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领月饼咯。”

    小许和几个物流部的男生代表后勤部门领了两排美心月饼，靠在走廊边上等候大家领取。

    陈北领了一盒，计划把这一盒给爸妈和隔壁五姑姑分一分。自己实际上早就吃腻了月饼，总觉得广式月饼齁甜齁甜糊嗓子。

    “你们中秋节打算去哪玩吗？”陈北问采购组另外三个女生。

    Leslie是旅游狂热者，逮到计划就出去玩，回道：“我要跟几个朋友一起去西安吃biangbiang面。”

    孙颖有些好奇biang字怎么写，就开始尝试使用各种输入法打字，然后疑惑地问道：“诶，biang这个字怎么打不出来啊？”

    陈北和Deb听到之后也开始好奇了起来，都加入了打biang的队伍，还是怎么都打不出来。只能找图片研究这个字。

    正在四人闲着无聊研究biang字呢，Deb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大家。”Deb在群里发了两个字。

    “？”

    “？”

    “？”

    Deb看到整齐划一的问号，没有回复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贴上一张聊天截图。

    陈北点开大图，看到是Deb和Lily的对话，还在试图理解呢，就听到对面Leslie“啊？啊！”了两声。

    陈北定睛一看，差点厥倒过去，只见Lily告诉Deb银行贷款上周放款之后，财务付错了款，现在有8000万人民币去向不明。

    孙颖最先冷静下来，一针见血地问道：“所以现在是要我们来整理单据审查然后重新付款吗？”

    Deb点了点头，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陈北刚从震惊中缓回来，计算了一下，自己这边负责的A代理有一亿采购款，Leslie那边B代理有1.5亿。后来因为不放心Lily做事，除了订单清单表之外，还额外整理了份A代理的明细表，上面标注了具体订单对应的金额等信息，应该说是事无巨细。按理来说Lily要是连这样都能付错，那陈北就要严重怀疑这个人的智商能不能通过小学考试了。

    陈北正纠结要怎么在群里回复三个人，Deb就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现在确定了，A代理那里的款项付的都是对的。也就是说……”

    Leslie发出一声悲惨的“啊”，重重地把自己摔在了椅子上。

    陈北和孙颖对了一个眼神，心里虽然万分同情Leslie和Deb，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松了一口气。

    陈北发了条私信给孙颖，道：“吓死我了。不用返工的感觉太快乐了。”

    孙颖回道：“虽然很对不起Leslie，但是真的松了一大口气。”

    “差点就要心脏骤停了。”陈北回完孙颖这句，孙颖就戳了戳Leslie，用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平淡语气问道：“要我帮你做吗？”

    陈北有些惊讶于孙颖的好心，更讶异于这么慈悲的话语怎么能用这么AI的语气说出来，愣了一秒，也跟着问候了一声呆若木鸡的Leslie：“要我帮你吗？”

    Leslie想了许久没有吭声，然后似乎接受了命运的悲剧，沉重地说道：“不用了，我和Deb自己来吧。”

    陈北内心某个角落有些窃喜，但是还是理性得分析了一下，这一次的幸运避险，多亏了自己提前预判，虽然在那样截止时间紧张的情况下，自己也还是没有和财务过不去，虽说是多做了别人的活吧，但结果其实反而不用浪费时间在返工上。

    果然不和别人过不去，就是不和自己过不去。

    陈北悟到了一个十分质朴的道理，虔诚地合十双手拜了拜Leslie。

    正在Leslie和Deb焦头烂额地着手解决这些去向不明的贷款时，孙颖拍了拍陈北的V信，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新来的销售助理有点帅？”

    陈北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理解到孙颖说的是谁，回道：“你说管伊然吗？”

    “对对。你懂不。”

    “哈哈，我觉得她很可爱。”

    陈北想起来自己在管伊然来的第一天就问她要了V信号，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管伊然的V信，揶揄地瞥了一眼孙颖，陈北煽风点火似地给管伊然发了一条：“Hi!”

