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乌鸦嘴

第82章 黑书生(4k8,求订阅)

    长林县城位于吕村东北十里,在巨水郡也算大县了。

    长林县令沈禄今年四十有二,早年家贫,发奋读书,是个文道五品的书生。

    这位县令家中有两位公子,仗着他们爹是一方县令,在长林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这天,城里突然来了两个眼生的人,一人身穿黑色长袍,一人身穿青色短褐,正是唐棠与翠花了。

    二人进城后,翠花流着口水对唐棠道:“糖糖,听说这长林县醉仙楼里的‘古楼子’可是一绝啊。

    嗯……用羊肉一斤,层层裹在大胡饼当中,隔层放椒豉,用酥油涂抹,在炉中焖烤至熟……听着都让人胃口大开。糖糖,咱们去尝尝好不好?”

    “灾荒之年,哪还有这么多闲人吃什么‘古楼子’?去县衙办正事要紧!”

    “哦……”翠花失望道。

    城里县衙很好找,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

    一路上唐棠见城里的百姓虽然乡下稍好,也是面黄肌瘦,眉头皱的更深了。

    二人来到县衙门口,早有衙卒腰挎腰刀对二人怒喝道:“站住!县衙重地,闲杂人等滚远点!”

    “你爹我前来寻找失散多年的大孙贼,不算闲杂人等!”翠花一句话气死个人。

    果然,说话的那位衙卒咬牙切齿,就差蹦起来了。他把刀按在刀柄之上,盯着翠花凶狠道:“你找死!”

    翠花也算是个能惹不能撑的极品货色,一句话把那位衙卒惹炸毛后,直接往唐棠身后一躲,指着他们道:“糖糖,他们欺负我!”

    “怎么不砍死你个扑该!”唐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唐棠无视县衙门前的三五个衙卒,径直前往县衙大门走去。

    那群衙卒见这黑袍小子竟然擅闯县衙,还无视他们的存在,“铮”地一声拔出腰刀,指着唐棠道:“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可别怪老子刀剑无眼!”

    唐棠见几名衙卒扑上来,根本懒得废话,直接盯着几人道:“把门关上!”

    那几个家伙听到唐棠话后,手脚突然不听了使唤,一个个扔掉手里腰刀,推开了县衙大门!

    唐棠大步走进县衙,那几个衙卒反应过来,又要上来把唐棠制住,却见唐棠一句“站好别跪”,几个家伙莫名其妙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唐棠彻底没了阻拦,朝着县衙长驱直入。

    有作死的喽啰前来喝止,不是被唐棠用毒奶封了嘴,就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以为自己遇见了妖人,吓得肝胆俱裂。

    唐棠一路畅行走到县衙正中的院子里。他放倒一位鼻孔眼朝天的中年管家,蹲在他身前,眯着眼睛道:“你们县尊大人在哪?”

    “小的也不知道啊!”可怜的管家就因为多说一句话,就给唐棠死死按在地上。

    见这位管事的不配合,唐棠招呼翠花道:“既然不想说,那就永远别说好了。翠花,把他的舌头割了。”

    “得嘞!”翠花抽出匕首,冷笑着走了过来。

    可怜这位管事的跟随县令多年,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份,哪里遇上过这么一对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主?他被唐棠一吓,赶紧喊道:“老爷就在西厢房里做午课!”

    唐棠听见,二话不说,直接往西边走去。

    县衙也不算太大,很快,唐棠就寻到了西厢房外。

    房外有一群家丁守着,毫无意外,又给唐棠放倒了。

    唐棠还没走进屋里,就听见里面有男女嬉闹之音传出来,冷笑道:“这沈县令的午课还真他娘的清新脱俗!”

    屋里有男有女,正在床上行着周公之礼。

    床上男女兴头正酣,竟没发现有人进屋了。

    唐棠走进屋里,就见内室的一张檀木大床上,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脱得跟白皮猪似的,正挺着一肚子能点天灯的肥油,在一名女子身上奋力耕耘着。

    唐棠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床上竟有两个女人!其中一名女子正值妙龄,另一位却徐娘半老。

    更令唐棠惊讶的是,这两个女人的眉眼,竟有七八分相似!

    唐棠叹了一口气,又在门前等了一会儿。

    只听床上女子娇喘吁吁:“大人!您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威猛!嘻嘻嘻,折磨死奴家了!”

    “嘿嘿嘿,最近遇到一位胖道士,给我炼了一种丹药,他说这种丹药刚吃了会拉肚子,那是在排除体内的晦气,紧接着就是伐骨洗髓,如同再生!”

    唐棠在一旁听见县令的话,突然来口道:“县尊大人说的那位道士,可是叫吴德?”

    “谁!”屋里突然有人说话,吓得沈县令一哆嗦,那话儿也不听话了。他慌忙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厉声呵斥道:“你究竟是谁!来人啊,把这个书生给本官拖出去!”

