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奉为神明

第四十八章 重复

    傍晚,峰叔拖着几个竹筐回到院中的时候,徐陵正窝在院墙角落处,闭紧眼皮,后背紧紧抵着墙。“怎么了这是?”峰叔放下筐走近,瞧见徐陵衣衫上还沾着血,胳膊上绕着的两层布条上也隐隐有血迹渗出。

    “峰叔。”徐陵半睁开眼睛,轻描淡写道:“跟人打架了,后背疼,我靠会儿。”

    “叔给你找个软和点儿的枕头。”

    “哎哎哎不用。”徐陵拉住对方,“我靠墙就行,又凉快又舒服。”

    “这算个什么方法。”峰叔顿了顿又道:“要不……叔再给你捏捏。”

    徐陵笑道:“也行,不过,叔,你收着点儿劲儿,我这脖子不吃痛。”

    “放心放心。”峰叔摆摆手让徐陵坐得侧过来一点,两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缓着劲儿捏了两把,问道:“咋样?”

    “挺舒坦。”

    峰叔又稍微加了点儿劲儿,问道:“芦时呢?”

    “睡了。”徐陵道:“他今儿……比较累。”

    “也跟人打架了?”

    “嗯呢。”

    峰叔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两个大拇指在对方的后颈和脊骨处摁了摁,有深有浅,徐陵眉头就跟着一皱一皱的,但是没再嚷嚷疼,咬牙忍了会儿,也就习惯了,后来觉得峰叔这手法真不赖,等峰叔上上下下地按完,他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连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芦时却整整从傍晚睡到第二天一早。

    早上的时候徐陵叼着一根黄瓜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你没事了?”

    “嗯。”芦时淡淡答道。

    徐陵把后半部分的黄瓜掰下来递过去,“补补水?”

    芦时没要,低头洗自己的衣服,用力搓搓胸口已凝成硬片的血迹,说道:“血印已经拿到了,按照之前那张纸条所说……”

    “命运线嘛,我知道。”徐陵咬着黄瓜接话道。

    “你有头绪?”

    “我能看到。”徐陵答道:“就是从人身上延伸出的一条细线,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能看到,只不过当时并不理解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说,现在理解了?”

    “也不算。”徐陵向旁边看看,峰叔出门了,峰婶还在厨房忙活,这才道:“但我知道,剥离命运线最有效的方法,是死亡。”

    芦时搓衣服的手稍顿了一下。

    徐陵把声音放轻,继续道:“你猜怎么着?那天在水月阁,我往院子里跑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人,就是咱们那天晚上开车撞到的人,我应该不会认错,车灯晃过去的时候,我记住了他脸上的疤。”

    芦时抬起脑袋来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更用力地搓他的衣服。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徐陵疑惑道。

    “惊讶,但反倒觉得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芦时道:“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王克和我们当时撞的那个蛊师有联系,记不记得王克通过刮取别人的性命帮他老婆续命。”

    “也就是说……”徐陵摸了摸下巴,“这个什么蛊师很可能是给自己续了命,才活到了后来?”

    芦时点点头,说道:“如果血印和他有关,那他的这条命运线应当被剥离,为了不贻害后世,应该像你说的,除掉。”

    徐陵问道:“如果和他无关呢?”

    “那……就当我们多掌握了一条线索。”

    徐陵点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如果啊,如果血印真的和他有关,我们真的除掉了那个蛊师,那后来的事情……”

    “应该会有所改变。”芦时说道:“但我不知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陵把最后一截黄瓜放进嘴里,“我懂了,我们之所以来到这儿,是要从事情发生的源头开始解决问题的。只不过……这背后的主使者到底会是谁啊?难道是那蛊师自己?”

    芦时缓慢摇头,但是没有答话。

    徐陵瞥他一眼,“哎,差不离得了,那衣服快被你搓烂糊了。”

    芦时舀起一点水往徐陵那边泼,赶小狗似的赶他,“去!”

    徐陵啧啧两声跳起来,不再搭理这个老洁癖梆子,踏着颤颤巍巍的楼梯台阶走向二楼,走到自己床边,在枕头下摸出那个绒布包。

    因为被绒布包裹着,水月阁当日,这枚血印并没沾上任何人的血迹,徐陵把它从其中掏出来,放在手心上掂了掂,触感温润,颇有分量,六面光滑如镜,没有半点花纹。

    徐陵掂了片刻,又将它放回绒布包中,重新放回枕下,习惯性摸了下腰间,忽然想起杀鱼刀已在当日断掉,便觉得有点儿可惜。

    楼下,芦时将衣服重新扔回水里泡着,水盆中浮着一圈儿皂角浮沫,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芦时站起身转了转搓衣服搓到生疼的腕子,转过身,见峰婶还在厨房忙活着,重复着每天都一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