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深处久已经长满了杂草，一片荒芜，一片寂寥，一片空虚，到处都是崩溃过后留下的废墟。

    难以喜欢上任何人和任何事...

    总感觉...

    做什么事都没有意义。

    有很多时候，甚至还会认为拥有生命也不见得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这就是抑郁的国度啊。”那家伙低沉地说。

    风轻轻地吹过，开阔天幕下的所有林立的废墟都如尘埃般散去。

    “变成怪物吧！”他忽然声音尖锐地大叫起来，“快变成怪物吧！只有成为怪物…”

    “才是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归途！”

    …

    骨骼正在变形。

    血管在硬化、膨胀、凸起、扭曲，勃发的心脏就像是一个强力的发动机。

    它配备了十二个、二十四个、四十八个、乃至于九十六个、一百九十二个油缸。

    血液在沸腾，无边无际的杀意正从幽深的内心中迸发出来，如巨树的根脉般钳制着他的灵魂…

    为什么会如此迫切地想要杀掉他？

    动机是什么？

    意义在哪里？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你的善良呢，你的信念呢，你的道德呢，你的束手束脚呢，你的焦虑呢，你的不安呢…

    你的…底线呢？

    它们在哪里？

    它们，现在，此时此刻，究竟在…哪里？

    好生气啊，好想哭啊，可又很兴奋。

    生气的点在哪里？

    是因为觉得肉体就像是牢笼，觉得在生命存在之时，它就一直一直禁锢着灵魂么？

    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在这个空洞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真切地理解你，没有人能够深入地体谅你，也没有人能够发自内心地、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和你共情么？

    怎么生而为人...

    这么一件事，就注定了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背负着如此庞大的空虚和悲伤？

    压抑得，甚至没办法顺畅地呼吸。

    那么…

    又为什么要兴奋呢？

    是因为…

    马上…

    你就要干掉对方，或者被对方干掉了吗？

    …

    血压一路飙升，转眼间，便已突破了医学上的一期、二期，三期的高血压范畴，肾脏的负荷严重加剧，似乎只要再持续多几秒钟，负责过滤血液的肾就会因为过度运作而报废。

    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有着一点医学常识的欧小涛不可能不知道。

    倘若肾脏一旦报废，人体便再也无法自动过滤留存在血液中的毒素，也会因此而罹患人们常说的...尿毒症。

    即使是依靠着透析来替代本应该是肾脏执行的功能，但也只是得过且过的缓兵之计。

    没办法真正地解决问题。

    如果想要更换肾脏的话，一来则是需要等待肾源。

    即使等到了，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支付高额的费用以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二来则是术后的花费。

    由于所移植的肾脏来自于异体的缘故，所以，移植手术以后的抗排斥治疗几乎是必不可少，而且药物的价格昂贵，甚至比透析和移植手术的价钱都要来得高昂。

    倘若只是普通收入的工薪家庭，根本无法承担如此高昂的费用。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家庭的累赘，有不少罹患这种绝症的人都会慢慢地放弃治疗。

    放下固执，屈服之后，再度屈服，直到最后，无可奈何地投奔最终的死亡。

    一如《我不是药神》中所说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

    荒谬的世界。

    ....

    只要你有了钱，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样伤天害理之事，医生也会救你。

    可如果你没有钱，那么，不管你在平日里再怎么样地积德行善，医生也不会念在你是一个好人的份上，免费给你治疗。

    在荒谬的年代，好人成为了一个贬义词。

    没有人希望自己被别人称为一个好人，也没有人喜欢收到某位心仪的姑娘颁发的好人卡。

    一切的一切都乱了...

    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也不能因此而埋怨制度，埋怨政府。

    毕竟，命苦不能怨政府。

    况且，政府确确实实已经在努力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只不过是因为能力有限，所以没办法顾及。

    因为人类社会注定了是不可能太过平衡，太过圆满。

    更因为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神。

    往往就是因为人的能力有限，注定了没办法完成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

    那么，造成痛苦的根源在哪里？

    ....

    仅仅只是为了干掉眼前这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男人，就要付出这样高昂的代价，未免也...

    太过于欠缺理智了吧？

    ....

    “变成怪物吧！快变成怪物！”那家伙像是催命的道符一样狂啸不止，“像毒蛇一样的歹毒，像狮子一样的健壮，像老虎一样的凶猛，像苍鹰一样的高傲，又像豺狼一样的残忍！”

    “咆哮吧！咆哮吧！”

    那家伙近乎发狂地大喊。

    “把所有的错误都修正，把所有的不公都抹平...”

    “让这个无聊又冷漠的世界看看，属于你的，也只属于你的，不甘于寂寞沉沦的第一声咆哮！”

    ....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家伙的声音分明是漂浮在脑海里，却又像是烙铁一般的沉着，而且滚烫，空气中的尘埃飘渺，只在一刹那，欧小涛就已清空了大脑中的所有理智。

    罕见的决绝。

    闪烁着凶光的双眸中，再也看不到以往那个懦弱家伙的影子。

    什么理智，什么顾虑，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体验。

    对于身体的极致，对于天空的高度，对于大海的深度，对于土地的广阔，对于世界的未知，对于宇宙的无穷，对于自由的追求，对于理想的坚持，对于命运的挣扎，对于死亡的对抗，如此种种的...

    体验。

    他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魁梧的男人看，腰肢缓缓下倾，右脚的脚掌紧紧贴着大地，左脚的脚跟弓起，脚尖同样贴地，十指则是轻轻地点击地面，做好冲刺的准备。

    刹时间，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正在进行的打架，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注视着他。

    他想干什么？

    他是...疯了么？

    怎么会连军官都敢惹，是脑子有洞，还是五行欠打？

    你平白无故地招惹他干嘛？

    哎呦，你干嘛？

    刚刚挨了军官揍的那个人现在还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半点准备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啊！

    ...

    一个个充斥着不解的念头从与他作战和与他作对的同伴们的心里飘过，谁也拿不准这家伙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去找军官的麻烦。

    可就在他们还在思索着这家伙会被军官揍成什么惨样的时候，那家伙居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直到他们捕捉到一阵卷起灰尘的风在眼前掠过之时，他们才惊愕地发现...

    只是一瞬间，这家伙便已突破空气的束缚，只身冲锋到了军官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