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一二回过神来的时候，李轻言已经走了。不知是被他爷爷逮回去的还是自己回去的。居然又不跟自己打个招呼，也不知道大户人家是不是都这般没有礼貌。

    想着也不管一地狼藉，干脆回屋睡了去。

    夜很凉，梦很长，王一二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似乎有自己的父母，然而脸却很模糊，他想上前去看清，却越往前离得越远。

    有自己的养父母，一直让自己照顾好自己。

    也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拿着一把竹剑，一剑千里开天地，那刹那的芳华，似乎要把自己的眼睛都给亮瞎了。

    还有自己那丑鱼又回来了，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回来的。不过又给自己带了好多大鱼烤了吃，味道似乎比自己之前烤的鱼更加鲜美，而且还加了调料，自己吃的撑不下了就扔。顿觉豪气无比。

    还有一个不知名的阴影出现在脑海，似乎要把自己的灵魂赶出去一般。

    就这般互相争夺了好一会儿，王一二猛地从床榻上惊醒过来。长出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也不知道到底预示着什么。

    他走下床来，推门一看已然天明。

    此时，正值日出，几缕阳光挣扎着刺破天边的云彩，映照在整个格瓦镇上，将格瓦镇照个透红，似乎将天上的云彩也染红了。院中的一颗老树上，残留的露珠顺着树叶的经络滑落，顺着微风，划过好看的弧线，滴落在落叶从中。

    远山的林中鸟雀争鸣，似乎想要将整个镇子唤醒，一起迎接这让人陶醉的清晨。

    王一二定了定神，打了一盆水，胡乱的摸了摸脸，便开始收拾包裹。既然昨日已经决定远行，那便不能反悔，反正在这格瓦小镇上已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活计，不如出走远门，若是能在外边找到活计那也不错，若是找不到，横竖都是饿死，死在外边没人认识自己，倒也不显得那般丢人。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几件长衫几块面饼，再加上自己藏在塌下的一些铜钱，还有一瓶放了几年的金疮药。很是简单的用一块方布打了个包，挂在肩头，轻若无物。随后又将剑令和一块玉佩贴身藏在怀中，这两个东西应当算是他手中最为珍贵的东西了。

    “王一二，你是要离家出走么？”正当王一二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院墙传来。

    “关你屁事！”王一二说着，转身将剩下的几炷香全都点了，对着养父母的牌位砰砰砰的猛磕了好几个头，出门不方便带着牌位，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且将日后的头都磕了去。

    随后摸了摸有些红肿的额头，背起行囊走出房门。

    “王一二你要是在这镇上混不下去可以来给我当个书童啊。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罢了，我李家还是养得起的。”李轻言有些揶揄的说道。

    “走远点，没空理你。”王一二锁上房门。他很奇怪，这李轻言喜欢趴他墙头的性子怎么都不改改。每日跟在他身后的玩伴也是不少，他怎就老来烦自己，莫不是这家伙喜好男风，看上自己了？想着便打了个寒颤，自觉有些恶心。

    见王一二将门锁上，李轻言有些惊奇，难不成他真要走了？随后他脸色一变将手中咬了一半果子随手一丢从墙上跳下来拍拍衣服，问道：“王一二，你真要走了？”

    “是的，我要去长安。”王一二认真的点点头，到底是少年心性，心中也藏不住什么事情。

    李轻言听言，捧腹大笑，一时间前合后仰，半天都止不住。

    王一二听的有些懊恼，就知道是这样，我跟他提这个做什么？自己悄悄的去了长安不就好了，若是日后能出人头地还能回来恶心他一番，若是不能，岂不是又给这丑鬼当了笑柄。

    “王一二，你是脑子有问题么？哈哈哈哈。”李轻言顺了口气说道随后又止不住大笑起来。

    “关你屁事！”王一二没好气的将李轻言推开。

    李轻言难得的没有还手，而是继续笑道：“王一二，你知道这里去长安有多远么？你怕不是想去喂了山里的野狼吧。哈哈哈……”

    王一二听言心里也是有些慌张，但是又寻思者自己也找不到什么活计。要么在家等着饿死，要么就在路上饿死，已然是没了退路，倒不如把心一横，走上东行之路。

    “你快走开。”王一二将李轻言推出院门，随后将院门也关上。

    “你不会真要去长安吧？”李轻言这下笑不出来了，“这里去长安足足四千里，你要是靠一双腿走过去，至少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怕不是疯了吧？”

