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安营
炎山听人来报,说淳于将军归营,赶忙过去看望。
进了帐篷,询问那两个医官情况如何。
那二人皆是摇头,只说伤情太重,恐无回天之力。
炎山也不说话,叫他二人下去了。
又遣走了帐中的几个士卒,只身一人,照料樊哙。
见他昏睡之中,呼吸赢弱,身子又是忽冷忽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口角已无半分血色。
心中颇为担心。
虽然知道他有一定的自愈能力,但是伤的这么重,真不知道还活不活的过来。
就这么心思焦虑,坐立难安,过了约莫一个时辰。
只听樊哙突然间嗯了一声。
又见他双眼微睁,渐渐回过神来。
则是长出了一口气。
“将军受苦了!”
火炎山言语真挚,颇为动容。
樊哙半睁的眼睛,看不清神色。苍白的嘴唇,微闭微张,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却是不住的向上梗着脖子。
炎山心知他是想直起身子,于是慢慢将他扶起,随手牵来一条被子,垫在了他的身后。
樊哙竖起了身子,似乎精神好了不少。
硬撑着气力说道:
“拿……拿酒……来。”
炎山眼睛一怔,虽是知他有酒瘾,但此时身受重伤,又如何能喝?
于是好言相劝:
“缓两日再喝,亦是不迟。将军还当爱惜身子啊!”
没想到樊哙瞪大了眼睛死盯着他,却不再说话。
炎山连忙又道:
“不是不让将军饮酒,只是此时再饮……怕是要漏的。”
于是斜眼看了看樊哙腰上,那已经开始渗出血来的绷带。
只见樊哙怒目而视,咬着已无血色的双唇,挣扎着说了几个字:
“漏……漏……就拿,拿盆儿……接着。”
炎山心知此人刚烈,不可拗他心性。
只得正色正容,恭恭敬敬回道:
“诶,好嘞!”
于是亲身出去,勒令守门的士卒,拿了两坛好酒过来。
自己则是亲手倒酒,一盏一盏的喂与他吃下。
十几盏过后,樊哙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二十几盏过后,气息浑厚有力,只是那肠胃处缠着的绷带,慢慢的洇出水来。
三十几盏过后,双目凝神,言语已是无碍,但那绷带处,便好似刚洗过的衣服,或是没关紧的阀门,血水滴滴答答的顺了下来。
樊哙的亵裤,床褥都湿了一片。
又饮了十余盏,樊哙这才尽兴,自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刚向前探了探身子。
那肚皮一紧,腰上的绷带处,竟然呲出一股水柱来。
正好落入炎山手里的空盏之中,竟然满上了小半盏。
炎山端着这小半盏血酒,晃了又晃,惺惺说道:
“既然是将军敬酒,那寡人便与将军浅酌几杯!”
说罢,不仅让人上了酒菜,又找那两个医官过来,给樊哙重新包扎伤口。
这二人见屋里有酒,有肉,以为大帅有送行之意。
后来看伤者,浑身上下皆是酒气,也不知已经喝了多少。
都觉得惊奇。
再仔细看着伤者,面色红润,气息绵长,比刚进帐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又重新包扎了,那本是血肉成泥的伤口,竟然发现愈合了不少。
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炎山令他二人,守口如瓶,不得透露,淳于将军半点伤情,否则立斩不赦。
他二人诺诺而去,自是不敢声张。
樊哙待他二人出了帐去,也不罗嗦,直接问火炎山后来如何。
炎山详详细细,把后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与樊哙。
那樊哙听完,微微点头,低声问道:
“陛下也曾上过阵?”
“今天当真是头一次!”
樊哙侧眼睨之,有些将信将疑。
“看陛下临危不乱,还有几分游刃有余,似乎对这杀伐之事,倒是有些心得啊。”
火炎山“呵呵”一笑,
“与将军无二,也是两命之人!”
……
他两又谈了许久。
樊哙听得兴致勃勃,两眼冒光,不禁又端起酒盏来。
炎山知他这是死不掉了,也放松了心绪,跟着把了几盏,与他说话。
从那“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开始讲起,
一直讲到“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
林林总总,而又脉络分明,只把那许多故事,说得绘声绘色。
樊哙则是连连感慨,又追问了许多。聊的尽兴,方才谈起了眼下的正经事。
出征之时,樊哙本觉得火炎山主将无威,乃是用兵大忌。昨日一战,虽是损失了兵卒近三百人,战马一千多匹。
但换了吴三桂的脑袋和左良玉,却是只赚不亏。
炎山则是拿出了笔墨。
“甲子年戊戌月甲申日,
骠骑大将军,英王稽首拜书。
皇帝陛下,臣朱祁镇伏白。
自征北以来,日夕不敢忘圣君教诲。昨日督军放马山,遇叛臣吴三桂部。
赖陛下天威浩荡,臣阵前手刃此贼。后又生擒其部将左良玉。
两阵共斩敌五百,擒贼千人,旗开得胜。
随书,奉三贵首级。
朱祁镇顿首再拜,恭肃以闻。”
这封信是以朱祁镇的口吻,写给朝廷的,自然笔迹,还需事后要人再加工。
随后又抽出一匹黄帛来。
“甲子年戊戌月甲申日。
制诏骠骑将军朱祁镇:
深执忠孝,奋勇杀敌。孔子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亲。
斩将破军,平定二臣,功効尤著。增食邑三百户,遥领襄阳太守,敬之哉。”
写完之后还加了自己的私印,封在了黑绸的袋子里。算好了日子,等魏公公,加盖了大焱国的玉玺,再发与朝堂。
自己这独角戏演完,也知道这份奏章发回去,襄阳失守的消息也就算公之于众了。
让那些臣工们,有点紧迫感。赵括与蔡伦督压剩下的士兵,粮饷,辎重的工作就能做得更轻松点。
但是短时间内,也不能再往回发坏消息了,自己不在京城,怕真有骚动,弹压不住。
于是又抽出一小匹白绸。
“老伴:
速去把吴襄的家给抄了。把这厮给关起来,等我回去定夺。
还有之前那事情,查的如何?有何眉目,速报与我知。那赝品若敢造次,你便宜行事。
此外,另有一事,
当日替吴三桂传信之人实为奸细,此人底细,务必尽查详实。
尤其此人还可能藏匿了陈圆圆,一并给我找出来。
……”
前前后后,说了不少,但既不署名,也不落印。
只在信的末尾写了个不出头的“山”字。并暗暗用针,在“山”字的竖折处,戳了个细孔。
三封信写完,炎山又思量了一阵,觉得仍有不妥。
于是拿出一张宣纸,又写了第四封信。
写完之后,连点了八匹快马,着自己的亲信侍卫,急忙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