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俄罗斯岁月

第四十一章 索菲亚

    我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确认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是弟弟后,欣喜若狂,弟弟跑过来抱住我,嘴里说道:“啊呀!大哥!想死我了!”

    “凉!凉!凉!”我喊道,是弟弟的衣服被冬雨淋湿了,而我只穿了睡衣,他抱住我时,让我感觉冰冷刺骨。

    “你咋还来了呢?!”我问弟弟道。

    弟弟坐到我床上,用胳膊搂住我,和我诉说思念之情。自大连一别,我和弟弟又几个月没见了。而在这之前有大概3年半的时间没有见面,对于我们这对从小到大都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兄弟来说,确实分别太久了。

    马工坐在旁边,看着我们这对孪生兄弟,嘴上不停的说着我们两个好,父母有福气,生育了这么两个有出息的儿子,羡慕的不行。

    弟弟还是老样子,几个月没见,他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头上的那个伤疤有点明显,每次他扭头的时候都清晰可见。那次受伤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身体和心理创伤。

    我们兄弟两个没能聊太多,我得去工地,弟弟过来办事,他没有和我去工地,留在了宿舍,他办好事,下午就要坐车回去了。这让我很难过,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送别他去下塔吉尔。

    2008年的冬天,一场经济危机席卷了全球,在叶卡捷琳堡这座建在乌拉尔脚下的城市,不仅经济不正常,甚至连天气也不正常,本应下雪的数九寒冬,却迎来了一场冬雨。

    走在泥泞的建筑工地,厚重的棉鞋让本就沉重的脚步更加艰难,粘着厚厚淤泥与建筑材料的鞋底吧唧吧唧踏着满是雨水的地面,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裤脚,也甩了一裤子的泥点子。

    我就这身脏兮兮的样子从工地回到了调度室,王工长坐在桌子后面,脸上满是愁容,我知道,在这批钢筋下料后,就又无事可做了,如果经济危机持续恶化,工地没有材料,可能工人们包括我们每个人很快就要回国了,工资能不能领到都是问题。

    这时列昂尼德进来了,他和我们打了招呼,一一握手后,又转回门口像是等谁,不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关车门的声音,接着是皮鞋踏着水泥路面发出的声响,我心里知道是来了个女人,会是谁呢?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调度室进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见她穿着一件深蓝色大衣,从大衣领口处漏出洁白的毛衣,一双高腰皮靴上被溅了些许泥水。

    再看这女孩儿的长相,着实令人艳羡,20多岁的年龄,洁白姣好的斯拉夫人面孔上还留有些许稚气,生就一副白齿红唇,未加修饰的弯眉美的自然,美的生动。高耸的眉骨下是深邃的蓝眼睛,让我这个些许蓝绿色盲的小伙子傻傻的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蓝还是绿,本就可人的样貌却又偏偏拥有一副好身材,在她脱下外套挂在衣帽钩上之后,完美的身材展漏无疑,那纤细的腰身没有一丁点赘肉,一副美腿就好像两支铅笔一样,又直又细。

    列昂尼德介绍说,这是她的三女儿,目前快大学毕业了,今天是来我们这里做毕业前实习。

    女孩的名字叫做索菲亚,她就是我们工地前面的那所学校的毕业生,索菲亚扑闪着大眼睛和我们每个人打招呼,自然得体,又有些许羞涩,却一点也不矫揉做作。

    “Привет!Андрей!”她伸出手来和我握手,说道:“你好,安德烈!”

    “При,привет!София!”我很惊讶她竟然直接说了我的名字,还用“Привет”这个词还问候我,显然她是从爸爸那里知道了我的名字,而她能够用“Привет”这个词来问候我,说明她内心里还是对我比较亲近的,也许是她父亲下班后有提起过我。

    “Ну,чтож,Андрей,еслинесложно,покажидевушкепожалуйста,чтотакоестроительство!”列昂尼德微笑着,礼貌地对我说道:“这样,安德烈,如果不难办到的话,请你带小女孩看看,什么叫做工地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竟然让我来带索菲亚去看工地,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我有点紧张,心里小鹿在乱撞!

    索菲亚穿上了她爸爸挂在调度室里的工作服,做好了准备,大方地对我说道:“Яготова,пошли!”,意思是说:“我准备好了,走吧!”

