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错误,英雄
犯下的罪行值得千刀百剐,杀过的人们血流成河——占据了大航海层近一百年的恐怖主宰,比努,如今正奄奄一息,躺在地面上。
在众人的目视下,饱经风霜的莱因哈特握着一把小刀,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好亲自结果弟弟的生命。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遗言。”莱因哈特淡淡问了一句。
比努没有应声。
莱因哈特摇摇头,举起小刀。
“一代雄主,怎么在这里死去了呢?”一团难言的黑影盘踞在比努的身体里。
“轮不到你嘲讽我。”
“是啊,明明只要再杀三十二个人,灵魂结晶的数目就足够启动那个术式——只要还有尸骨在,就一定可以起死回生。你,甘心么?”
比努笑了笑,“这一百年,你在一点点消磨我的心智,杀人、诱拐女人,这些都并非我的意愿。尘归尘,土归土,让我去和小白相见吧。”
黑影闪动数下,发出了难听的嘶哑声。
“罢了,你作为工具的使命结束了,接下来,你的灵魂将会成为我们的数据,我们会将你放在模拟凌虐的测试世界里,你将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拒绝我们命令的代价。”
对那样生活的恐惧让比努猛然变色,“不能,你们不能把我扔在那里,不要啊。。。”
“噗——”
小刀插进了比努的心脏。莱因哈特颓然坐在地上。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桦不知该怎么安慰莱因哈特,亲手杀死手足,即便那人有千般的罪行,可这也是他的哥哥啊。
“胜利了。。。”
活下来的大家紧紧相拥。
蕾娜斯本来就是强撑着,与远远超过自身的强者的超负荷的战斗,现在已经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桦背起了蕾娜斯,准备离开这里。
“狄贝多,阿尔戈号还在不在。”
狄贝多点了点头,“在这座岛的最北端,应该是完好无损,阿尔戈号只有丽丽能主持解析工作,可她如今也。。。”
桦无声地叹了口气,“为我们死去的人,此生必须铭记。”
正当大家逐渐放松下来时,莱因哈特也从比努的尸体旁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面容狰狞,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大的恐怖。
正当他为弟弟盖上白布,掉头离开时,一根黑色的尖刺穿透了他的腹腔。
所有人都惊呆了,桦的手中凝聚出一把银色手枪,向莱因哈特跑去。
“别,别过来,这个东西很强!”
莱因哈特强忍疼痛,回过头来,难以言状的黑色马赛克从弟弟的尸体里涌出,那根黑色尖刺就是马赛克的衍生产物。
“清道夫程序正在启动。。。”
“目标:同种族男性,捕猎该目标,以获得新的肉身。。。”
所有人的圆球发出了刺耳的警报,这是前所未见的事。
“警报,警报,错误正在蔓延,请所有未感染者离开本层世界,半小时后联盟特别部队将会抵达。”
“警报,不可接触错误本体,不可接触错误本体!”
桦一刀看在那根尖刺上,那根黑刺仅仅弯曲了几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越来越多的尖刺正在形成,更多的尖刺扎进了莱因哈特的身体里,几乎成了一个刺猬。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桦举起手枪,子弹上膛,银白子弹将一根黑刺击断。
只有塔之匙能给予足够的伤害,但远远不够。
“你快走吧,这个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莱因哈特吐出一口黑血,那黑刺仿佛有着生命,想要将他的身躯包裹起来。
桦骂了一声草娘,“我今天就不信了——”
子弹却打在了空处。
自己和所有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高空之上。
“大人,我是勒赫姆,错误已经显现,我必须保护你的周全。”
强制全体传送,地点是两千米高的天空。
桦死死拍打着透明障壁,咆哮着:“勒赫姆,我,我命令你,快放我下去!”
她通过龙眼,看到了痛苦不堪的沧桑男人,身上的黑色物质越来越多,几乎只剩下了一颗头还在外面。
“大人,你还年轻,不懂错误是一样什么东西——你如果执意去救那个生灵,你周围的所有人都会被感染。”
海面剧烈涌动,数千米高、古神一般的伟岸身躯从海底升起,无数的卷须在其身周浮现,在九根无比粗大的触须上,长满了惨绿色瞳孔的眼球。
“乖乖,这是你的召唤兽?”狄贝多碰了碰桦地胳膊。
桦摇摇头,“这是这个世界的织序者——负责维护世界的稳定,将规则限制在合适的轨道上。”
“那团黑色马赛克,是织序者的敌人,名为错误。”
少女攥了攥拳头,“这个世界,为什么好人会吃不到糖?”
狄贝多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如何接话。
莱因哈特彻底被吞噬,留下了一个人形的马赛克,无数黑刺遮天盖地。
“正在扫描。。。”
“发现织序者个体,衡量双方战力。。。”
“战胜几率:零。启动环境污染计划。”
马赛克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从四面八方跑窜,企图钻进海里。
“小小‘清道夫’,打不过就想跑?”
