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奉为神明

第三十二章 当

    天地转了一下,芦时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是一条古朴的长街,一个穿着短褂子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路边,悠闲地剔牙,那人的目光在芦时身上扫了一下又移开,换了根树枝继续剔牙。

    “唔……”

    芦时这时听见一声隐忍的呻吟,转过头,见徐陵猫着腰,呲牙咧嘴地捂着肚子,他歪歪脑袋望向芦时,问道:“我是死了吗?你也死了?”

    “你死了还知道疼?”芦时问道。

    徐陵继续捂着肚子,“撞车的时候磕到的,我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徐陵缓了一下,直起身子问道:“这儿是阴曹地府吗,有点儿简陋啊。”

    “不像……”芦时又转头四处看了看,再一回身,发现徐陵已经一步一挪地走向了那个剔牙的男人,弯下腰问道:“大叔,劳驾问问,这哪儿啊?”

    男人叼着树枝打量了他一下,瓮声瓮气道:“河道街啊,你嘛事?借茅厕啊?”

    “不是……”徐陵说道:“我是想问问,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边走?第一次来,不认识道。”

    “你要往哪儿去啊?”男人问道。

    徐陵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投胎?”

    “别跟这儿胡说八道了。”芦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把将徐陵拽开,而后听见身后有人吆喝,“哎!看着点儿嘿!一会儿撞身上了。”

    一转头,一个汉子正推着个平板车从芦时身边擦过,平板车上摞着一堆木头家具,汉子转过头来还嘀咕了一句:“不好好看路,早晚被小鬼收了去。”

    芦时没理那汉子,转过头问那个剔牙男人:“现今是几几年?”

    大叔挠了挠耳朵,看傻子似的看了芦时几眼,把嘴里的树枝一吐,转身进屋去了,芦时目光向上移,看见男人走进的那个二层小楼上挂了个招牌:津河米店。

    徐陵把自己的衣服从芦时的手里揪出来,忽然想起个事,问道:“诶?阿水呢?”

    芦时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他应该还留在原处。”

    “没死?”

    “不好说。”芦时指了指徐陵又指了指自己,“但你我并没有死,而是身在另一段时空。看起来,像是近代的天津。”

    “猜到了。”徐陵垂了垂眼睛,“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安排的?这里也有你的同伙?”

    芦时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安排的,目前能带着别人穿梭于各种时空的,只有林子羽。”

    “那……”

    徐陵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抬眼见不远处有个小男孩端着一个竹筐朝着他们两个跑过来,宽大的短褂和马裤倒把那孩子衬得更细瘦。

    男孩很快跑到徐陵的面前停下,粗粗喘了两口气,仰头道:“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受伤了。”

    徐陵挑了挑眉毛,“嗯?”

    “我这儿有药,治跌打损伤的,还有家里自己调制的红花油,可管用呢。”男孩用欣然且自豪的语气说着,在竹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子递给徐陵,“给,这个,这个最管用。”

    徐陵不忍心拂了小男孩的好意,伸手接过,“得,谢谢你。”说完伸手去裤兜里掏自己的钱包,忘了自己就算带了钱,这里也不通用。

    而小男孩在看见徐陵的这一动作后,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哥哥,这药送给你了,我走了。”

    “啊?送我?哎?”徐陵还欲说些什么,那小男孩已经抱着竹筐跑走了。

    徐陵捏着那瓷瓶木了会儿,才说道:“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儿呢。”

    芦时抬了抬下颌,“把瓶子打开看看。”

    徐陵拔去瓶口的软木塞,将瓶身倾斜,一颗颗滚圆的褐色小药丸滚落到手心上,其中一个米白色的特别扎眼。

    芦时拿起其中那枚白色的,发觉其触感像纸,又因为被团得特别紧,芦时揉搓了半天才将其完全展开,将纸张摊平,见上面写着三行瘦长的小字。

    务必找到红鹤血印。

    务必将其命运线剥离。

    务必将它带回你原本的世界。

    徐陵读完上面的文字,再抬头时一脸茫然,他看了看芦时问道:“啥意思?”

    芦时眼珠轻微地左右晃了晃,撂下一句“那个小男孩”,朝着小男孩跑走的方向追了两步,拐了个弯。

    “喂!”徐陵喊他一声,拖着膝窝依旧疼痛的腿往那边挪,拐了个弯后看见芦时停在那里,看着角落里被丢弃掉的一只竹筐。

    徐陵又往前走了几步,蹲在地上扒拉了一下面前的竹筐,抬头道:“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你安排的,不过……好像确实是有谁安排了这件事。”

    徐陵站起来继续说道:“你记不记得在撞车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人。”

    芦时把目光从竹筐上收回来,答道:“当然记得,那个人,就是之前与王克接触过的蛊师。”

    “啊?”徐陵满脸讶异,“这样看来,这是件早有预谋的事?”

