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夏啊，你怎么来了？兮丫头呢？”上次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大爷拉住疾步而行的夏玥风，推了推他灰蒙蒙的老花眼镜。

    “爷爷，你吃早餐了吗？兮兮也回来了，你看我这不给她和阿姨买早餐吗？”把手里的小笼包和八宝粥往上提了提。

    “哦，吃过了，吃过了，赶紧回去吧。”笑眯眯的点头，一副满意的样子。

    “哦，对了，给兮兮妈说一声，最近有个男人再打听她，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惜我老了，帮不上什么忙，不然，肯定把他赶出去。”夏玥风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杨爷爷断断续续喘着气的声音。

    “爷爷，你刚刚说有人打听顾阿姨，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记得吗？”

    来到杨爷爷身边，夏玥风扶住老人的胳膊问道。虽然他猜测可能是莫军，可还是要确定一下，所有的未知，都有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哦，就是一个，一个五大三的中年男子，哦，对，他的右手少了根指头。”杨爷爷还记得当时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拍在他肩上的样子，打了一个冷颤。

    “谢谢爷爷，我会提醒顾阿姨，多亏你们这些老邻居。”

    看来是莫军没错了，倒是让他安心不少。昨晚他在捆莫军的时候就发现了，莫军的右手食指被人砍断了。赌徒，赌徒，赌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或许才会戒赌，会自己砍断手指来明志，或是有的出老千被抓，除了被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的也会被砍手指。莫军大概是属于后者。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明夜一个激灵就醒了。

    “谁？”

    “我。”

    “怎么样？”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明夜收拾的差不多的餐桌上，挑了挑眉，看向还倒在地上的莫军。

    “一直嚷嚷到天亮，这会儿估计是累了，睡着了。”

    明夜也不讲究，拿起一个小笼包就吃，他连昨晚的晚饭都没吃，这会儿还讲究个屁。

    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就泄进来，明亮而晃眼。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莫军的腿上，刚刚迷迷糊糊睡着的人，疼的呜呜直叫。

    “怎么样，还疼吗？”

    夏玥风把莫军扶起来躺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清俊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讥讽，仿佛是发言人答记者问那般官方。

    “呜呜，呜呜。”

    莫军摇了摇头，一直呜呜，呜呜的叫着，没有一开始那么嚣张，仿佛这一晚用尽了他的力气。

    “哦，我忘了，你的嘴巴堵住了。”

    夏玥风皱着眉头，一脸可惜和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真的是他忘记了似的，明夜听了他这句话，差点被一个包子噎住，赶紧喝了两口粥，一言不发，继续吃他的饭。

    “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好心”的把莫军嘴里的布拿出来，慢条斯理的问到。

    “我，……我要……”

    嘴巴一自由，莫军就来了底气，他刚要大吼大闹，他想说他要告夏玥风，明夜，还有把他额头打流血的不孝女。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对面年轻男子的眼神，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后面的话，硬生生被哽了回去。刚刚才扬起的气势，一下跌落谷底。他说不清那种眼神，不是凶神恶煞，也不是怒目而视，更不是刀子似的凌厉，那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清冷，薄凉的清冷，如同深潭一般毫无波澜却能把对方所有的情绪给吸进去，愤怒，悲痛，欢喜，激动……都归于平静。

    “说说吧。”

    几个小笼包，一盒八宝粥下肚，虽然不到七分饱，但至少也垫了底，虽然旁边还有一份，但他知道那是那个比他更饿的人的，一晚上像个肉球一样滚来滚去，不是一般的消耗体力。

    优雅的擦了擦手，把另一份小笼包提到莫军的面前，饶有兴致的说到。

    “解开我的手脚，你们两个还怕我不成？”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人，这会儿闻到香味又不能吃进嘴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吞了口口水，他不敢看夏玥风，对明夜急切的说到。眼角的余光暼向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的人。

    夏玥风只是在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渣到如此地步，只能同富贵不能共苦难，鄙弃糟糠之妻，辱骂亲生女儿，他到底有没有人性。家暴，是一个男人最懦弱的表现，更何况，顾阿姨只算是他的前妻，他有什么资格闯进这个家，殴打这个屋子的主人……

    明夜倒是乐呵，拿了一把小刀割断布条。故意手抖了两下，刀锋碰到莫军的手背，虽然有些麻木，可到底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你在干什，你不要乱来。”

    “没事，一晚上没休息，手滑了一下。”明夜说的轻松，莫军吓得直哆嗦。

    夏玥风的眉头皱了皱，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家暴的，到底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狼吞虎咽的把几个小笼包下肚，莫军靠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饱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明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给夏玥风，看到莫军如临大敌的样子，轻松的说到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20万……”这话他说的很大声，但是拖得很长，倒显得没有底气了。不过是用声音给自己壮胆罢了。

    夏玥风不屑一笑，眼睛轻轻闭上，分不清他的态度。

    “我不是狮子大开口，你既然是沫沫的男朋友，给我一些钱也是应该的，何况，你们，你们还把我打伤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每一笔都是不小的数目……”

    他每说一句都来回看着明夜和夏玥风的脸，目光飘忽不定，明显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给出的理由，但是他必须借此机会狠狠敲一笔，他还要等着翻身呢，再说，再不还钱，恐怕就不是一根手指头那么简单的事了。