    我带着索菲亚出了门,她跟在我的身后,我走在前面,走路时双脚贴着地面,生怕溅起泥水来,溅到索菲亚干净的鞋面上。

    “Привет!Нихао!”索菲亚不停地和她看见的工人们打着招呼。这些几个月没有回过家的中国工人们看见索菲亚时,眼睛里满是贪婪,当看清楚是我带着索菲亚时,又变成了暧昧的眼神。

    “哎呀!不错啊!翻译,这小丫头长得太带劲了,太般配了!”钢筋工老马呲着一副黄牙嘿嘿笑道,几十年的烟龄让他的牙齿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啊,这个是列昂尼德的女儿,过来实习的,我带她熟悉下环境,你们可别乱说哈,别再吓到小丫头”我被他说得有点脸红,内心里却开心得不得了!当然了,能带着这么漂亮的俄罗斯美女到处转转,心里自然是美滋滋地。

    索菲亚看见工人从地面通过钢筋焊成的梯子下到基础里,她也准备下去,我赶紧屁颠屁颠得说道:“危险!”

    索菲亚看了我一眼,用坚定的眼神说道:“怕危险,我就不学建筑了!”

    这到是让我也对她的印象似乎有了点改变,刚刚还以为她只是个小家碧玉的毕业生,现在看来,她似乎更坚毅、更勇敢,懂得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而我却像个花花公子,只知道护花,却未曾发现,这花是一朵坚毅的仙人掌,美丽但扎手,有可能还是个刺儿头!

    看着索菲亚顺着钢筋梯子趴下去的身影,我对她瞬间肃然起敬,因为我第一次顺着这个梯子趴下去的时候,脸上挺淡定,心里却怕得要命,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在掉下去。

    索菲亚下去后,先是看了一会儿木工支的盒子,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又在自己的本子上画了什么,记录好后,又去看钢筋工绑钢筋,也记录来记录去的,忙得不亦乐乎。

    而我这个初来建筑工地不久的翻译,却一脸懵逼,跟在她屁股后面。当周围有钉子或者散落的钢筋时,也不敢提醒她注意安全了,因为她是朵带刺的仙人掌啊!

    索菲亚终于把整个工地巡视了个遍后,满意地回过头来对我这个“跟班”笑了笑,问道:“Тебехолодно!”意思是说:“你冷不?”

    “Нет,ида!”我回到道:“不冷,也有点冷!”

    前一刻还对于这个有点不忿的仙人掌有点不爽,在她回过头来冲我一笑的那一刻,我又感觉有点烧心了!

    “Пойдём!Погреемся!”我冲她一摆手,叫她跟我一起去取暖。开玩笑,这是我的地盘!还能让你冻着了!

    索菲亚见我一副轻车熟路又有点“正义凛然”的样子,被逗得咯咯直笑,在我身后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带着她来到了工棚院里,这边在露天放着一张用木板拼成的“桌子”,底下垫了一个垃圾场捡来的破桌子作为支腿。工人们在院里隆起篝火,在火上烧水喝。

    乌拉尔的天气还真有点奇怪,早上还下雨了,这会儿天气已经晴朗了,然而气温却下降了,似乎忙晕了的乌拉尔的天气才缓过神来,想起已经是冬天了,于是一场冬雨过后,天气瞬间变冷了,正式开启了冬季模式。

    索菲亚站在篝火旁,伸出双手搓着,周围站着的中国工人一直嘀嘀咕咕地,他们大多是说索菲亚漂亮,惊羡于俄罗斯女孩的美貌。这却让索菲亚有些不好意思了,满脸通红,看了看瞅着自己的工人,又低下头来看着火堆,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对工人们说道:“咳咳,那个啥,喝完水,抽够烟儿了,去忙吧!”

    工人李老六冲着我呵呵贱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头戴一个毛线帽子,帽顶高耸,上身套了两件毛衣,外面的毛衣衣领比里面的短了一大截,毛衣的外面穿了件油渍麻花的军绿色棉马甲,又在外面套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袄,没有系扣子,也不是不系,是扣子都丢光了。他一只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茶缸,茶缸里冒着蒸腾的热气。

    “你们中国工人都这样吗?”索菲亚有点略微不快地问道。

    “哪样?”我疑惑的反问道。

    索菲亚抬头看向了走开了的李老六,还有其他的工人。他们衣着肮脏,满身污渍,大声喧嚣着。

    “我在俄罗斯的森林里待了很久,俄罗斯工人也是这个样子,甚至更不好!伏特加,香烟,大麻,妓女!”说到这里我抬头看了一眼索菲亚。

    “工人们虽然穿得不好,但是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异国他乡,只是为了老婆孩子还有父母能够过的更好些,这没有错!”我说道。

    索菲亚抬头看向了工人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歉意。

    “索菲亚,只是你没有来过社会的最底层,你一直在城里上学,当你真正接触社会后,你才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索菲亚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小的保温杯,双手捧着,喝起来热水,不在说话了。

    正午时分,此时天气已经晴朗,阳光虽然没有给冬季里的人们带来多少热量,却能激起人们内心的向往。

    世界需要光明,需要温暖,需要爱......