    芦时轻摇了摇脑袋:“不知道,我还没想通。”芦时低头看了看手上仍攥着的小纸条,将她递给徐陵,说道:“不过这张纸条上记载的东西,应该会是线索。”

    “也可能是圈套。”徐陵接过纸条说道:“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路能走了,只能先去试试。话说回来,这红鹤血印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晓得,听起来像是某种古玩,也许应该找人问问看。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解决。”芦时说着歪头打量了一下徐陵,问道:“你身上都带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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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兴安当铺。

    芦时站在当铺门口,看着街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徐陵则在当铺里,仰着脑袋和当铺的伙计扯皮。

    “别急啊,你得听我说完,就这个玩意,你甭说满天津,就是满中国,你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店伙计歪了歪嘴角,“是没见过,但也就是个走字儿的表,又没镶金,又没镶钻,嘛都没有,我们之后也没法卖啊,还有,你见哪个大老板带橘红色的表,土不土啊。”

    “呸,那是你们不懂潮流。”徐陵嘴巴都说干了,用力地咳了一声,换了个和缓的语气说道:“这价值不在镶金镶钻上,主要是个新意,谁家表都是转来转去的指针,现在换成数字了,你说新鲜不新鲜?全天下独一份的玩意,你说值钱不值钱?”

    当铺老板掂了掂那个橘红色橡胶表带的电子表,“哎呀呀,你们来当铺当东西的人,各个都说自己手上的玩意价值连城,前两天还有人拿着个破痰盂,说是成吉思汗用过的,一打开一股子骚味,我说这成吉思汗上火上得挺严重啊,七八百年了味儿还没散去呢。后来你猜怎着,我拿个棍子把那个骗钱的货和他的破痰盂打出去了。”

    “那能一块比吗?”徐陵很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咱也不兜圈子了,你就说,你能给多少?”

    店铺伙计翻来覆去看着那块表,“十五个,不能再多了。”

    徐陵过来的时候问了问现在的物价,所以摇头道:“不行,二十个。”

    “十六。”

    “二十。”

    “十六。”

    “行吧,成交。”

    “嘁。”店伙计又歪了歪嘴,把那个电子表收好,说道:“等着,我给你拿银元去。”

    徐陵捶了捶自己的后颈,倚在一边的墙壁上,不大一会儿后,店伙计把银元递出来,徐陵接过来掂了掂,觉得比自己想象中沉不少。

    “谢了伙计。”徐陵把十六枚银元收好,又仰头问道:“哎?我再打听个事儿呗?你听没听说过红鹤血印。”

    “那是嘛玩意?”伙计皱着眉头问道。

    “没啥,据说是件宝贝。”徐陵又问道:“那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古董行或者古玩市场吗?”

    “古董行?”原本侧着身子的伙计把身子正过来,说道:“你一直往北走,AH的余家就在这边开了家古董行,古董市场的话,你得再走远点,柳字胡同那边。”

    “具体点呢?”

    “从这边往东,有条臭水沟,沿着臭水沟再往北走。”伙计冲着徐陵眯了下眼睛,“打算去淘点儿古董?”

    徐陵随口答道,“去问问,万一能捡漏呢,那我就发达了。”

    “捡漏?那你是在等天上掉馅饼。”伙计说道:“据说真正的古董宝贝,都被宫里的太监带出来卖给富商或者外国人了,你要说在古董街捡漏,我不敢保证没有,但是非常难。”

    “得,你这话我记住了。”徐陵笑道:“要是真能捡到漏的话,我回来低价卖给你。”说完他冲着伙计摆摆手,走出了当铺。

    当铺伙计用手指捻了捻柜台上的灰,嘀咕道:“可拉倒吧。”

    徐陵走出店铺,芦时转过头来问他:“怎么样?”

    “十六个。”徐陵答道:“还算对得起我那块电子表。哎,这十六个用完了,我可没有东西当了,到时候你把你西服当了哈。”

    芦时根本不接他的话茬,说道:“据说这附近有条古董街。”

    “是,往东再往北。”徐陵说着打了个呵欠,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咬了舌头似的顿住。

    “芦时。”

    “嗯?”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