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俄罗斯岁月

第三章 乡情

    下了火车,坐公交车去三百客运站坐上回家的客车,客车不大,能容纳三四十人,开始很冷,后来开了暖风就不那么冷了,但是很多人在车厢里抽烟,搞得车厢里空气非常浑浊,呛人,乌烟瘴气。地板上一地的烟头。虽然售票员一再强调不要抽烟,但是大伙谁也不管,照抽不误!我很讨厌烟味,不过马上就要到家了,心里还是很开心。我用手指把玻璃上的霜抠掉一部分,然后用哈气融化,再用手擦擦,露出玻璃,向窗外看去,外面一片白色的世界,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一道一道的垄沟笔直的向远处延伸,路两边是高高的白杨树,树枝上挂满了树挂。远处羊倌赶着羊群,绵羊和小尾寒羊用蹄子把雪抛掉,露出了埋在雪下面的苞米荄子,吃秸秆上面的叶子,还有农民漏收的苞米和地上的苞米粒。一条狼狗看见两只半大的羊走远了,就跑去把羊圈了回来。看起来很尽职尽责,竖着双耳,仔细观察羊群的动静。

    客车前面大概2-3公里外开始出现了房屋,到家了!几个月没有回家了,很开心,很激动。爸妈很远就迎了过来,我拎着大包和行李袋子,顾不得旅途劳顿,跑向爸妈,父亲在前面先把行李和大包接过来,然后母亲拥抱着我说:“哎妈呀,我大儿子可下回来了!想死妈了,可算毕业了!”父亲扛着行李往家走,我和母亲在后面跟着,母亲嘘寒问暖,眼里含着高兴的泪水。这泪水和母亲第一次送我离家去外面上学时的泪水不同,那时的泪水是不舍和为儿担忧。而这次的泪水是高兴和欣慰。到家了,007老远的就跑了过来,摇晃着尾巴,奋力扭动着身躯,在我面前使劲讨好,迎接我回家。然后又威严的跑到前面,把挡在我们面前不知道好歹的鸡鸭鹅赶走,为我们清出凯旋大道!

    007是我家的一条公狗,为啥叫“007”?哈哈哈,其实是有故事的。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班级里有个比我高一头的男生,老是欺负我,一会拍我头下,一会照屁股踢一脚,不分缘由。他很喜欢电影里的那个“007”,就给自己也取了个绰号“007”。正好那时我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天气太冷了,狗在外面的狗窝里,到最后一窝狗崽子,就剩下了一只黑色的小狗,胖胖的,所有的奶水都给了它一个,所以很胖,出于对那个欺负我的同学的报复,我就给这条狗取名“007”了。其实那时我家的黑白老式电视机已经坏了好几年了,没有电视看,所以就更不知道“007”是何许人也了。后来知道了,就觉得太对不起“詹姆斯·邦德”了。

    晚上父亲杀了只公鸡,和粉条干花脸蘑一起炖了一大盆。在东北农村,一般家里来人也就是炖一盆菜,大伙吃,还有一些咸菜,大米饭。之前家里条件不好的时候,就吃苞米茬子。我陪父亲喝的小烧,就是玉米酒,有50度,还有53度的,一般酒精度很高的。父母都很开心,父亲有点喝多了,坐在炕头傻乐。然后就是老两口子拌拌嘴,他俩打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其实他们今天拌嘴也是因为开心。那时心里想,他俩要是能一辈子在一起拌嘴也好。不过后来事与愿违,这里就不多说了。吃完饭就早早的睡下了,炕烧的很暖和,还支起了炉子。但是被子刚刚从被阁里拿出来,很凉很凉,我顾不得那么多,躺下就睡着了,这几天真的累坏了。父亲吃完发就去喂羊,喂猪,母亲收拾碗筷,拎水。夜里醒来一次,父亲看我回来了,怕炕凉,就往灶坑里烧了4捆苞米荄子,还攮了一筐苞米瓤子,炕烧的太热了,我被烫醒,被子都要烙糊了,很大的焦味。我赶紧从炕头挪到炕稍睡。在东北,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是在一铺炕上睡觉,一般是南炕或者是北炕,有的草房则是南北炕都有。我们家是砖房,两个卧室都是北炕。

