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奉为神明

第五十章 行船

    中居禾田的尸体在一大早被人发现漂浮于海河之上。某个早起运麻布的工人路过河边的时候看见了那具尸体,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团破布飘在水上,就随手捡了个粗壮树枝把那团“布”勾了过来,等“布”靠近岸边后才觉得不对劲,他壮着胆子拉过来用力一翻,才瞧见那张已经被河水泡得浮肿如圆盘的死人脸,工人“哇呀”一声连退几步,而后叫嚷着向周围求助。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津城传开,水月阁也在半日之内乱了套,家主中居拓也下令彻查此事,但往常一直跟随中居家少主的两个心腹下落不明,到处询问了一圈也只知道中居禾田昨日曾去过一家酒馆喝酒,喝得有了醉意后才离开,之后行踪如何、其身上刀伤源于何人,便再无人能说得清。

    但那日津城偏僻处一户人家,相依为命的母女俩用清水洗了木门、冲了屋地,关起门在院里放了大半天的炮仗,旁人问起时,那老妇人只说是驱邪。

    余厉笙在下午时听闻了中居家长子死亡的消息,轻轻摇晃着茶壶盖的手顿了一下,忆起不久前与芦时的那场长谈,淡淡道:“知道了。”

    姓丁的管家点点头,见余厉笙对这事没太大的兴趣,也就没再多嘴讲出他所打听到的细节,默默转身打算退出去,这时又听余厉笙叫住他,“老丁,中药馆那边你盯着些,和中居家的往来……慢慢断掉。”

    “哎。”丁管家应了一声。

    余厉笙这才摆摆手,茶壶盖被扣回原处,两片薄瓷相碰,叮咚一声。

    昨儿折腾了一晚上后,徐陵结结实实地睡了一大天,晚上囫囵吃过一碗炸酱面后,出去走了一圈儿,听街上有人说起水月阁的事情,冷笑置之,回去后和芦时聊了几句,便又闷头睡过去,到第二日天还未大亮的时候才醒过来。

    他和芦时打算今天往天津港码头那边去,把那蛊师远去RB的可能性堵死,但码头离这里有些远,便不得不早起赶路。

    徐陵手腕上绑着一个绒布袋子,袋子里装着的便是血印,他远望着天边的那条越来越淡的蓝色,说道:“如果真的能从码头上遇见那个蛊师,可能一切事情就解决了。中居禾田咽气的时候我眼见着他身上的那条线断掉,也看见血印上还绕着一条线,也仅剩那一条线,说实话我本以为还要除掉那个中居拓也才行,但现在看来,似乎没这必要。嗯?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徐陵转头望向忽然间顿住脚步的芦时。

    芦时垂了垂眼睛,“我忘了点事。”

    “什么。”

    “忘了把枪带过来。”芦时道:“你先走,我回去一趟,很快就能追上来。”

    徐陵犹豫了一下,没多心,“快去快回,一会儿见。”

    芦时转身往回走,迈进小院,并没往楼上去,峰叔正好端了个脸盆从屋里迈出来,一抬眼看见芦时,略微诧异了一下,笑问道:“你跟徐陵不是大早上就出去了么,怎么,忘带东西了?”

    “没有。只是想到我们这次离开后,运气好的话,就未必能回来,所以打算告个别。顺便问一问,你打不打算和我们一起离开这片时空。”芦时抬起眼皮望向对方,一字一顿道:“主神大人。”

    峰叔听见芦时说出这番话,并没有多惊讶,把水盆放到台阶上,蹲着洗了洗手,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离开?有些难啊,我也不是没尝试过,不过总是陷在一个死循环中。”峰叔干脆往地上一坐,“我是没办法走出去了,否则也不会引你们过来。”

    “可……”

    “芦时。”峰叔打断对方的话,“我不在的日子里,剩下的那些家伙就劳你多多费心。至于徐陵……我当初是因为时间匆忙所以随便选了个孩子将手杖附过去,现在看来,这个决定还算正确。”

    芦时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说道:“所谓信物,还真是你的那把手杖。”

    峰叔笑着点点头,顿了片刻,又道:“你啊,也不用提什么告别之类的事情,顺着这条线找下去,总会在另一片时空里见到我。”

    峰叔朝着芦时摆了摆手,接着道:“现在还是快走吧,你的时间不算多。”

    芦时轻轻叹出一口气,转眼间便在小院中消失。

    峰叔动作缓慢地将水盆中的水倒掉,拎着空盆回到屋子里,转身后,那原本沧桑的面容变得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厨房的案台边,中年女人垂着头,一丝不苟地切着黄瓜丝,刀锋与案板相撞的声音极为规律,黄瓜丝的粗细也如出一辙。

    峰叔路过这个被徐陵唤做峰婶的中年女人身边,弹指在她的颈后叩了一下,女人动作便顿住,身形渐渐变得灰白,几息的功夫后,化作一堆枯骨落地。

    峰叔侧头瞥了眼脚边的那堆枯骨,说道:“谢谢了,你的愿望我会告诉宫意,找祖坟这种事,他应该办得到。”

    天津港,人头攒动。

    一股咸腥的海水味道直冲进徐陵的鼻子里,再被从身边挤过去的,留着鼠尾辫子的码头工人用辫子尖儿扫了一下脸,鼻子一痒痒,便弓着身子打出一个喷嚏。

    “人可够多的。”徐陵直起身,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子说道。

    身旁的芦时远望着海平面出神。

    “喂!”徐陵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芦时转过脸来,“啊?”

    “清醒点,感觉你好像没睡醒。”徐陵嘟囔一句,胳膊往旁边一划,拽过另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码头工人。

    “你这人,嘛事?!”那码头工人极不耐烦地问道。

    徐陵赔笑问道:“这位老哥,麻烦问一下,今儿上午十点往RB去的航船是哪一个?”

    码头工人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艘商船,“那个,十点从天津港开,去RB神户港。”

    “得嘞,谢谢。”徐陵向那码头工人道谢后,踮脚望向不远处的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