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湖岭的传说

第三十四章:哑巴湖岭的初雪

    学校里的值日生,两两为一组,乔厘梦分与一个不熟的男生为一组,他们分工明确,乔厘梦擦黑板,扫地上的纸屑,那男生去提水擦玻璃。乔厘梦将手里的工作做完,提着两把拖把下楼,打扫操场上的同学已经背着书包回家,从五楼到一楼,只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阵打闹声,或安静的只听见拖把与地面的摩擦声。

    乔厘梦将手里的拖把换了一个方向,走到一楼时,拖在地上,水泥地上拖着一横一横的拖把印,还有水从桶里面晃出来滴在地上。乔厘梦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她顺着拖把印变来变去,跳过来跳过去,一个人也可以玩得津津乐道。

    晚秋,放学以后,太阳已经偏西,吹过的南风相对较冷,太阳光直射的一个方向,五楼空出来的阳台上,那里种满许多盆栽,今日打扫的同学已经将叶子擦干净,提最后一桶水浇完,任务便完成了。

    此刻,乔厘梦就大摇大摆地走在五楼的阳台下,五楼阳台上的人只等风一吹,此刻握在手里的盆栽,就可以顺势而落。

    眼看乔厘梦已经走到一半,但依旧只有一阵阵温柔的轻风。

    危险已经降临,花盆已经脱离握住它的那双手,突然刮起一阵风,阳台上的那人被吹倒,与此同时,乔厘梦手被谁猛然拉住,一个转身,跌入那人的怀抱,拖把顺势从她的手中掉落,那人用手紧紧地护住她的头部。

    乔厘梦不用看也知道,这股淡淡的味道是从谁的身上发出来的,是白卿。

    她的身后,突然一声巨响,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脚边,突然神经紧绷,紧紧地靠在白卿的怀中。

    高空坠物,乔厘梦心头一紧,想起小时候,自己从高空坠落,差点丢了性命,不由得心中一阵砰砰直跳。

    乔厘梦靠在白卿的胸前,一声巨响之后,陷入寂静里,突然之间,乔厘梦听见一阵剧烈的心跳声,她仔细听,心跳声不是自己的,而是白卿的。

    可是,他怎么会有心跳声,他明明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声。

    她从白卿的怀抱缓缓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微红的嘴唇轻轻动着,眼睛四周像是昨夜熬夜长了黑眼圈,但有一种莫名的好看。

    她缓缓地抬起手,不可思议地指着白卿的胸膛,说话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怎么会有心跳声?”

    乔厘梦一说话,白卿从危险意识里醒过来,环抱着乔厘梦的双手突然撒开,表情有些慌张,乔厘梦早就习惯了他的这个模样,总是莫名其妙地手无足错。

    白卿没有回答乔离梦的问题,而是抬起头仰望阳台。目光所及,空无一物。

    “别看了,肯定早就溜了。”乔厘梦看了一眼脚边粉碎的花盆,心里一阵后怕,如果这个花盆砸在自己的头上,估计现在已经血流不止了。

    其实白卿已经听到了阳台上,慌张的脚步声一路小跑,他抬头仰望,不过是想确认有没有第二双眼睛。

    “反正从五楼下来,只有三个出口,等一等看谁第一个下来,就知道是谁了。”乔厘梦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两人一同背靠着墙壁,看似躲了起来,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等一个作案嫌疑人,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心里自知,这里并不适合埋伏。

    阳光也明目张胆地投下来,将整面墙壁照得金黄,远远地望去,两个人就像是缩小的洋娃娃,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任凭风吹,只有衣角微微颤动,脚下金灿灿的银杏落叶,像是穿着铠甲排着队的军队,在风的号令下,朝他们的脚边,一致向前。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三个出口均没有人下来,像是三个黑洞,里面有一双魔鬼式的双眼,将外面的一切洞悉清楚。

    乔厘梦轻轻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阵凉风吹过时,碎发挂得满脸都是,她用手理了理头发,轻轻地拽了拽白卿袖口,小心翼翼地说:“会不会学校还有第四个出口。”白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但对于他们吸血鬼来说,五楼露天的阳台就是出口。

    “算了,我们能想到在下面堵,嫌疑人肯定也会和我们有相同的想法。”乔厘梦将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站直,不再小心翼翼说话。