    “沈知府别叫了。我既然走进你这屋里,就说明你的人都被收拾了。”唐棠微笑道。

    此刻唐棠虽然在笑,眉宇间却隐着一股阴鸷之气。他的体内本来就隐藏着无尽的尸煞之气,此时虽未释放,却仿佛体内隐藏着一只绝世凶鬼,看的沈县令蜷在床上瑟瑟发抖、脊椎骨直冒凉气。

    “公……公子来找小官所为何事……”这位沈县令旁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倒是一绝。他见眼前这位黑袍书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诡异,似乎股掌之间就能灭了自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囫囵披上衣裳,立在床前态度恭谨。

    “听说沈大人的二位公子龙凤之姿、人中翘楚?”唐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县令突然愣住,继而琢磨出唐棠话里意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可是犬子冒犯了公子!小官替那两个不孝子给公子磕头了!”

    “他们啊。”唐棠摇头道:“他们虽然欺男霸女惹了这一县百姓,倒还真没惹我。”

    唐棠道:“之所以提他们一句,是想让沈大人知道,你还生了这么两个混账儿子。”

    沈县令把脸贴在地上,浑身发抖。

    他又不傻,自然听出了这位黑袍书生的意思。他在拿自己的两个儿子要挟自己!

    想到这里,沈县令满肚子苦水。面对这位黑袍书生,他竟然生不出一丝反抗念头。为官多年,竟然在一位年轻书生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沈县令等着唐棠图穷匕首见。

    果然,唐棠话锋里渐露杀机!

    “沈大人身为一县父母,不知对吕村、对长林县的这场大旱有何想法?”唐棠微笑道。

    来了!沈县令暗叫一声“苦也”,抬起头,小心翼翼回话道:“长林县发生这场大旱,小官痛心疾首啊!”

    “哦?沈大人确定要这么与我回话?”唐棠笑的越发寒冷。

    跪在地上的沈县令瞥到唐棠冰冷的目光,赶紧求饶道:“公子息怒!小官真的很心疼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唐棠朝屋外喊道:“翠花,刀磨好了没?”

    “来啦官人!”翠花从家丁手里摸过一把腰刀,扛着走进屋里。

    见地上跪着个衣衫不整的肥县令,床上相拥着一对母女花,没见过这么香艳场面的翠花脸一红,竟然支起了小帐篷。

    翠花慌乱之中赶紧拿刀架在沈县令脖子上,可由于他实在太慌张,竟用力过度一刀砍在那知县脖子上,虽然入肉不深没有生命危险,却瞬间血流不止。

    沈县令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又是个文人,哪经过这种滚刀子的阵仗?吓得他捂着满是鲜血的脖子连连磕头,大呼饶命。

    “现在可以说了吧?”唐棠盯着沈县令面无表情道。

    “我说!我说!”沈县令朝床上的那对母女花使了个眼色,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公子斟茶!”

    “不必了!”唐棠眉心黑色光芒一闪,那对“母女花”被一团乌光包裹,竟直接变回了原型——原来是一对黑蹄子红毛发的狐狸精!

    唐棠冷笑道:“就凭这两只不入流的狐狸精,也想算计我?”

    沈县令看到这一幕,彻底蔫吧了。

    唐棠居高临下望着沈县令,道:“说吧,与那些乡绅一起哄抬粮价、克扣朝廷赈灾银粮的事。”

    沈县令一五一十,老老实实把他干的丧尽天良之事和盘托出。

    唐棠越听眸子越冷,一身尸煞之气激荡开来,眉心似乎都有了死亡气息。

    一旁翠花看见,顿时大急:“不好,糖糖又要发病了!”

    可没过多时,唐棠的脸又渐渐恢复正常,只不过这时候一道浑身冒着黑气的黄色经文从唐棠的怀里冲出来,在半空中大声嚷嚷着:“死小子!死扑该!你小子四不四要死啦!这次竟然放了!毒死你爹了!”

    人皮经文在半空中乱窜,吓得没见过世面的沈县令面无人色。

    唐棠体内溢出的祖龙尸毒被人皮经文吸掉,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可眉心的杀气仍然浓郁。

    沈县令见到,赶紧磕头求饶道:“公子饶命啊!”

    唐棠根本不理地上的沈县令,直接对天上的人皮经文道:“仓老湿,帮忙把沈县令那两个爱子带过来!”

    人皮经文哼哼唧唧的,见唐棠满脸杀气,知道这小子正在气头上,带着一身黑气窜出屋子,没多大会儿,这老人皮就把沈县令的两个儿子用一道金光拖死狗似的拖了过来。

    唐棠不顾那两个纨绔的惨叫,从翠花手里接过腰刀,冷冷道:“沈禄,你勾结乡绅在饥荒之年哄抬粮价,使长林县民不聊生,我怎么饶你性命?”

