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在休息室躺了半个小时之后便准备往回走，突然急诊大厅一阵争吵声将他吸引了过去。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急诊了不起啊，我先来的，我就不让你插队。”

    一名小年轻扬着手中的单子不断冲着一对夫妻嚷嚷着。

    小护士：你这人怎么注意啊，人家是急诊的啊，当然要优先了啊。

    “哎呦，大家都是来看病的，互相让一下，别吵了。”

    小年轻：我就不，我是先来的，还没见过呢，看病也要抢啊？

    这个时候，有个老者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轻轻拍了一下那个小年轻：小伙子，你看人家疼的脑门全是汗，就让他先进去又怎么样呢？反正后面的号就是你了，也不差这几分钟吧？

    小年轻：不行，我单子都开好了，我也在等检查，不然还要排队干嘛，再说了，我怎么晓得他是不是装的！

    这话一出，现场声浪更大了，毕竟那对夫妻一眼看去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那种。

    “小伙子你不能这样说啊，又不是你一个人呢，我的号也在他的前面，我不是一样让了吗？”

    “对啊，对啊，我们前面四个号除了你都让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年轻：哎，你们不是道德绑架啊，你们让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挂的是急诊，哪个时间不宝贵啊，我还心口疼呢。

    韩明立刻上前与边上的小护士了解了情况。

    “刚在导诊台的时候发现这位大哥一直捂着肚子，我就想着让他先进去再补号，但是……”

    护士将嘴巴朝着边上的那个黄头发的小年轻努了努便不再说话。

    “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老秦呢？”

    “秦医生帮患者取报告去了，不然急没事了。”护士也很委屈，自己明明是好心，现在骑虎难下了，万一真的要发展成暴力事件医院一定会扣自己的绩效的。

    韩明：行，那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将我的号往后自动顺延。

    “看看，还是这位医生通情理，现在人哦浮躁的很。”

    韩明算是为对方解了围，小护士连连感激，“韩医生你真的是太好了。”

    “顺手的事，扶着他进去吧。”

    “谢谢医生啊。”患者的妻子连连点头，进了办公室后扶着一直哼哼唧唧的老公坐在了椅子上，后者因为疼痛的缘故只坐了半个屁股，就这么一直斜撑着椅背，右手死死捏着自己的爱人。

    韩明打开电脑，

    患者：夏飞

    年龄：39

    症状：急性腹痛，伴有呕吐症状

    “把具体的症状和我说一下，不要有漏。”

    患者妻子：是这样啊，我家男人昨天夜里工地完工一起聚了一下，他喝多了，后半夜的时候就一直喊着肚子不舒服，还拉了好几次，我让他来医院他非不肯，自己吃了两颗胶囊。

    “就这么哼了几个小时后，本来以为没事了，但是早晨起来的时候又开始痛了，而且还吐了，家里床单都搞脏了。”

    韩明戴上手套，“好，帮我将他移到旁边的床上，我先来查个体。”

    “这里疼吗？”

    “有没有明显的跳痛或是那种抽抽的阵痛？”

    “有没有明显的拉扯感？”

    患者：医生，我原本就是肚脐那一圈非常的疼，现在上面也开始疼了，有虫子在咬我，好多好多虫子在咬我，烧，烧的慌。

    “恶心吗？我再加点力度，你有不舒服就直接和我说。”

    “是右上还是右下？”

    “还是一整圈都痛？”

    ……

    细致检查之后，韩明确定患者的腹部体征看上去并不像穿孔那样的急性腹膜炎，也不是典型意义上的肠梗阻。

    “你爱人平时酗酒吗？”

    “啊？”

    “就是大量饮酒！”韩明重新回到了电脑前。

    “他一顿能喝一斤半呢，整个工地上就属他最能喝了，木工的活不像瓦工，忙起来是一阵一阵的，闲下来的时候就要等进度，他没事就抱个瓶子在那喝，有时就干喝，也不要菜。”

    韩明快速在电脑上记录下这些情况：有大量的饮酒史。

    目前来看还是急性胰腺炎的概率最大，这也是急诊收到的酒后患者最多的情况。

    “先带患者去拍CT前别忘记血常规的检查和肝脏功能的检查。”

    “淀粉酶也要查一下，再去心电图那边看下人多不多，不多就一起做了。”

    患者眼睛瞪的老大，“我就肚子疼，你给我开这么多检查，我咋觉得你们医院就是变着法子想要骗患者的钱呢？”

    一听要去做CT，他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与之前的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啊，怎么你检查完了多出来这么多检查？”

    “为啥还要CT啊，不能直接开点药让我回去吃吗？”

    “医生，你不会就是为了开检查才将我们留下来吧？”

    患者的妻子也开始质疑了起来，看向刘响的眼神就像钢刀一般。

    “是啊，是啊，我就是肚子痛啊，又没有心脏问题，做什么心电图啊，那不是糟蹋钱啊。”

    “现在工头也不安排事情，我就说了，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在家躺半天就没事了，你看，现在又要白花钱。”

    患者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法直起腰身了，表情也开始狰狞起来，但是他看向妻子的眼神却异常凶狠。

    小护士还在等着韩明的指示，到底要不要去推心电图的机子啊？

    同时嘟着嘴巴道：人家韩医生明明帮你们插队了，你们还这样，真的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为这对夫妻争取插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一开始就应该放任他们自己去询问和挂号？

    心念至此，她用力一跺脚，狠狠在这对看似老实的夫妻身上剜了一眼。

    韩明倒也没有多纠结，只是冲着护士点了点头，“患者必须先查心电图再去拍CT。”

    “收到！”

    小护士立刻冲出了房外。

    韩明：心电图也不贵，你连CT都做了，还是做一个吧，为你好。

    患者妻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自己家老公疼成那个样子只能作罢。

    “我们又不懂，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呗。”她这时的语调已经明显不对了，脸色阴的就像是翻肚子的黄河大鲤鱼。

    韩明将这些细节全都扫在了眼里：身体是自己的，你不查一下也没人帮你疼，就是一个排查的过程，没事情最好，一旦有事情就能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