    第二天,我八点多起来的,在东北冬天一般是两顿饭,早上8点吃饭,晚饭则是下午的3点多吃饭,然后就不再吃东西了,晚上7-8点多就躺下睡觉,家里没有大牲口的一般早上起来的很晚。我在学校都是吃三顿饭,刚刚回来还不太适应,母亲就让父亲晚上5-6点钟在给我做一顿饭。早饭吃的豆包,大米粥,还有豆馅馒头,昨晚的鸡肉。母亲说晚上包酸菜馅饺子给我吃。

    吃完早饭,我去院里走走,看见羊圈里的羊差不多都没了,就剩下一只母羊领着两只小羊羔了,羊羔傻头傻脑的,很可爱。母羊见我在圈外打量着自己,就“咩咩”叫了两声,走了过来,我伸出手来,母羊很亲热的把头放在我手掌上蹭来蹭去。父亲讲,原本家里有十只羊,是几年前我老姑家我大哥赶到我家的,来偿还欠我家的几袋子苞米和糠。后来发展到有30几只了,一多半是绵羊,又另外买了几只寒羊,但是羊群发展起来很慢,如果母羊生下的还是母羊,那还好,但是如果生下的是公羊多,那这个羊群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所以后来父亲见养羊来钱太慢,就把羊都卖掉了。但是这个个子不大的母羊和小羊羔为啥没有卖掉呢,原来是有原因的。这个小母羊刚刚生下来的时候,羊妈妈就生病死了,小羊羔饿的“咩咩”直叫,刚好也没有别母羊下羔,没法让别的母羊来喂养。于是父亲母亲就轮流用买来的牛奶喂养这个羊羔,而且这个羊羔是早产,很虚弱,父母就每天把它放在炕上,底下垫着被褥,有时还会抱在怀里,真是倍加呵护。于是慢慢的小羊羔把我父母当成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他们格外的亲。母亲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怜怜”,主要是觉得这个小羊羔身世可怜,又非常完全的活了下来。慢慢的这个怜怜长大了,它对父亲母亲的感情就更深了,而且像是通了人性,比如握手,趴下,等等一些简单的口令也能听得懂,并且很愿意执行。母亲讲,有一次小母羊已经长大了,跟着大羊群放到甸子上,在村里有一些人专门承包放羊的生意,从村里的一些人家揽了一群羊,放到甸子上,收取一些费用,小的羊群有一百多只,大的羊群要五六百只。羊倌趴在地上休息,羊群在吃草,忽然怜怜看见远处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就快速的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咩咩”的叫着,它把那女人当成了我母亲,它“妈妈”了,跑到那长发女人身边,见不是“妈妈”,就又吓的屁颠屁颠的跑回了羊群。这是羊倌回来后和母亲讲的。所以即便是后来把所有的羊都卖了,但是父母唯独留下了怜怜和它的孩子,是真的舍不得啊。

    父亲在清理羊粪。我和007玩耍了一会,家里还有一只黑色的小狗,是问别人家要的,小狗很萌,用嘴叼住一只小猪的尾巴不放。昨晚下了场大雪,我和母亲开始扫雪,雪下的很厚,有20公分,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小狗一个不小心跳进雪里不见了,吓的嗷嗷直叫,屁滚尿流的,我赶紧把它抱了出来,一顿安慰。

    忽然有人说“啥时候回来的啊?”我一看是老五,春雷和宝才,他们领着3条狗,在我们家园子前面走过。“昨天回来的,你们嘎哈去啊?”我很好奇,就问他们。“撵兔子去,走啊,一起去啊?”老五说。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我说“嗯呢嗯呢,马上”。我赶紧跑进屋,往衣服兜里揣了两包方便面,是带着火车上吃的,没有吃掉,戴上棉帽子,用水舀子蒯了点凉水灌了两口,一擦嘴就跑了出去,叫了声“007,走”。007很机灵,跟着我后面就走,小狗仔也想来,在后面跟了几步,看我们走的太快,就很不情愿的哼哼唧唧的往回跑。

