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光县，狮心大营。

    李晓一脸皱眉看着眼前的沙盘，嘴中囫囵塞着一个干饼，随口将干饼中的沙子吐出：

    “呸，这打得是什么仗，真特娘的晦气。”

    “三万正规军被七八万黄贼撵着后退了快一百多里，如今都退到何庄乡了，竟然还在被压缩阵线。”

    正在说话间，外间胖虎高声汇报道：

    “禀殿下，金家屯失守，蒋侯部第三营已溃退至何庄乡外围，蒋侯已派后备队堵上了缺口，但是敌军多部出击，蒋侯传信请求殿下援军！”

    李晓伸手将沙盘中的一枚棋子拿下随手丢到边上，将干饼放在金家屯位置：

    “传信蒋侯，何庄乡不守了，有序退出战斗序列，让东光县的两万后备山东卫所军出去接应。”

    说到一半，李晓又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吕维新问道：

    “贺乔生所部到哪了，到德州府了么？有消息传回么？”

    吕维新闻言摇了摇头，惜字如金地回道：“这才过去一天一夜，还没有消息。”

    李晓瞥了一眼吕维新，这货还真是现实，前些日子自己举兵平乱的时候卑躬屈膝，现在战事受阻就开始冷言少语。

    略过吕维新不理之后，李晓拿起手中的佩剑随口对胖虎吩咐道：

    “传令下去，狮心营拔营，整军出发！”

    …

    何庄乡，蒋浪行营。

    蒋浪行营说是行营其实不过是何庄乡的一个地主大院，因为早就被黄贼劫掠过一遍，所以此时的大院早已空置。

    蒋浪站在大院屋顶，用手搭着凉棚看向不远处的战场，随着仙人湖战役的失败，这场战争就变成了倒向叛军的攻防战。

    因为仙人湖战役实在是将山东卫所军残部的士气打没了，在沧州防线时失利还可以归罪于将领无能和叛军的一时诡计。

    但是仙人湖战役，随着追击遇伏后的攻防转换，山东卫所军算是彻底被打得没脾气了，再加上连年来的空额和拖欠军饷，彻底是组织不起任何像样的抵抗了。

    反倒是经过连日的战斗，士卒和底层将领们都认可了蒋浪的指挥，若不是蒋浪每次干脆利落又不失章法的指挥，恐怕山东卫所军早就溃败了。

    “唉，金家屯的后备队估计也挡不住几个时辰，若是金家屯失守，何庄乡正面就彻底空出来了。”

    又是看了一会儿，蒋浪倒吸了一口气：

    “第二营甲队的蠢货，连二十兑一的伤亡比都承受不住，估计何庄乡侧面也要失守了….”

    古代战争一般正规军队都能承受大概十比一的伤亡比，就算是败者方也差不多能承受二十比一。

    为何农民起义军初期都害怕遇到正规军，因为起义军缺乏训练，很难做到控制伤亡比，甚至五十比一的伤亡都能击溃叛军。

    正在蒋浪愁着皱眉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时，一个兵士快步跑到屋檐下高声喊道：

    “侯爷，王爷军令，命令我部退出战斗，弃守何庄乡，与东光县前出接应的两万后备卫所军合为一部，等待下一步命令。”

    蒋浪闻言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亲兵的搀扶下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传令后军的第三营乙队前进接应，各队不必保留后备兵力全力突击，将今天敌人的攻势打回去，下午时分撤离此处。”

    若是贸然撤退只会导致如今士气低下的部队彻底溃败，到时候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军令很快便被传达下去，蒋浪也开始紧急收拾自己的行装，原本他还以为和叛军之间的攻防战要持续很久，他都打算长期驻守在这里了。

    时间慢慢流逝，山东卫所军在蒋浪的指挥下彻底将自己所有的后劲使出，这才勉强逼退了叛军的攻势。

    “侯爷，叛军使者送来一个包裹指名道姓要送到侯爷面前。”

    就在蒋浪收拾行装的时候，一个兵士带着一个包裹跑到了蒋浪面前禀报道。

    蒋浪抬眼看了一眼兵士，手中动作不停面不改色道：

    “呈上来吧。”

    包裹呈上来之后，蒋浪也不管有没有什么机关，随手便打开来，只见包裹内是一个普通木盒。

    耐心地打开木盒之后，只见木盒中是一个奇怪的动物肢体。

    蒋浪伸手将盒内物品拿起，向兵士问道：“此为何物？”

    兵士闻言也是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才不确定道：“看形状好像是龟鳖的脚….”

    蒋浪闻言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将鳖脚丢在地上：“雕虫小技。”

    就在蒋浪以为止步于此的时候，外间又有一个军士来回报：

    “蒋侯，叛军一名莽夫正在营外拗战，点名要与侯爷单枪匹马厮杀。”

    阵前单挑，早古时战争中一种比较常见的现象，胜者，己方士气

    大振，甚至还可以借机冲杀一阵，败者轻则士气大落，重则被斩于马下。

    蒋浪不愿理会这些，因为随着时代的变迁，阵前单挑这种事早已没什么人做了，也就是叛军那些没读过书的莽夫，会依照戏文里的做派来这招。

    但是很快，叛军接下去的动作总算让蒋浪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报，侯爷！敌军正在阵前骂战，指着我军大小将士的鼻子骂娘，甚至辱及先祖！”

    蒋浪闻言这才面色凝重了一些，正如他的看法一样，只有那些没读过书的丘八才会把这些东西当真，而下面那些被指着鼻子骂的兵士正是那些会在意这些的人。

    “传令各部，让各部主将弹压好手下的兵士，不必理会那些，我们马上准备撤退！”

    又过了一会儿，手下兵士又来回报：

    “侯爷，外面叛军越骂越过分了，甚至涉及侯爷您的家人还有王爷和陛下….”

    事涉皇帝，蒋浪终于不能再不闻不问，否则很可能被人参一本，沦为政敌攻击的把柄。

    “他们怎么骂的？”

    兵士犹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

    “他们说侯爷的母亲当年是侯爷父亲的堂姐，还说侯爷是….是私生子…”

    蒋浪一张沧桑的脸庞面色不带波澜，但是阴沉的可怕，这些烂话其实不可怕，如果不是真的，他大可以一笑而过。

    但关键是那些叛军骂的全是真的，全都是京城圈子里的秘闻，甚至在坊间也有传说。

    蒋浪一听就知道对方高层中似乎混入了一些接触过京中高层的人物，这其中涉及到的就不单只是战争那么简单了。

    很有可能又回到了大齐的顽疾之一，党争！

    蒋浪丝毫不敢再继续问那些叛军骂了宣治帝什么内容，有些事还是真的不知道比较好！

    但是关于李晓的事，蒋浪却要关心，毕竟是自己刚抱上的大腿：

    “那他们又骂王爷什么？”

    “叛军说王爷不会打仗，黄口小儿，有爹生没娘养，打赢徐善忠只是运气，其实是王爷冒了属下的功。”

    蒋浪点了点头，发现这些其实对于李晓来说不重要，确认道：

    “就这些？”

    士兵犹豫了一下老实道：

    “他们还说山东卫所军其实是王爷的弃子，王爷此时早已跑回了沧州府，否则哪会死争一个没有地理优势的何庄乡。”

    “把守何庄乡在普通兵士看来的确没必要，一不是水流要道，二也不是地势险要，三更不是什么财税重地，只有蒋浪等高层站在战略地图上才能看到何庄乡是李晓南下最后的桥头堡了。”

    蒋浪深吸一口气，叹道：“看来叛军中有高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