,虽然年幼,但也能帮上些忙了,这让她倍感欣慰......唯独这个二女儿,什么也不愿意做,除了会和姐姐妹妹攀比吃穿,还整天的满腹抱怨。

    先前无大事,也就由着她了,现在家里到了这样的危险地步,她还是如此,这就让母亲有些不满了......虽未当面发作,但心里的那份失望之情,却是积的满满!

    故而,难免说的重了点!

    听到母亲的斥责,云清的自尊心当即大受打击,仅存的那点小愧疚,也当即被她抛弃了。她愤愤的跺了跺脚后,挣脱母亲的牵扯,骄哼一声,扭头直奔阁楼而去。

    慌乱中,一连踩到好几个水洼,沾了一脚泥,委屈的泪如雨下!

    母亲怔怔的看着二女儿离去的背影,惊愕间回神后,急忙追了上去。

    而云清为了不被追上,掂起裙角,迈步而奔。

    母女一追一赶,很快就到了云清的房间外。

    母女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丫鬟的询问,但都被当即呵退了!

    云清走在前面,挤进房门后,便当即插上了门栓。等她母亲追来时,房门已经锁死,再也进不去了。

    “清儿,你快开门,听为娘的话,这里不安全的!”她的母亲苦口婆心的低声劝着。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待着这里!”云清气呼呼的应了一声后,甩掉鞋子,赤脚奔走,到了床边一头栽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嫌吵,还故意用被子遮住了双耳,闹别扭的充耳不闻。

    她的母亲强盛呼喊了一阵后,见无人应答,只得愤愤离去。一来真的有些气了,打算不管她了;同时也存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即便来了歹人,未必就能闹到云清的居所吧!

    就这样,母女二人不欢而散。

    随后云静母亲顺利的找来三女儿,带她去了杂物间。

    三女儿乖巧伶俐,善解人意,虽然她不是很理解母亲的用意,但极为顺从的听从了安排!

    到了后半夜,隐隐传来呼喊声,云静母亲虽然听到了,但是谨记着大女儿的交代,并没有出去看!

    云静盘膝坐在床上,草草的锤炼下“天启元功”。正准备熄灯睡下时,贴身丫鬟梅香忽然神色慌张的前来求见。

    “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云静沉着脸,语气有些冷漠。

    “回禀大小姐!云芙小姐的丫鬟彩蝶请求见你,说是云芙小姐让她给您带了一些话!”

    “哦?是这样啊!......不过,现在太晚了!让她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云静迟疑了一下后,直接拒绝了请求!

    梅香领命后,欲言又止,就是不肯离去!

    “怎么?我说的话,不如云芙的好用?”云静有些不悦的质问道。

    “不,不......大小姐永远是奴婢的主人!奴婢听命就是!”梅香很是无奈的退出房间,快步离去!

    云静亲手关上房门,自语道:“呵呵,不适当的晾一下,怎么显示自己的身份和价值!.......还有就是,云芙啊,云芙,你也忒胆大了吧!这种节骨眼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前来见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说你志大才疏,真是高估你了呢!”

    云静转身入了屏风,褪去外衣,摘去所有首饰装扮。随后,她并没有就此上床歇息,而是立即又从衣柜中取出了一套夜行衣,重新穿在了身上。

    整理利落后,来到床边,从床尾柜内取出一对漆黑色的金属短刺。略微把玩一下后,才略带玩味的收入腰间!

    熄了灯,云静也未出门,伪装下床铺后,俯身钻入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