无数触须突破了时空限制,准确地穿透了每一个马赛克碎块,那看起来无往不利的黑刺,连勒赫姆的身躯都无法接近,在距其身躯十米远处就消散在世界中。
大量的黑色雾气从马赛克里喷出,其中蕴藏着恐怖的污染之力,被沾染一丝,就会被正确的世界所排斥。
勒赫姆点出一指。
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无视个古神身影同时点出这一指,超越了规则,超越了神明,无穷量的镇压之力将所有黑屋挤压成平面,挤压成黑线,直至成为一个无法观测的黑点。
“错误已被消灭,各位入塔者可以继续探险,若有不适可以与当地织序者沟通。”
圆球滴滴提醒。
桦舒了口气,龙的直觉在刚才提升到了最高,马赛克的危险性,超越了她遇到过的任何敌人。
这时,勒赫姆掉转头来,密密麻麻的眼球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众人此时仍然脚踏无形平台,见到顶天立地的古神身躯面对面和自己对视,那种压迫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了。
这时,勒赫姆向桦传音道:
“大人,错误已被清除。”
桦向着勒赫姆鞠了一躬,“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今天我们在劫难逃。”
“塔的意志所指,就是吾等心之所向。”勒赫姆恭敬地说道。
一道道光华闪过,众人又被传送回岛屿上。
“大人,您还太过弱小,而且没有获得完整传承——错误已经渗透到了初始层,整座塔已经危机四伏。”
“我会给您一些基本的知识——这些知识原本是传承里的内容。请保持平静,大人。”
一条纤细的触须来到桦的额头处,轻点一下,一抹光点进入女孩的大脑。
大量的知识涌入桦的记忆中,她有些站不稳,轻轻捂着头。
狄贝多上前来搀扶住了她。
“。。。塔是一套自洽的游戏系统,而错误就是被塔排斥的存在,是危害一切真实的臭虫。”
“原来如此。”
人群嘈杂无比,就是最懵懂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白发女孩似乎有着特别的权力。
“这个世界的威胁暂时遏制住了,我会将这个世界上还能使用的穿梭船带来,祝各位爬塔愉快。”
“织序者大人|勒赫姆,稍等一下。”
狄贝多和桦同时说话。
“请说。”
“将我们两人,还有那个淡绿色头发的女子先留下,我们还有一些事要做。”
“可以。”
其他入塔者纷纷坐上船只,原本只能坐六个人,但勒赫姆为他们修改了规则,在十分钟内,不限人数。
大家伙扒在一艘艘不堪重负的船上,向三人挥手再见。
蕾娜斯醒了过来,第一件事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放心,比努已经被杀死了。”
狄贝多高兴地说道。
支走狄贝多,待桦为其清洗身体时,看到了她身体上发生过的一切。
“。。。怎么办。”
蕾娜斯很放肆的笑了,“能怎么样,还是实力低微,等我变成一等一的强者,见到这种东西,来一个我杀一个。”
桦点点头,拿起毛巾为其擦拭身体。
等到三人集结时,桦忽然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为死者们做些事情。”
他们找到了比努办公室里的名单,一列列名字排列其上,如果已经死亡,后面会用红圈标记。
翻到最后一页,他们看到了那个牛头人阿鲁斯,还有丽丽的名字。
“世界上总会有让人气愤的事发生,我们的工作,就是让好人能吃上糖。”
阿鲁斯发现了桦被海兽带走,但他没有和比努汇报。
丽丽善意提醒狄贝多蕾娜斯二人,但自己被杀害。
依照着上面的死亡名单,三个人忙碌半天,制作了一个个简陋的墓碑。
勒赫姆一直在旁观看,祂还帮忙统计了后来被比努扫射而死的人。
所有的墓碑整齐的放置在这座特殊的岛屿上。
三人擦擦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最前方,摆着莱因哈特的墓碑。
上面刻着“暴风中的英雄,矢志不渝的正义”。
“就这样吧。”蕾娜斯对着大家说。
三人登上了船,向着开启的空门驶去。
若干年后,再一次有入塔者登上了这座岛屿。
“咦,你们看,这里有墓碑。”
其他人闻讯赶来,发现了上百个这样的石块。
看到一块巨石上,刻着大概的经过缘由,最前方的墓碑上,写着那样的墓志铭。
四个人叹了口气,肃然起敬。
“这个字。。。像是那位大人所刻。”
一个人摸着略有些模糊的字。
“伟大的塔之子,叛逆的龙女。”
“没想到她曾经来过这里。”
“现在塔外已经不安全了,塔内也是危机丛生——她的团队是少数的能正面对抗错误的人。”
几人缅怀片刻,走入了空门。
莱因哈特的墓碑,静静的看着一个又一个英雄的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