    “安德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在经历了十几分钟的沉默后,索菲亚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我,问道。

    “好啊!很乐意回答,如果我能回答得上来的话!”我真诚地说道。阳光照射在索菲亚脸上,洁白的皮肤显得白里透红,红润有光泽。

    我惊讶的发现,索菲亚站了半天也没见她吸烟,我明明记得列昂尼德说他三个女儿都吸烟的。

    “我想知道中国是什么样的,可以给我讲述下吗?”索菲亚满脸期待,一副求知欲渴的样子。

    “中国啊?中国.......其实我对中国也是一知半解!”

    “啊?你生长在中国,你怎么可能会对中国一知半解呢?劳驾你了,给我讲一讲吧!我对中国真的很好奇。”索菲亚咯咯笑道。

    “哦,那你为什么会对中国感到好奇呢?”我问道。

    “也是受到我父亲的影响吧,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和中国的建筑公司合作,接触中国人,而且现在中国发展的很快,电视上也经常能给看到相关报道,现在俄罗斯的中国商品很多的,你看我的小杯杯,还有我的牛仔裤,鞋子,衣服几乎都是中国制造!”索菲亚滔滔不绝地说起她对中国的印象。

    “你已经把中国讲述的很好了!”我竖起大拇指说道。

    “哦,是吗?呵呵呵,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中国是什么样子!”索菲亚呵呵笑道。

    “你想去中国吗?”我问道。

    “想啊,我一直在想,考取一所俄罗斯大学,然后以交换生的形式去中国上大学”索菲亚一脸憧憬地说道。

    “这个想法很好,就是会很累吧?”我问道。

    “嗯,我现在很忙,今天我在这里实习,明天我就要去另一个俄罗斯人的建筑工地去实习了。”索菲亚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她就只来一天,我内心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结束实习后,又要每天去福利院上课了”

    “你以前就在那里教课吗?”

    “是啊,已经坚持几个月了,我想只要我在这个城市,我都会坚持下去的!”

    “里面会有一些麻烦事吧?”

    “也会有吧,比如一些孩子的智力有问题,需要很大耐心”

    听到这里,我对索菲亚的看法又再一次改变了,我觉得她不光有外在的美丽,内心也非常美丽,能对特殊儿童敞开心扉,去帮助他们的人,一定很善良。

    “那你到了中国,会很不适应吧?”

    “呵呵呵,还没去呢,不会想那么多的!”

    索菲亚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回了口袋里,转过身去拿了些工人劈好的木头,放进在火堆上。在工地没有那么多柈子,工人们都是把坏了的盒子,还有一些不能用的木料,以及垃圾场捡来的木头家具劈了烧火。

    索菲亚在忙着填柴,我也又往铁壶里倒了水,远处二楞和小马坐在一捆钢筋上,静静地看着索菲亚。

    中午吃饭的时候,列昂尼德和索菲亚在工地吃的。列昂尼德给自己和女儿准备了一只鸡,做法类似于国内的手撕鸡,就是一整只鸡加些调料用水煮,只是出来的烧鸡是原色的,没有一点酱油色,实际上俄罗斯也有酱油,只是他们从来不会红烧。

    “安德烈,给你!”索菲亚撕了一只鸡大腿放进了我的碗里,我正在和王工长和马工吃着早上伙夫给准备的午餐,有炒土豆片,鸡蛋炒洋葱,主食是,馒头。

    列昂尼德看了一眼索菲亚放进我碗里的鸡腿,笑着摇了摇头,而我则十分不好意思,因为旁边还有马工和王工长。

    列昂尼德也分了些鸡肉给王工长和马工,马工本来是就着“毛菜”喝的伏特加,有了鸡肉,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其实下午是工作时间,他本不应该中午喝酒的!

