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俄罗斯岁月

第三十八章 小黑

    到了宿舍后,我开了门,进了自己的寝室,由于是第一天来到这里,我并不知道晚饭怎么吃,在我坐了不到两分钟后,马工来叫我吃晚饭了。

    晚饭还是在三哥四哥的屋子里吃,已经放好了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着今晚吃的饭菜。有猪头肉、雪鱼炖豆腐、洋葱炒鸡蛋、炒土豆丝,这也太好了吧!

    我自从满洲里那顿火锅后,还没吃过这么像样的饭菜呢。晚饭我吃了很多,虽然猪头肉黑乎乎的,似乎没有处理干净,一股油泥味道。

    一起吃饭的有三哥、四哥、王工长、马工、刘哥和我,这六个人在这里是有权利吃小灶的。关于小灶,我听弟弟说过,翻译是可以和领导们一起吃小灶的,而关于猪头肉的事情,弟弟也讲过,他们在这里只吃猪头肉,就算小灶也只有猪头肉,没有吃过正经的猪肉,因为猪肉贵。

    吃饱了饭,我感觉整个人都好了起来,挺着吃得鼓鼓的肚子,去工人那里转悠了下,寻思着他们的伙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来到厨房的旁边,这里有一堵墙,墙左边的门是工人的寝室,右边是厕所和浴室。而在这堵墙前面放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今晚工人们的晚餐-一大盆馒头、一大盆米饭、一桶酸菜汤,汤的上面零星飘着几片猪头肉。

    看着他们的伙食,我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也表示理解。作为工人,在外面主要是干活和赚钱,而吃的上面,雇主肯定是能省则省,只要能吃饱就好了。

    不过我内心还是隐隐感觉到工人们的可怜,这也是我的善良在作怪,每当我遇到别人处境比我差的时候,我就会想方设法去帮助别人,但是如果帮不了,也没法帮的情况下,我就会感觉很失落,似乎不幸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小伟和父亲老马坐在老马的铺位上吃着晚餐,小伟用筷子搅了一下稀溜溜的酸菜汤,从铝盆底部浮起来薄薄的一片猪头肉。小伟用筷子夹起这片带着油泥的猪头肉略带羞涩的看了看旁边的人,见他们都在低头吃饭,然后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将猪头肉放进父亲老马的铝盆里。

    “哎呀,别,你吃!长身体呢!”老马像是很意外,然后又把那片薄薄的猪头肉塞到了小伟的嘴里,说道:“白天脚都扎了,补一补!吃吧!那翻译看着呢!”

    小伟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冲着我嘿嘿一笑,继续低头吸溜吸溜地喝起了酸菜汤,大口吃着馒头。

    我被这不经意间的父子情深深地触动了,又感觉自己站在这里会让他们难为情,就遛出了工人宿舍。

    我惊喜地发现,在厨房里竟然有一只胖乎乎的小狗,我开心极了,用手抓起了小狗的两条前腿,用脑门贴了贴小狗的脑门。小狗胖乎乎的,冲着我摇尾巴,竟然在我的脑门上舔了一下。

    我赶紧丢下小狗,用袖子擦了擦被狗舔的脑门。这时忽然感觉身上很痒,不知道为何,自从离开家乡后,只要一接触狗,立马会感觉身上痒,我怀疑是有点轻度过敏,可是原来在老家的时候,每天都接触狗子们,也没觉得痒啊。

    这时伙夫老王吃完饭去刷锅了,虽然他和另一位伙夫在做好工人饭后又给我们吃小灶的炒了菜,自己却也和工人们一样喝的酸菜汤。

    “食堂里养只小狗,不错啊!”我见老王笑呵呵地看我在逗狗,就说道。

    “嗯呢,等长到半大子了,就勒死吃狗肉了!”老王轻描淡写地说道。

    “呃......”我被老王的话说得半晌说不出来话,怎么就吃狗肉了呢!这个不是自己养的吗?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一阵吃惊,看着冲着我摇着尾巴的呆萌的小狗,想想几个月后它就要被人吃掉了,心里一阵难受,赶紧撇下小狗再次遛开了。