    我们往北厂子走,北厂子是在村北大概有2公里的距离,是一个农场,周围开了很多地。路过村后的“后沙坑”,后沙坑是村里人挖沙子盖房后留下的很大很大的一个大坑,里面积了很多水,冬天结冰了,一早上就有小孩把雪清理掉,在冰上滑单车,冰车。单车是用木头做的,下面有一个冰刀,人蹲在上面,用两根杨树棍子,下面插上两段铁丝做成冰钎,铁丝底下磨出尖来,双手使劲往前滑,身体保持平衡,滑起来超级快。冰车和单车不太一样,是用板条和钉子做成的一个小的架子,人可以跪在上面,底下有两个冰刀,或者是用铁丝作为滑轨,也是用冰钎来往前滑,但是速度就慢了许多。

    四条狗自来熟,凑到一起也没有打架。我四个人边走边聊。我问了些村子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没啥大变化,现在很多甸子都开了地,种庄稼了,草原萎缩了,所以现在没有牛群了。牛群和羊群差不多,也是村里的3-4牛倌揽了放牛的生意。

    早上牛倌骑着高头大马,马身上搭着包裹,里面放的一天的水和午饭,手里拿着长长的鞭子,高声吆喝着“放牛唻,松牛啦”,于是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的牛松了出来,有的家里有一头牛,有的则是几头,甚至是几十头。于是路上就密密麻麻的全是牛,那场面蔚为壮观。

    白天牛倌们会骑着马把牛群赶到水草丰盛的地方放,晚上在赶回来,这时农民们下地回来,正好可以往家里截牛,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家的几头牛是可以自己找到家的,开始是需要截牛,后来干脆自己往家走了。有的人家也会把马和牛群一起放,我们家原来有一匹儿马子,也是和牛群一起放的,每天马都会自己跑回来。后来家里种地多了,就把马卖掉了,添钱买了一台旧的拖拉机。

    不过松牛和截牛的时候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我小的时候就在牛群回来的时候被别人家的牛给顶了。当时我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上面系着塑料皮子当成古代的扎枪,弟弟则是拿着棍子,上面系着一根长长的皮带,我们两个一起去打一头别人家的牛,谁知道这头牛的脾气还真不小,回过头来就顶我,我哪见过这阵势,吓的掉头就跑,没跑几步,就被老牛在身后顶了一下,我搜的一下飞出几米远,后来又被牛按在地上顶,浑身是伤,其中有一处伤离命根子很近,幸亏母亲及时赶到,拿着抱柴禾的二齿钩把那头顶人的老牛给吓跑了。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了,老寇太太一手端着一碗苞米茬子,另一只手用筷子往嘴里扒拉着,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围观。大家都说太悬了,亏得我母亲在。

    宝才爸前两年去世了,老五在和前垓的一个女孩处对象,而春雷要去大连打工了。我们几个人年龄相差一些,都是上下年级的。来到北厂子后面,这里很多的岗包,田地里全是新下的雪,我问为啥今天来撵兔子,他们说刚刚下完雪,兔子出来找食吃,踩在雪上的脚印都是新的,很好辨认,不过我们几个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思去的,领的几条狗都是本地笨狗,就只有007有狼狗的血统,很机灵,一直在地上嗅来嗅去的。耳朵支棱着,很警惕。但是尽管这样,007跑的也不是很快,不如猎狗。

    其他三条狗都是傻不拉几在那儿撒欢,打闹,要是真有兔子,一里地外就得被惊跑了。远处有几个人也在撵兔子,人家是专业的,他们都是别的村上的达斡尔族人,家里养的细狗,就是猎狗,身子细长,腿也长,这种狗跑起来飞快,一般兔子见了它们就没跑儿了。撵兔子,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去打兔子,带着猎狗,循着兔子脚印去搜寻,看见兔子,猎狗就立刻追上去,把兔子咬死,晚上带回家喝酒吃兔子肉。好的猎狗是不会伤兔子皮的,因为兔皮可以吊顶帽子,或者做兔皮手套,戴起来很神气。