    白卿笑了笑,他何尝不知,如此这般,不过是随了她的心愿,和她静静地待在一起。不知为何,认识乔厘梦以后,他曾经看来极度幼稚的事情,和乔厘梦待在一起后,做起来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心里没有抗拒,反而觉得很可爱。

    白卿依旧只是点点头,他想说谎,但似乎谎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全球大降温,哑巴湖岭迎来了初雪。

    月亮畔湾小镇上的人家,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在大自然里独自形成了一道风景。乔厘梦坐在自家书屋的沙发上,腿上裹着厚厚的毛毯,抬头仰望头顶的玻璃,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上面,然后缓慢融化,形成一条小流,将玻璃冲刷出一道一道的沟壑。

    乔厘梦想象着,将屋顶的玻璃揭开,雪花落进室内,暖黄色的灯光相伴,一定特别的美,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个寒战,将思绪抽回现实。

    放下书,将毯子掀往一边,就在这时,方才抬眼望的屋顶玻璃处,似乎闪过一个黑影,像一阵风吹过一件漂浮的衣服,乔厘梦并未注意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被老乔清扫得干干净净的走廊玻璃上,安静得能听得见雪落下的声音,乔厘梦的脚步声格外的轻,粉色的拖鞋踩在雪白的地毯上,缓慢向上抬,那个黑影,似乎又像一阵风一样闪现,瞬间消失。

    乔厘梦哼着小曲儿,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房间形成了回音,她刚倒了一杯热水握在手中,玻璃门外就站着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帽子盖住他的眼睛,手里举着一把红色的伞,看见乔厘梦回头望他,于是将手中的伞收起,露出笑容。

    乔厘梦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走到门前打开玻璃门。白卿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乔厘梦笑笑,跳动眉毛,一本正经地站在门的一边,微微鞠躬,做出请的手势。

    白卿跨进屋内,将收起的伞竖在门的一角,将屋内的四周望了一圈,频频地点头,乔厘梦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处,通往书房的方向。

    他的视线里,通往书房的那个地方,有一层薄薄的幽蓝色,不禁地舔了舔嘴角,喉咙里冷哼一声,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声骂道:“臭狐狸。”

    乔厘梦握住胸前的月亮吊坠,白卿将黑色的斗篷脱下,上面未沾着一粒白色的雪,他却使劲地抖了抖。

    乔厘梦刚想转身朝外走,却被那人叫住了,邪恶的唇角往上扬,连肌肉也是紧绷在一起,他温柔地唤着转身的乔厘梦并不是唤作乔厘梦,而是“大嫂”。

    乔厘梦惊讶地重复着他的话:“大嫂”。

    从他进门,乔厘梦就感觉哪里不对,虽然他和白卿一模一样,但仔细瞧来,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他们身高大径相差两厘米,主要的是,白卿的瞳孔是棕褐色,也会呈现一种冰蓝色,所以,他的瞳孔里的颜色没有这个男子眼睛里的纯净。他们虽然相似,但眼前的人明明看上去高傲自大。

    他们俩面对面地坐在桌子前,那男子先开口说道:“初次见面,多有打扰,请多多包涵。我的名字叫常之傲,你可以叫我弟弟。”

    “弟弟?”乔厘梦惊讶,便不自觉的叫出了口。

    两人相视,又是尴尬一笑。

    乔厘梦喝了一口水来掩饰尴尬,却一不小心被呛了一口。坐在对面的常之傲,伸手递过一张手帕,手帕还未递出来,乔厘梦自己在桌上抽了纸巾,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大嫂没事就好。”

    “你不用这样叫我,叫我乔厘梦就可以了。”

    “大嫂真是女中豪杰。”

    常之傲故意露出羞涩的表情,但是嘴角那一丝坏笑,就像抹了血的弯刀,带着一丝寒意,任凭怎么看,怎么感受,都无法将之与温暖二字连在一起。

    “女中豪杰,何来一说?”乔厘梦表情恢复了正常,心态也摆平了许多,她现在最好奇的,这个自称是“弟弟”的人,找到她家里,有何目的。

    “你明知我是吸血鬼,还如此大胆地邀我进家门。”