    “我疯了又与你何干？我就是要去长安。”王一二说着给院门上了一把锁，锁芯似乎已经锈了，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锁上。虽然这锁没什么大用，毕竟自己这院墙连李轻言这四体不勤之人都能轻易的翻过去。

    “喂喂喂，那可是四千里路啊，你怎么可能走的完？一路上风餐露宿若是淋了暴雨得了风寒你还不客死他乡？”李轻言顿时急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对于王一二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总觉得镇上有这么一个不对他唯唯诺诺的人其实也不错。然而如今这样一个人居然就要远走他乡了，心里总归不是个滋味。

    “客死他乡？我若是死在格瓦其实也算客死他乡。”王一二努了努嘴说道，毕竟自己也是养父母捡来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到底在哪儿呢。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听劝呢？”李轻言跳着脚说道，“你一个人走，若是路上出了事，谁还能帮你？”

    “你还是回去吧，以后莫要再来蹲我院墙。”王一二说罢便也不在理会李轻言，紧了紧背后的行囊，径直往东去。

    “长安？应当比待在小镇有意思多了，我要找我爷爷去，我也要去长安玩玩。”李轻言见劝不动王一二，蹲在墙角自言自语了一番，心中顿时也充满了向往，随后赶忙往家中走去。

    ......

    正直傍晚一个孤独的身影突然从林前的湖中探出头来，他甩了甩身上的水珠，随后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穿上，随后将残破的快变成布条的衣服随手丢进湖中。

    少年望着眼前的景色有些震撼。这一路走来，不是高山就是乱石，几天来，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震撼的景象，红枫林映出的光芒，将他的小脸照的通红。有些苍白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红润。

    新鲜的空气让他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一口，好似把他整个人都洗涤了一般，他目光有些呆滞，席地而坐，贪婪的呼吸着。连自己来此想要做什么都忘了，好似看了眼前的奇景，也算是值得。

    就此坐了许久，竟是睡了过去。

    少年便是王一二。

    王一二离开格瓦镇以后，一路向东，志气高远，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只是行出不到十里，便是有些丧气。寂静的森林，高耸的巨木，好似扑面而来的寂寞感和紧随的孤独感将少年的勇气磨的一干二净。

    他强忍着回头的想法，不断的对着东面前行。灌木荆棘将他的衣服扯成了布条一般披在身上，时不时从林间窜出的小动物让他心里紧绷着，没多久便坐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

    毕竟从小就生活在格瓦镇上，至今也从未迈出过镇子一步，虽然父母早逝，让这个少年变得有些老成，但也只是相对于同龄人来说罢了。这漫漫路程的孤独感，让他感觉很不适。

    无数莫名的想法在脑中盘旋。但是，想着出门时李轻言的嘲笑，少年又有些愤然，若是自己也有他一般的家境，又何须如此。在镇上当个混吃等死的少爷，岂不更美。

    他爬起身来，摸了摸眼泪，咬牙给自己打气。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才半日，又如何能够早早丧气。此去若是不能寻到修剑之路那就换个环境生活也好，就算在街头当个乞儿也没人能够认出自己，倒也不算丢人。

    就此行走三日两夜，饿了便是吃两口面饼，渴了就喝两口溪水，困了就爬到树上休息。终于在傍晚到了这湖边，乘着还有晚霞为伴，便跳入湖中将自己好生清洗了一番。

    出来后，看着前方，已然是到红枫林的边缘，虽是身体的疲倦洗净，心里的疲惫确是更甚。便坐在这湖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然是漫天星河。王一二看了看幽静的红枫林，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顿时绝了夜晚出行的念头。然而却没了睡意，便坐在湖边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自己将那条丑鱼带上放入这个湖中会不会更好？这湖水如此清澈，定当没有人在这里洗过衣服，也没人在这里洗过澡，没人在里面撒过尿。

    不对，自己刚刚在里面洗过澡。这水应当不算很干净了。随后又看着已经往湖中飘去的碎衣裳，对自己的行为又有些恼火，挖个坑埋了不就好了，丢在这水中岂不是大煞风景。

    然而这碎衣裳已然飘远，便绝了去打捞起来的念头。来时因为疲倦，不管不顾的跳进去洗了个澡，可现在若再跳进去，却又没了这胆量，总感觉这湖泊像是个择人而噬的巨大口器。

    想着又打了个寒颤，慌忙又离得远了些。找了块大石头便这般睁着眼睛冷飕飕的躺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