    我跑回自己的寝室,关好门,躺在床上,拿出自己在出国前买的书《唐吉坷德》读,可是总是感觉心烦,脑海里始终闪现着可爱的小狗和工人大口咀嚼狗肉的场景,让我很难受。

    于是我愤怒地撇下了书,跑到了食堂,但是这里却不见小狗,我四下里寻找,还吹着口哨来唤狗。

    这时见二楞正抱着小狗撸,嘴里还说着:“赶紧长大,然后好吃狗肉”,接着是工人们哈哈大笑,无聊透顶的大笑。

    “诶,这有条小狗诶,我看看,这狗......不错......我的了!”我假装也来撸狗,从二楞手里接过了小狗,然后一溜烟再次遛回了自己的寝室。

    到了寝室,我赶紧把门关好,对着小狗说道:“小黑,这就是你的新家!”

    是的小狗有名字了,它叫“小黑”,因为它的颜色是黑褐色的,我想这也是为了寄托我对于自己家里曾经的一条叫做“黑子”的纯种狼狗的怀念吧!因为它几年前被邻居用药连同一只小一点的狗一起毒死后,吃掉了,这事情是从他4岁女儿的嘴里说出的。

    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父母也不想惹事,就没有找邻居算账,但是我依然记得,我和弟弟放学回来后,突然意识到家里的狗不见了,尤其是“黑子”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见,早上还好好得,这会儿就已经变成了大粪!邻居的大粪!那种绝望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小黑来到了陌生的环境似乎稍显惶恐不安,在“巡视”新的领地时,还不住得嘴里直哼唧,然后又跑向我,冲着我“汪汪汪”直叫。

    “没关系,没关系,别怕小黑,有我在,没人敢吃你!”

    这时我突然想到,小黑可能还没吃饭,于是我抱着小黑来到食堂,小灶还剩下几片猪头肉和几块鳕鱼,于是我放下小黑,找来了它的“狗食盆”,是一只豁了几个口子,还掉了一块碴子破瓷碗,脏兮兮的。

    我十分嫌弃这碗,我的小黑怎么能用它吃饭呢!于是我想起来似乎在弟弟床底下有个小铝盆,里面有烟灰,肯定是我弟弟抽烟用的。于是我跑过去把那铝盆拿来,倒掉烟头和烟灰,用洗洁精仔细清洗干净。

    我先往铝盆里放了些米饭和小块的馒头,然后把猪头肉用刀切成小块,又把鱼肉捏碎和米饭馒头一起拌了拌,在往上面淋点酸菜汤,递给了眼巴巴望着我摇尾巴的小黑。

    小黑闻了下盆里的饭,立刻大口吃了起来,晃着短短的肉嘟嘟的小尾巴,两条后腿岔开,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在我手靠近它头的时候,小黑甚至还发出了“哼哼哼”的恐吓声。小黑那副上食的样子让我感到放心,至少不会饿死它了。

    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小黑吃食,工人们吃完晚饭开始忙着洗漱休息,王工长和几个组长还有领导们有的打牌,有的打麻将,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

    这时一只大白猫高高地翘起尾巴,轻盈地走了过来,大白猫闻了闻小黑碗里的食物,小黑见猫来了,急忙奶生奶气地发出“哼哼哼”的声音,然后大白猫把头缩了回去,伸出一只爪子在小黑的头上拍了拍,就走掉了。

    不一会儿小黑就把铝盆的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还把盆子舔得干干净净。我把盆子拿去刷好,然后抱着小黑,拿着它的饭盆回寝室了。

    我刚一进屋,只见我的寝室里乌烟瘴气,原来是几个工人在这里看上电视了。有小伟、二楞、木工强子,我不知道原来我弟弟和别的翻译在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进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待在我的屋子里,但是这烟味确确实实让我受不了。

    我本想赶他们走,转念一想,大家身在异国他乡,除了我这里,刘哥自己住一个屋,里面有电视,还有三哥四哥屋里也有,但是这电视不是他们能进去看的,唯一能厚着脸皮进来看的,也就是我的屋子了,而且我还是新来的,可能他们也是壮着胆子进来的,一旦我赶人,他们就只能回工人宿舍去看天花板了。

    于是我和他们说,把手里的烟抽完之后,以后在我的屋子里不允许吸烟,来看电视可以,但是9点钟之前一定要回去,让我休息。似乎他们也很愿意配合,在抽完手里的烟后,也没再抽,而小伟直接掐灭了抽了一半的烟。

