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悟和莲见夕纪距离第六节点城的寄存筒还算近，但道路损坏眼中，过去时花费了不少时间。

    所幸这里距离暴动核心区域很远，街区楼房和设施几乎完好无损。

    二人来到这附近时，就看到整个街区都已经占满了驻守的前锋军团作战士兵。秦悟猜测，他们应该是在莲队长电话后的第一时间便被派了过来，驻守在这里。

    作战士兵的纪律性很强，在秦悟和莲见赶到之前，没有任何人擅自离队搜查。

    “东西应该到了。”

    莲见夕纪看向秦悟，示意他跟人去取。

    为首两名强壮魁梧的士兵出列，走到秦悟面前，引着他向队伍后方的街角走。而林立的士兵之后，又有三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肃立并包围着一座半人多高的圆筒建筑。

    在第六节点城囤积的货物很多，专设的地下仓库已经堆满了，近期的货件凌乱堆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地面上，最上方，有一封牛皮纸信件。

    在这个时代，信封不仅仅是一个装信用的长方形纸袋，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普通城民所用的，大多是廉价且易损坏的慢递包裹，各大节点城的物流站往往为了节省成本，攒到一定数量才会派人送出，所以一些人烟稀少的地区，很可能拖延几天甚至几周不配送。

    而中央城和军队之间，大多使用运输专线，尤其是有钱人家的信件，以牛皮纸做信封，火漆滴蜡做封口，拆信时需要用小刀轻轻割开蜡底，是现如今最为体面且讲究的。

    “交给我吧。”

    秦悟走到货架前，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ID卡，在士兵手里的仪器上刷了一下。

    “序列ID：0017，深蓝中间人，机体正常，序列正常，核验通过......”

    为首的战士略微感到诧异，但在核验过身份之后，默默向一旁撤退。

    看着下属沉稳的背影，莲见夕纪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如果让秦悟看见，他或许又会觉得，这种目光很......少女。

    当场，莲见甩了甩头，收敛了视线。

    很快，驻守在寄存筒边的士兵簇拥着秦悟回来了，其中一人将一个明显经过抗摔、抗爆处理过的十三寸小箱子交到副队长手上，箱侧有贴合手掌弧度的金属提手，崭新，毫无划痕。

    秦悟瞥见，略感好奇。

    这箱子，甚至无需经过自己的手......

    莲见淡淡扫了他一眼，脸上似乎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中央城特配补给，毕竟在外面，没什么人能用到手枪。通常来说，C级以下的任务，其危险量级，低到根本微不足道。”

    “不过这次，是该上点手段。”

    秦悟听闻，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莲见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直言道：“出过多少次任务了，就算遇到上次那个大家伙，我也能抗一会儿。”

    她自顾自拿过秦悟手上的信封，用制服佩刀撬开火漆印章，“再说了......深蓝中间人负责协助调查，预知风险，必要时干上一架......不是还有你在吗？”

    秦悟无奈地蹙蹙眉头，想自己刚来时，可没有“干上一架”这个工作内容。

    “拿着。”

    这一瞬，一张金灿灿的、同ID卡一般大小的卡片扬了过来，“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张卡的主人。你的卡，自己拿好......”

    卡片落到秦悟手上，质感很棒，镌刻着“西塞尔”三个花体字。

    “另外，第六节点城内的黑雾波动还没结束，所有寄存的货物都需要隔离封存，不准出城，等中央城下达运送命令。中央城也会严格调查所有负责货品运送的人，等任务结束，所有士兵都要上交自己的机体检测报告。同时，通知第六节点城的行政厅，调查所有商铺的进货渠道，把那些不干净的、不对外的、舍不得出来见见光的，全找出来。”

    莲见每说一句，为首的士兵便答一声“是”，腰板挺得笔直。

    然后，她转过头，对秦悟道：“照原计划进行，叫蔡不卦那小子抓紧过来，去‘那个地方’集合。”

    “所以，这张卡究竟是什么？”

    秦悟跟在身后，忍不住又问道：“我还以为，军人会有对外的特殊身份证明。”