    夏玥风右手有节奏的敲在膝盖上，一声一声敲在莫军的心里。

    “不说多了，我好歹也养了她8年，要你20万也不算多，现在哪家的闺女不要个三四十万的，我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就不为难你了，一年一万，今年那丫头刚好虚岁20，其他所有的费用也不用你们赔了，一口价20万。”他以为，夏玥风一直不说话是因为觉得20万太多，或者是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但是他却必须最少在夏玥风身上敲20万，8万的欠账，还有12万可以翻本，他都想好了，他不可能一直那么背。

    “你的意思是20万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明夜故作惊讶，话只说了一半。

    “对，只要你们给我20万，以后她们母女就和我再无关系，我也不会再找她们麻烦。”可能是感觉到他的要求有戏，所以这会儿说话又开始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也不在拘谨，右脚一搭，踩在沙发上。

    “8万。”

    夏玥风淡淡开口，手指依然一下一下敲在腿上，语气疏远而没有商量的余地。

    “什么？你耍我。”莫军不可置信的看着两步远的夏玥风，仿佛他讲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下弹起来，暴跳如雷。大抵因为手脚卷曲的太久，刚松这么一会儿，差点没有站稳，摇晃了几下，又坐跌沙发上。

    “顾阿姨和你11年前就已经离婚，当时你占了所有的共有财产。顾阿姨是带着丫头净身出户的。”

    “那又怎么样？当年她自己同意净身出户，难道你现在现在又来和我翻旧账？”莫军气的有些脸红脖子粗，双手在沙发上一拍“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离婚之前，你只是给镇长开车的司机，顾阿姨却是工厂的主任，每个月的工资是你的3倍，所以在抚养丫头的经济费用来说，你付出的远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而且，这一次，你又私闯民宅，还打抢了顾阿姨……”

    夏玥风一字一句，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开始怒气横生了，他需要不停的提醒自己：他到底是丫头名义上的亲生父亲，他虽然猪狗不如，但的确是丫头的父亲。

    “不管你怎么说，对沫沫那个丫头我也付出了精力和心血，而且我的打她是因为她不给我钱，她说她没钱……”莫军只想快点拿到钱，对以前的事他没兴趣。

    “所以，按你说的1年1万，丫头和你一起生活了8年，八万，签了这个，我马上给你。”

    掏出一张纸，是一份亲情买断协议，递到他手上。

    看着协议上的内容，莫军的脸时红时白，最后直接把纸扔到夏玥风面前的地上。

    “你休想！8万，我马上去告你们，故意伤人，非法拘禁……”什么东西，耍着他玩吗？就给他8万块钱，就想他从今以后和那母女俩断了关系，都不再找那母女俩的麻烦？想都别想，别说是8万，就是真给了他20万，他都不可能真的答应，好不容易搭上的摇钱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有谁见过抱着摇钱树只摇一次的？他又不是傻子。

    “10万，看在你是兮兮的亲生父亲的份上我多给你两万，8万，还你的赌债，两万，你可以回家做个小生意。”

    夏玥风捡起地上的协议书，抖了抖灰，深吸了一口气说到。

    莫军的脸气的比纸还白，“你想都别想，不是20万，那个死丫头就等着坐牢吧，我看你有多喜欢她，等的了她几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到底什么来头，难道他除了有钱，还有其他门路？心里不停的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的人，没看到明夜和夏玥风交换眼色。

    “她至少有10年没有见过你，你像个强盗一样闯进她的家，把她家弄得面目全非，把她的母亲打晕在地上，一气之下她把你的额头碰伤了，你还要告她坐牢？”

    “没错，我还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哦，是吗？你非法私闯民宅，我的女朋友为了自卫伤了你，而我，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女朋友和阿姨再次受到伤害，才不得已用窗帘布绑了你的手脚，而且我们已经给你的伤口消了毒，目前已无大碍。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夏玥风很反常，很有耐心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是这样又怎么样，反正我有伤，到了公安局，我就说你们打我，吓我，我看你们怎么办。要想好过，赶紧拿钱，20万，一分不少！”莫军有些不耐烦了，这两个年轻人，一直绕着他玩，妈的，当他傻子啊。

    “你这样颠倒黑白，就不怕警察查你，告你？”明夜觉得莫军真的是空长了那么大个脑袋，怎么里面一点脑细胞都没有。夏玥风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和他说这么多，难道不反常吗？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怕什么，我有伤，而且警察不是人民公仆么？就应该为老百姓办事……”莫军出口成章，滔滔不绝，看来平时对共产主义社会颇有怨言啊。

    “哎！”明夜扶了扶额，天啦，这样的奇葩也有，还好那个姑娘看起来很机灵，可能是遗传到她的母亲，要是遗传到她的父亲，估计这辈子都不能入了风的眼吧。

    两个人不再说话，夏玥风一口干了瓶里的水，对着明夜扬起一抹笑容，然后两个人也不理莫军。

    “你们俩，干什么？”莫军被他们两弄得糊涂了。

    “你赶紧走吧，再不走，警察就要来了，要不你还是等着吧，畏罪潜逃可是重罪，逃犯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当的。”

    明夜是真的为他的智商着急，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播放语音。

    “饱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20万……”

    他们刚刚的对话，一字不漏的给录了下来，还是视频。

    原来他真的被耍了。

    “好，算你们狠，15万，不能再少了！”

    “8万，多一分都没有。”

    一个气急败坏，一个云淡风轻。

    “你不是说10万吗？”

    “你不是不同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