    老五说最近村里多了很多猫头鹰,是北山里来的,山里雪大,猫头鹰找不到食吃,就进村了,村里粮食多,老鼠也多,猫头鹰可以平安过冬,不会被饿死。我们找了好久也没看见兔子的脚印。兔子脚印是前面两个蹄子印是平齐的,后面的两个蹄子印,前一个后一个,有大概三十度的夹角,很明显。走到岗包上,这里雪少,都被风刮到下面去了,露出土,地上有老鼠洞,一只老鼠从洞里探出头,看见有人来,又缩了回去。一条笨狗跳过去用蹄子刨土,但是地都冰冻了,是刨不动的,只能对着洞一顿吼叫。我们继续走,另一只老鼠从洞里蹦出来,看见有人,来不及逃回洞里,就在我前面使劲的逃跑,然后嗖的钻进了另一个洞,在悄悄的探出头来观察我们。

    我们来到一片坑很多的地方,这里没有田地,净是些碱土地,碱土地上面不长植物,周围的黑土上长一圈很高的蒿子,冬天枯死的蒿子被风吹的直晃动。这时,007忽然不动了,支起耳朵倾听,然后开始在地上嗅。我们被007的举动吸引了,也顿时警觉起来。前面的一堆蒿子里在乱动,我们想,肯定是兔子,这里没有大的动物,应该只有兔子了。我们悄悄的往前走,突然窜出来一条狗,灰色的,但是比家里的狗大了一圈,又窜出来一只黑色的。春雷压低声音说“不好,是狼!!!”

    四条狗并排站在一起冲着两头狼乱叫,而狼则没有大叫,只是呲牙和狗们对峙,嘴上和脸上都是红红的鲜血,样子实在是吓人。我们几个人手里都拎着棒子,我吓的灵魂出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头发都立起来了,感觉都把帽子支了起来。两腿在打颤,站不稳,要不是宝才扶着我,我肯定已经坐在地上了。手心出了很多冷汗,手套都湿了,手里的棒子滑落在地上。

    好不容易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老五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狼,目光呆滞,明显也是被吓傻了,只有宝才和春雷保持镇定,春雷说“不要动,大家都不要动”,不要让狼看出来我们害怕。狗在不停的吼叫,狼只是在那里不停的呲牙低吼。我们四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溜,又担心狼会撵,让四条狗去和狼打架,它们又不是两头狼的对手,就一直僵持着。

    这时两个达斡尔族大叔领着5-6条大狗赶了过来,这回我们的4条狗也来了精神,10条狗把两只狼围在中间。一个年长的达斡尔族大叔带着浓厚达族口音说“不能和狼打架诺喂,咱们这几条狗都不一定是这两条狼的对手诺喂,弄不好两败俱伤喽喂”。我们几个心里想想也是,那就不值得了,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善后呢。这时那个斡尔族大叔用达语对着几条狗发出指令,几条狗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后退,嘴里还不停的对着狼吼叫。我们的四条狗一看就剩他们四个了,也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后退,嘴上还是大吼大叫。似乎狼也明白了斡尔族大叔的意思,也慢慢往后退,双方拉开了10米的距离,两头狼就掉头,一前一后的往北跑了。两头狼一路小跑,不时的回头查看动静。一会窜进了一片杨树林子不见了。

    斡尔族大叔摸了摸头上的汗,说“太悬喽喂!”这时我才看见大叔原来也被吓坏了,我心里也有了些许安慰。斡尔族大叔去坑里查看,说“我们打扰狼吃食喽喂”,我们几个站在坑边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肥兔子,周围好多兔子脚印和狼脚印。狼应该是刚刚抓住兔子,咬死还没来得及吃,而我们是从岗包南坡上来的,所以狼开始并没有马上发现我们。斡尔族大叔说“兔子是狼咬死的,咱们见者有份喽喂”我明白大叔的意思,是要分了它。可是兔子虽然大,但是咋分啊?心里一阵嘀咕。这时大叔从兜里掏出刀子,开始剥皮,另一个年轻些的达斡尔族大叔找来干柴,我明白了,是要烤兔子肉吃!太爽了吧也!