    “ID卡都是级别很低的东西。”莲见随口答道，“顶多让你刷一下，像刚才那样......你倒是很懂规矩。”

    “这样......”秦悟神情有些尴尬，手揣在口袋里，同时捏着两张卡片，细细摩挲着，“所以为什么要我假扮总队长？我并不了解他。”

    安静了一会儿，莲见夕纪没有回答，而是扭过头来问道：“对了，你不抽烟吧。”

    “嗯。”

    旋即，那个牛皮纸信封又被递了回来，“这是任务预算，嘉娜长官已经预支给我了，你去买包烟揣着，要最好的。”

    秦悟一时间语塞，副队并没有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的意思，只好听命照做。

    “毕竟你是想接替他做总队长的，他的习惯，你也多学着点。”

    秦悟认真品味了一下，总觉得这种话不像是能从莲副队口中说出来的。

    接替队长，当然是不行的，自己来前锋军团的目的是搞钱养家，又不是图官。

    不过老鬼在找接班人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这点秦悟早就能觉察到，虽然他平时说话做事都带着些玩世不恭，但有关下属和第一编队的事情，他向来很负责，也从不怕麻烦。

    捏着信封细细摩挲，折返回城内，买烟和火机，又走回来。

    “点一根抽。”

    莲见直接命令。

    秦悟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感觉，但他还是拆开烟盒，学着老鬼的动作点上，然后轻轻吸了一口。

    多年吸污染空气的人已经产生了抗性，烈烟虽然呛，但也只是嗓子有点痒，没什么感觉。烟草燃烧了三分之一，秦悟便扔在地上踩灭了。

    莲见摆手驱散了面前弥漫的烟雾，略带嘲讽道：“你又不是小屁孩儿了，哪个男人还不抽根烟的？”

    “对身体不好，对其他人也不好。”秦悟慢慢说着，沉声问道：“你确定总队的关系能打通？”

    “准能搞定。”

    听着如此自信的语气，秦悟更加对老鬼这号人物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节点城之外的人，需要在节点城之中务工满三年才能申请正式城民审核，在此之前，没有进入学校学习的资格，不允许注册公司，更不允许进入第一特区和行政部门任职。

    所以城内城外，是有一条天然鄙视链的。

    城内的人不愿出去，城外的人拼命想挤进来。

    出身自下城区的人，很难爬上去，也很难打通这么多关系，秦悟很想知道老鬼是怎么做到的，很迫切！

    二人没再交流，很快便出了城门。城墙外勉强能看出水泥路的方向，两侧已经没有完整建筑了，取而代之的是随意丢弃的工业废材，满是油污的废弃发动机和生锈铁板。远处还可以看到一些只建了一半便休工的烂尾楼，因为耽搁的太久，裸露出的钢筋已经完全锈蚀了，十分荒凉。

    所有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脏兮兮的，仿佛刚从黑雾残渣中诞生出来的恐怖生物。

    路很难走，不过秦悟很擅长走这些复杂的地形，探测器传输的数据一直很稳定。

    “就在前面！”

    “真有富人肯来这种地方吗？”莲见不断拨开废材跟在后面，语气满是困惑。

    周围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像是多足爬虫从地面上爬过。

    道路自一座不起眼的灰色矮楼戛然而止，建筑外缘围着厚厚的铁板，只有这里的楼体还算完整，并且防御工事像是近期才修缮过的，有一排带尖刺的齿轮。

    耳机里传来童映微的解释：“三年前，这里是第六节点城的计划开发区，划做工业用区，杜绝城内污染，但后来经济不景气，加上黑雾肆虐，城民流失严重，工厂也一直不景气，逐渐就荒废了下来。”

    “因为这处区域地形偏陡，修建地下运输通道成本很高，所以在最开始的项目规划中，预留了三条地上运输专线，所以书面上，是不会有地下建筑存在的......如今，第六节点城正在向东部扩建，若没有此次黑雾事件，预计在下半年完成与第四节点城的对接。”

    “据说，两座城市之间，会修建一条运输长廊，将空白的区域填充起来。”

    一路过去，秦悟和莲见夕纪已经走到了建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