    沈县令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唐棠捉刀来到两个纨绔旁边,才把刀架在老大脖子上,就听老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厉哀嚎道:“爹!救我!”

    沈县令见唐棠满脸杀气,知道他真会杀人,赶紧用两个膝盖爬到唐棠脚下,拽住唐棠的袖子道:“公子放过犬子吧!小官给公子磕头了!”

    唐棠面无表情,一把踢开沈县令,说完又把刀架到沈大公子脖子上。

    “爹!救我啊!呜呜呜……”沈大公子吓得屁滚尿流,望着他爹凄厉喊道。

    沈县令被唐棠一脚踹飞,缓了好大会儿才缓过来,他又爬到唐棠面前磕头道:“求公子饶了逆子一命吧!小官是杀是剐,全凭公子发落,只求公子能饶了这两个逆子!”

    听到沈县令的话,唐棠玩味道:“沈县令想不想救下这两个逆子的命?”

    “公子只要肯放过他们兄弟二人,小官上刀山下油锅,全凭公子吩咐!”沈县令见唐棠松口,以为事情有了回寰的余地,一颗心稍微放下。

    唐棠冷笑道:“那我要是让沈县令去死呢?”

    “我……”沈县令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唐棠刀锋一转,这回把刀横在老二脖子上,高高扬起,就要劈下来:“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替天行道,除掉这两个逆子!”

    “住手!”沈县令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他把心一横,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唐棠身边拉开衣裳,把胸膛袒露给唐棠,凶狠道:“还望公子不要食言,杀了我,饶两个逆子一命!”

    那两个逆子趴在地上,死狗一样,哪还有平素欺男霸女的跋扈气焰?见他们爹为了救自己一心求死,他们去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唐棠看见,冷笑道:“怎么,你沈家父子坏事做绝,现在充什么英雄好汉?杀你,我嫌脏了我的手!”

    唐棠盯着沈县令道:“你还是自行了绝吧!”

    那沈县令被唐棠逼上绝路,倒有了几分硬气,他一把夺过唐棠手里的刀,就要往脖子上抹。

    “慢着。”这时候唐棠叫住了沈县令。

    见沈县令恨恨盯着自己,唐棠冷笑道:“写好伏罪书再死也不迟。”

    “什么伏罪书?”沈县令盯着唐棠,目光凶狠的像一条毒蛇。

    “我要你把为官以来做的所有恶事全都写下来,再告诉这长林县的百姓,你是觉得自己坏事做绝,突然良心发现,没脸再活在世上,所以才一心求死。”

    “你!”沈县令指着唐棠,咬牙切齿道:“懂了!懂了!你是想撇清自己身上所有干系,让我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身败名裂你已经算是,遗臭万年,你不够资格。”唐棠不咸不淡道。

    “你!”沈县令咬牙道:“我去拿纸笔!”

    “不必了!”唐棠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宣纸,往桌上一摊,微笑道:“用手指头,写血书!”

    “好!好!好!”沈县令临了倒也是条汉子,他咬破指头,当真用血写下了这些年做过的所有恶事。

    唐棠接过那份血淋淋的伏罪书,越看目光越冷。

    沈县令把伏罪书交给唐棠,又要拿刀抹脖子。

    唐棠道:“且慢。”

    沈县令停下手中刀,几乎是咆哮出来:“你还想干什么!”

    唐棠微笑道:“我琢磨着你好歹也是个文人,死于武夫刀下未免不雅。这么着,我进城之时看到城中央有座供奉文曲星的魁星楼,你当着城里百姓的面,从那上面跳下来吧。”

    “你好狠毒的心啊!”沈县令指着唐棠,咬牙切齿道。

    “多谢县尊大人夸奖。”唐棠笑道。

    “你!”沈县令浑身颤抖。他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县衙。

    沈禄游离在偌大的县城里,如同一只孤魂野鬼。所过之处,长林百姓避如蛇蝎豺狼。

    望着那些畏惧憎恶的眼神,沈禄笑了笑,突然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他想起年幼时那些志趣相投的玩伴、想起私塾里那位脾气奇臭的先生、也想起那个踮起脚跟在私塾窗外偷听的自己。

    十年寒窗,一举成名。

    琼林宴上醉酒高歌,诸位同年互赠诗词、互诉衷肠,相约共赴那青史留名;可到头来,又有几人不改初心、臣心如水了?

    也曾拳拳报国,也曾殷殷赤子,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鱼肉铜臭、丧尽天良?

    沈禄努力去想,却想不起来了。

    当他在全城百姓的目光中爬上那座在文人士子心中占据独特地位的魁星楼时,他又想起县衙里那位一身黑袍、心狠手辣的读书人。

    不知为何,沈禄突然想起先秦典籍里的一句话:虎豹之驹,虽未成玟,已有食牛之气;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这样的读书人,才是注定会在青史之上流芳百世的人物吧?”从魁星楼纵身跃下的时候,沈禄喃喃道。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沈禄突然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