    孙颖感觉不大对劲，疑惑地看向陈北。

    管伊然坐在最边上，和陈北隔了好几个人，看不见陈北此刻奸诈的嘴脸，还以为是什么工作降临，就回道：“要啥？”

    陈北回道：“不要啥。我对面的孙颖说你很帅。”

    孙颖总感觉陈北在耍一些滑头，急得越过挡板拔起了一只陈北的盲盒玩偶，试图以“人质”来威胁陈北。

    “干什么呀？”陈北无视了孙颖的动作，在V信上说道，“我在介绍你给管伊然呢，你又不当面夸她，只能我来了。”

    孙颖发了个斗鸡眼的小猫的表情包给陈北。不知道陈北想干什么。

    陈北其实没有想很多，只是她曾经听包括管伊然在内的几个销售助理说过，采购部几个女生很高冷，看上去很难以接近的样子。尤其是管伊然，有着一颗敏感的玻璃心，每每收到来自孙颖的“嗯”字都感觉心脏仿佛堕入冰窖，拔凉拔凉的。

    但陈北心里知道，孙颖也好，另外两个女生也好，只是比较内向，“高冷”只是她们的保护色，实际上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所以陈北认为，采购部和销售助理要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就需要由陈北自己，担任采购部外交大使这项光荣的官职。

    管伊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北突然说这个，回了陈北一个问号。陈北无视了管伊然的疑惑，又追问道：“你是啥星座啊？”

    管伊然回道：“天秤。”

    陈北连忙激动地朝孙颖招招手，又在和孙颖的对话框里说：“你俩都是天秤诶！”

    Leslie就算再瞎也没法无视旁边这奇怪的动静，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陈北和孙颖道：“你们在做什么啊？”

    孙颖感觉自己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连带责任中，赶紧对着陈北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陈北迅速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对着Leslie拜了一下。

    Leslie被逗笑了，一下没心情再去整那个破贷款的事了，就干脆加入了陈北她们，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陈北嫌说话麻烦，就在群里回复道：“我在和新来的帅妹妹聊天。”

    Leslie回道：“你也觉得管伊然帅吗！我第一天见到她就注意到了！”

    “不是我，是孙颖觉得的。我在代表你们向她示爱。”陈北回道。

    孙颖感觉有点肉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陈北就又说道：“人家以为你们高冷啦，不敢接近你们。你们冰冷的词汇伤害到了她幼小的心灵啦。”

    孙颖意识到自己平时不好的习惯，感到有些抱歉，就回道：“啊？那我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没事没事，管伊然没放在心上，现在她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啦。”

    三个人还没聊几句，代理商就又发来了代理费结算单，Leslie眼神一动，陈北就知道自己和孙颖是逃不过要帮她们对结算单了。

    行吧行吧，被Lily坑了爹的是老大，看在她俩可怜，不知道搞那8000万要搞到什么时候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帮助她们一下吧。

    陈北和孙颖默契地互相望了一眼，埋头苦干了起来。

    ……

    陈北回到家打开V信和David的聊天框，盯着白天工作时闲着无聊发的表情包发了会呆，又点出了聊天框。

    陈北觉得有一肚子有趣的工作趣事要吐槽，但是大学生David又怎么可能会懂呢？

    陈北想起来自己有一天兴冲冲地跑去和David聊到孙颖迟到要扣绩效的事，David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回了两个“哈”。

    又有一天陈北气急败坏地把Dora那个装模作样的语气给David模仿了一遍，而David也似乎没有听懂，转而聊起了自己的大学舍友。

    陈北自从这两次被堵得慌，仿佛往棉花里打了一拳一样，就再也不想找David吐槽什么了。

    陈北下意识地点开蓝眼的V信，一股脑儿地把心里那些垃圾倒了出来：“我们财务实在是太笨了。”

    蓝眼很快就回复了陈北，问道：“怎么了？”

    陈北见有回音就继续讲了今天付错8000万款的事，又略带自豪地补充道：“看我，是不是很有远见？是不是个好预言家？”

    蓝眼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夸道：“真厉害。”

    陈北反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随手点了个“嘻嘻”的表情包就退出了V信。

    陈北内心深处是有罪恶感的，她知道自己需要悬崖勒马。

    但也许，或许，maybe，命运的指引告诉自己，小p孩儿已经不再适合自己了。

    陈北打开蓝眼的直播，发了个“Hi”，没再探究自己的内心深处。

    反正日子嘛，都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