    列昂尼德看着端起酒杯灌伏特加的马工,若有所思,王工长看出来列昂尼德的不自然,叮嘱马工,以后工作时间尽量别喝酒,被老板看见了不好。

    “安德烈,为啥他中午喝酒?”索菲亚一手拿着面包,另一只手用叉子放进嘴里一块煮土豆蘸盐,咀嚼着。

    我看了眼索菲亚,想了想,可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

    “我问你问题呢!”索菲亚咀嚼着嘴里的东西,用腿碰了我的腿一下,说道。

    “可能是......也许他是老板亲戚!”我开玩笑道。

    索菲亚咯咯咯笑了起来,列昂尼德也抿着嘴笑了起来,王工长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也嘿嘿直笑,留下马工不知所措,灌了一大口伏特加,打了个饱嗝,夹了片土豆片放进嘴里,嘴巴吧嗒吧嗒的。

    这个饱嗝打的索菲亚彻底沦陷,放下叉子捂着嘴大笑起来,我和王工长也忍不住看着老马笑,老马则尴尬地又灌了口酒。

    吃过午饭,王工长在本子上做着记录,索菲亚和父亲在聊天,由于他们都是俄罗斯人所以语速很快,我只能听个大概,都是些学业和专业上的事情,还有一些关于她在福利院的事。

    我觉得没劲,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是马工却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和王工长聊了起来,马工喝点酒,他那点“臭毛病”又出来了,又是拍桌子,又是吧嗒嘴的。

    他大声说话也好,在屋子里吸烟也罢,至少我能午睡,可是他拍桌子,我就没法睡了。刚刚睡着就被“啪”的一声拍醒了,刚要睡着,又被拍醒了,这觉睡得心惊胆战的。

    我抬起头来,睡眼松弛地看了看马工,他面红耳赤,在和王工长聊天,实际上,王工长已经在打哈欠了,老马是自己在说,话题都是说当今社会的一些另他不满的现象,还有社会伦理道德之类的事情。

    我看了看马工,见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候耳边又想起了索菲亚咯咯咯的笑声。原来她一直在看我被马工“折磨”的样子,憋不住笑。

    我也纳闷了,吃饭时大家被马工的一些不应该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的“臭毛病”给逗笑了,他觉得尴尬,可是也不能报复我啊!思来想去,可能他就是这样的人,也没有刻意针对我。

    “安德烈,你睡够了吧!走吧,一起去工地吧!”索菲亚笑嘻嘻地推了推我。

    “哦,走吗?走吧!”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快醒醒吧,俄罗斯人可不午睡的!”索菲亚笑道。

    “这还睡个pi!桌子敲的跟打雷似的!”我心里想着!

    我和索菲亚去了工地,但是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因为没有材料,工人们也只是做着和工作无关紧要的事情,修修从垃圾场捡来的桌椅,修修工具,烤烤火。

    “索菲亚,你说这经济危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问道。

    索菲亚叹了口气,说道:“才刚刚开始!”

    “虽然现在经济危机影响很大,说不定对一些人来说是机遇呢!”我说道。

    “也许吧,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准备好了吗?”索菲亚淡淡一笑,看向我,问道。

    “准备……准备好找工作了!”我无奈地说道,双手摊开,做了个无奈状。

    “没关系,我们都还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机会,就是资本!”索菲亚看着我说道,一脸的朝气蓬勃。

    回到调度室,列昂尼德像是在考索菲亚一样,让她绘制了一副工程图纸,反正我是不懂。索菲亚非常娴熟地绘制出来,她画得很认真,还用尺子量来量去。

    王工长看着索菲亚制图,一脸欣赏的样子,还说她专业。不过列昂尼德还是给了一些自己的意见,而且全程很严肃。

    时间在索菲亚聚精会神的制图过程中慢慢流逝,很快就要下班了,我看着美丽的索菲亚换上大衣在和我告别后和父亲离开了,似乎内心有点不舍,因为她说明天她不会在来这边了。

    我理解自己的感觉,也没有因为这点感到羞愧,我知道那是作为一个正常的大男孩都会有的感觉。

    晚上我带着几分落寞的心情,回到了寝室,这时小黑已经不在我的房间里住了,因为我认为还是要还给它自由,让它能够适应独立生活的方式,而我则需要尽最大努力保证它的安全,不被工人们吃掉。

    乌拉尔的冬雨已经结束了,夜里叶卡捷琳堡迎来了迟到多时的降雪。

    早上我来到调度室,整理了下桌子上凌乱的物品和书籍,又把地面清理了下,之后穿上工作服准备去工地转一圈。

    这时屋外传来了皮鞋声,以及索菲亚的声音对我说道:“安德烈,你好!哇!屋子让你打扫得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