    篝火点燃了,兔子洗剥干净了,穿在一个棍子上,驾到篝火上烤,斡尔族大叔掏出孜然,辣椒面和盐,往兔子上撒。我很奇怪,就问“大叔,你咋还带着调料呢?”“这你就不知道喽喂,我们出来打猎都带着调料和烟火,还有酒,打着啥,饿了就烤烤吃喽喂,实在没啥的话,你看,我这里还带着馒头,可以烤馒头吃诺喂”。我们几个哈哈大笑。不一会就传来的烧烤的香味,馋得我直流口水,几条狗蹲在地上看着兔子,又看看烤着兔子的达斡尔族大叔。也是馋的够呛,不停的流口水。007看着看着头一歪,从嘴角流出一道口水,瀑布一样一直流到了老五家的狗的前脚上。

    这个年长的大叔姓鄂,我们就叫他鄂大叔。鄂大叔留着山羊胡,头上戴着兔皮帽子,身上穿着狐狸皮做的棉袄。红红的脸上留下了饱经岁月的沧桑,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两位大叔身高都在1.7左右,像所有的达斡尔族人一样,很强壮结实。

    “鄂大叔,为啥这里有狼?我们这里好像没有狼吧?”我想想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狼呢?于是就问达斡尔族大叔。

    鄂大叔手里转着穿兔子的木棍,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些精盐,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说道“我们这里过去狼很多诺喂,也有过狼进村的事情,后来慢慢的四轮子多了,机器也多了,声音太吵,狼都被吓跑喽喂”大叔眼睛被烟呛的只流眼泪,用袖子擦了一把。

    “那你们打死过狼吗?”老五眼睛盯着兔子,吞了口口水,插嘴道。

    鄂大叔呵呵笑着说道“肯定的,过去一直和狼打交道的!”大叔笑的时候,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红红的脸上堆满了褶子,虽然大叔上了年纪,但是双手依然有力,目光深邃精明。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那大叔您就给我们讲讲年轻时打狼的故事吧!”我用手摸了一下007的头,007立刻把头压低伸过来,接受主人的感情犒赏,但是眼睛却一刻不离篝火烤的噼里啪啦的大肥兔子,兔子身上的油流到篝火上,滋滋的指响。

    达斡尔族大叔只是烤着兔子肉,呵呵的笑。

    “是啊大叔,您就给我们讲讲吧!”老五也哀求道,然后轻轻推了推春雷“是吧?鄂大叔讲一个呗”

    “是啊大叔,快给我们讲讲您年轻时的故事吧”春雷也立马央求大叔。宝才去找干柴了。

    “哈哈哈,你鄂大叔老的忘记喽喂”旁边的年轻些的达斡尔族大叔往篝火上添了些干柴,开玩笑说道。

    “净扯犊子,我哪里老了诺喂?!哈哈哈哈”鄂大叔被年轻些的大叔给逗笑了,说道“好吧,那大叔就给你们讲一段吧”

    “太好了!讲一个,讲一个!!!”我们几个都欢呼的鼓起掌来。

    “那是60年代的时候,咱们这里还都是一片荒原喽喂,也就是北大荒。到处都是芦苇荡,还有大甸子诺喂,你们汉人讲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一点不假!“大叔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往兔子上撒了把辣椒面。

    “我那个时候在刚刚才参加工作诺喂,给生产队放羊。那生产队羊老多了,都是给国家放的,平时是没有羊肉吃的诺喂。”鄂大叔把棍子放在支架上,腾出手来直直腰,喝了口一个老式军用水壶里装的酒。