    乔厘梦冷冷一笑,说道;“你明知自己不是人,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来到人类生存的地方,你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此话一出,常之傲的脸一下子冷到冰点,方才那强加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乔厘梦继续说道:“你看,才说你一句,就露出了本性。”

    常之傲的拳头紧紧地捏住,看着乔厘梦嬉笑的表情,拳头微微松开,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他果真是小瞧了眼前的少女。

    乔厘梦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早上榨的橙汁,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漂亮坐在桌前的常之傲,随口一问:“吸血鬼先生,你要不要喝?”橙汁在她的手里晃来晃去,常之傲莫名陷入思考,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人类的垃圾食品,里面不知兑了多少香精,我才不要喝。”

    乔厘梦笑笑耸耸肩,将橙汁放回冰箱,端起倒进玻璃杯的那半杯,走起路来,玻璃杯里的橙汁沿着玻璃边一上一下,晃来晃去,果肉清晰可见,用常之傲独特的视觉,那一整杯橙汁,此刻在眼前正洋溢着香甜的味道,他偷偷地舔了舔嘴唇,乔厘梦已经坐回他的对面,喝了一口橙汁,一粒果肉还粘在嘴唇上,乔厘梦伸出舌头舔了进去,然后笑着说:“我今天早上刚炸的,没喝完,所以存起来了。”

    见常之傲的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她手中的橙汁,乔厘梦故意大喝一口,咽出声音,偷看了一眼常之傲的表情,轻轻地笑着,她说:“如果你想喝……”乔厘梦还未说完,只觉一阵风从脸上刮过,眼前便空无一人。她原本想说:“如果你想喝,请自便。”可乔厘梦话还未说出口,常之傲便先行一步,他已经打开冰箱门,一股冷气席卷而来,他拿出乔厘梦刚才倒剩的橙汁,在手里轻轻晃了晃,果肉清晰可见,迫不及待地扭开瓶盖,大口喝起来。

    一口气半瓶橙汁已经见了底,还不忘打了个饱嗝。

    “吸血鬼先生,你如此明目张胆地来到人间也就算了,还对人类毫无防备之心,如果我在橙汁里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此刻你应该瘫倒在地。”乔厘梦说完,常之傲又是冷冷一笑,倘若没有九成的把握,他怎么敢喝下人类给的东西,但,他是哥哥喜欢的人,单纯善良是她的本性,她不会有人类该有的,精明算计,即使有,她也不会此刻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喝完橙汁,常之傲抖了抖他的斗篷,快速地走向大门边。乔厘梦忽然叫住了他:“喂,你的伞。”乔厘梦指了指靠在桌子上的伞。

    只见常之傲伸出左手,无形之中伞飞了出去,被他紧紧地握住。乔厘梦惊讶地“哇”了一声,不过,她是在心底偷偷地惊讶。

    常之傲刚转过身,欲想出门,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只见他朝外的半边脸被门外的雪穿透,只剩下屋里的半张脸,他微微地低着头,淡淡地说道:“时间过得很快,几百年不过眨眼之间。多有打扰,后会有期。”

    在乔厘梦看来,常之傲说话无头无脑。

    正摇头叹气时,站在雪地上单手撑伞的常之傲,目光望向远方,在雪地里停留片刻,那背影,似乎有几分落寞,却杀气重重。乔厘梦自言自语道:“永生,除了掌握人类的生死,那片刻之间的激动,还有什么能激起他们心中的波澜。”说完便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人类常常会说,要是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该多好。可长生不老,看着熟悉的一切在变,自己却永远那张模样,这样,真的好吗?

    乔厘梦摇摇头,表示不再愿意往下想。

    眨眼功夫,雪地里的男人,伴随着雪花的到来,在门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越下越大,飘着飘着,不经洒下了鹅毛大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初雪就像惊喜。

    乔厘梦不自知地挪动脚步,站在玻璃门外,将手伸到外面,雪花缓缓落下,粘在她的手掌之上,一片接着一片。

    水泥地上,草丛里,不一会儿功夫就堆得白茸茸的。

    乔厘梦第一次见地上堆积着白雪,生活在城市里的时候,刚下的白雪就会被汽车的尾气轰化,即使堆积一晚,第二天清晨一早,道路上就会被扫得干干净净,高楼大厦依旧矗立在原来的地方,雪,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