    他们在用光盘放一部电影,我看了几眼,觉得无趣,便不在看了。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下床铺,弟弟留下来的皮箱,我也打开看了下,里面有一大包香其酱、一包茶叶,剩下是他的几件衣服裤子,还有一些他的鞋子。

    后来我把那包香其酱拿去厨房,伙夫做了一盆鸡蛋酱,茶叶我打开喝,但是那个时候我对茶叶并不感冒,后来都被马工喝了。

    我整理完东西,把床也重新铺好了,把我自己带来的新床单和被罩铺好,坐下来看小黑,它有点困了,蹲坐在地上犯困,我心里想着得给它弄个窝,于是我又去翻箱倒柜,从弟弟的柜子里找出来一个“破旧”的床单,说到破旧,其实是我想出来的理由,准备到时候如何向弟弟解释,明明是个好床单,下一秒我就把它一分为二了。

    这床单,一半给小黑铺了,下面放上从厨房找来的麻袋,上面铺上床单,另一半用做浴巾,给它洗澡用。

    准备好后,我就拿着洗发香波去给小黑洗澡了。我征用了旁边床位底下的两个盆中的一个稍大的,作为小黑的浴盆(幸亏后来那盆的主人没回来,不然肯定要为难我的小黑了)。

    放好热水,又兑了凉水,用手试试正好,不凉不热,把小黑按进澡盆,小黑第一次进水,被吓了一跳,拼命往出跑,溅出了很多水,搞得我一脸水,在我的安抚下,后来小黑不折腾了,似乎也很享受温水洗澡给它带来的舒适感。

    小黑洗完擦干后,身上散发着香香的味道,趴在自己的新窝里睡着了。

    我坐下来记单词,似乎建筑单词很多,却都不是很难,只要重复几遍就都记得差不多了。

    看电视的三个工人还在那里吹牛,都是些对于我来说非常陌生的事情,比如去酒吧啦,喝酒啊、泡妞、吸烟甚至是嗑药,这些字眼在我的脑海里显得那样刺耳,尤其是在我的房间里说出来,与周围的空气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二楞说起话来,朋友来朋友去的,似乎全天下都是他的朋友。他剃着小平头,一米六几的身高,身材消瘦,佝偻着,但是这瘦弱的身躯却在后背上纹了一头张牙舞爪的虎头,也不知道他背不背的动。自从下班回来后,我就看见他一直光着膀子,可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纹身吧。纹身看起来虽横,却并不是他那瘦弱的身躯能够背得动的。

    强子是木工,估计二十三四岁的年龄,虽然是工人,但是却长得白白净净,身高一米七几,身材匀称,长相也蛮英俊,只是观他言谈举止就知道没有文化,没怎么上过学。

    他在听二楞吹牛时,先是惊讶于二楞的经历,但是又觉得不服气,总是想方设法编造出一些自己的很“社会”的经历来。但是编造出来的经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是让人难以相信。

    小伟怕是这里年龄最小的,比我也要小个几岁的样子,满脸的稚气还未消退,有着年轻小伙特有的“瘦骨嶙峋”和“弯腰驼背”,留着也是年轻小伙特有的分头和长鬓角的发型。

    他穿着一身灰褐色带竖纹的线衣线裤套装,这是东北人冬天常穿的内衣。据他讲,这套衣服在几个星期前刚刚从他身上脱下来后就一直放在脚下没洗,今天在换下身上的另一套线衣后,实在没得换,就又把这套脏衣服穿上了,照他的话讲这不是洗净而是“放净”,放一放就放干净了,实则是个大懒虫!

    三个工人坐在原来小古的床上,身子靠着墙,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似乎也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

    我一看时间快九点了,有心想请他们走,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坐在床上很不自在,单词也背不好了,而电影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经历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刚刚到这里就工作了一个白天,此时已经感到很困乏,很憔悴了。

    实在无法忍受那三个人了,于是我估故意看了一眼手机,说道:“呀,9点多了!”

    这三头货还算讲理,意识到时间已晚,已经打扰到我休息了,于是也都识相的离开了。

    我这才关了灯睡觉了,正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也没有想起来给弟弟打电话。于是我赶紧给弟弟发了条短信,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不过此时国内已晚,弟弟第二天告诉了我往家打国内长途的方式,我才打了电话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