    “那个时候啊,我还是个小孩诺喂”年轻些的大叔插嘴道。这个年轻些的大叔姓多,我们叫他多大叔。

    “有一天早上,我带着5条狗,把羊群赶到河套边上吃草,看见甸子上有很多蘑菇圈,正好我带袋子了,就下马蹲下来采蘑菇,那蘑菇是真多啊,采不完的采诺喂。”大叔呵呵的笑着,眼里全是回忆往事时的满足感。

    “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看见面前三四头饿狼,正恶狠狠的盯着我,我的天呢!当时吓的我差点没晕过去喽喂”鄂大叔想起来这段来,还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的5条狗冲了过来和狼群恶战了起来。我也回过神来,骑上马,用赶羊的鞭子开始敲打狼头,把狼脑袋敲的嘎嘣嘎嘣的诺喂!”大叔讲到这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们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宝才抱了些干的杨树枝回来,也坐下来兴致勃勃的听了起来。

    “那然后的?”老五年轻,性子急,催促大叔接着讲。

    “狗在地上和狼掐,我在上面用鞭子抽,用鞭杆敲,我骑的大红马用后蹄子踹诺喂。我这匹大红马可厉害了,是我父亲传给我的诺喂,这匹马最早是从蒙古那边的达斡尔族亲戚那里用了两头牛才换来的,是蒙古马,它原来是牧民骑着放马的,蒙古那边狼很多,这匹马也是身经百战喽喂。父亲骑着它放了几年的羊,后来父亲年龄大了,就把这匹老马传给我了喽喂!”鄂大叔讲起他曾经的坐骑,一脸的的骄傲。达斡尔族人说起汉话来口音很浓厚,加上他们那粗犷豪放,热情好客的性格,显得非常的直爽,豪迈。

    “后来一头领头的狼见打不过我们了,就退出来仰天狼嚎,然后河对岸也响起了狼嚎,不一会一群湿漉漉的狼冲了过来喽喂,原来这群狼是早有预谋的,他们是打羊群的主意来了!”鄂大叔讲到这里突然目光凝重,表情紧张。

    我们几个也听的大气不敢喘。

    “我的5条狗都是狼狗和大笨狗,虽然战斗力不错,但是没有杀狼犬诺喂,所以又有狼群冲了过来,就打不过喽喂”鄂大叔看了看远方,正是下午,阳光充足的照在大叔红红的脸上。

    “后来牛倌赶来了,他手里有枪,对着天上放了两枪,狼最怕枪了诺喂,后来狼群就吓撩了”鄂大叔用手撕下来一小块腿肉尝尝,摇了摇头,又往兔肉上撒了把盐。

    “嗨!可怜我的狼狗大黑了,它和狼掐到最后一刻,咬断了3条狼腿,哎!但是伤的太重了诺喂,后来没养好,死了。还有土狗阿黄,也被三条狼掐,咬断了喉咙死掉了。大红马的屁股上也被咬掉一块皮,血流了一地诺喂”鄂大叔说到伤心处,用袖子摸了摸眼角。

    大家都沉默的看着烤肉,也没人在追问后来的事情了。几条狗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等着,但是口水依旧止不住的往地下留。我摸了摸007的头,007乐呵的用头去蹭蹭我的手。

    “我们5条狗一共掐死了一条狼,大红马用蹄子踢死了一条,踢到肚子上了,肚皮破了,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又被大红马前蹄给抛了几下,当场就毙命了诺喂。我的羊被狼给掏了4只,咬掉了3条尾巴,总体上算我们惨胜了吧,毕竟杀死两条狼可不是见容易的事情。”鄂大叔讲述着双方的战斗结果,一脸的骄傲。

    听到大叔说到胜利的结果,我们几个年轻人本该高兴的一起鼓掌,但是大伙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可能是由于是一场惨胜吧。我是因为听大叔说有条叫做大黑的狼狗和叫做阿黄的土狗战死了,所以心里很伤心。

    太阳照在后背上,暖暖的,烤着篝火,多大叔用一个随身携带的铝锅盛满新鲜的雪,放在另一堆小的篝火上烧水,水烧开了,我们用两个铁缸子蒯了开水喝,然后多大叔把之前准备好的兔头,还有腿骨放在锅里煮,放上盐,准备烧一锅兔子肉汤喝。

    兔子烤好了,鄂大叔用两个缸子倒上白酒,用刀子切下兔子肉分给我们吃,然后两个缸子装的白酒在我们六个人之间轮流转,转到谁,就喝一口。喝一口小烧,从喉咙热到食道,在到胃里,在用兔子肉蘸韭菜花酱吃,简直鲜美无比。

    狗们为了争抢不多的骨头大打出手,我把007搂在怀里,偷偷给他骨头和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兔子肉吃,不让它去为了争抢骨头打架。在野外吃着烤兔子肉,喝着小酒,真是享受啊!多大叔又从他们之前打的3只野鸡中挑了只最大最肥的公鸡,放在宝才找柴禾时在北场子后面找的一口破铝锅里用开水烫了下,拔掉羽毛,放在火上烤。然后鄂大叔把他们之前准备的馒头切成片,放到火上烤,撒上调料。

    喝到尽兴时,鄂大叔用达斡尔族语唱起了达斡尔族民歌,然后又用汉语唱了一遍:

    时光像流水哟,春天又到我家乡,

    辽阔的原野哟,披上嫩绿的春装,

    嫩江深又长哟,船儿却又要远航,

    心上人儿你哟,莫非你不在船上。

    吃完烤兔子肉,我们开始喝兔子汤,我往地下一坐,就听咔咔的脆响,原来是我揣的两包方便面,我把方便面打开,放进了锅里,大家一起吃了,兔子肉汤煮方便面,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酒足肉饱了,已是黄昏时分,大家告别,我们四个回村,达斡尔族大叔们也回自己的民族村了。鄂大叔把兔子皮分留给了我们。他们三个知道我马上要去俄罗斯了,比东北还要冷,就把兔子皮给我了,拿回家,让母亲给我缝个帽子手套啥的戴着。我开心极了,揣着兔子皮,领着007,带着些许醉意,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到了家,爸妈的酸菜馅饺子已经包好了,就等我回家下饺子了。母亲看我喝酒了,赶紧就问我怎么回事。我把情况一说,母亲半条命都差点吓没,甚至担心起来,我去了俄罗斯会不会有狼啊,豹子啊,老虎啥的!我说“哈哈,哪能呢,不会遇上的,我是去做翻译,又不去深山老林里,哪能遇见那些猛兽啊!”我当时没有想到,母亲的话果真应验了!

    在家等着通知出国的期间,我去了趟大姨家,在离我们村子有二十五里地外的另一个村子,母亲是在这个村子出生的,后来嫁给父亲,来到了我们村。娘家还有大哥、大姐、二哥、三弟、老弟,也就是我的大舅、大姨、二舅、三舅、老舅。在我开始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我的大姨和大舅刚刚过世不久,他们过世时的年纪都不是很大,六十多岁的样子。我们跟大姨家来往最多,这也应该是由于母亲和大姨姐妹情深的缘故吧。大姨家有三个女儿,都比我大,还有一个儿子。三个姐姐,最小的长我四岁,大姨的儿子小我一岁。三个姐姐都结婚生子了,当时表弟刚刚开始处对象。在农村,一般孩子长到18-20左右的年龄父母就要给张罗婚事了,如果过了22岁还没有结婚,基本就是大男大女了。

    到了那里他们都叫我“大学生”,可能是母亲的哥兄弟姐和妹家的孩子里,只有我和弟弟出去上学了,其余的都在家务农。去探亲期间很温馨,每天都有人请我去家里吃饭。在这里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所以乏善可陈。后来回到村里,父亲母亲为我举行了“出国宴”,就是趁着我出国的机会,办个酒席,接点礼金啥的。我们这里一般结婚、过寿、上大学、当兵等等都会办酒席。估计出国办酒宴,我是独一份,后来也有别的人家办了这样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