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冠军只需一只菜鸟

第15章 滑雪

    第二天一大清早,白荼和风迟顶门进入雪场,白荼还是一身娇俏的粉色滑雪服,风迟则是灰黑色羽绒外套,下身是黑色牛仔裤,右手轻松地抱着白荼半人高的雪板——白耀文叮嘱过他还不可以着急上雪,因此风迟一身休闲装扮,在穿着臃肿的人群中显得利落昂扬,不时惹来其他女孩关注的目光。

    白荼颇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雀跃,她很喜欢处在众人视线中心的风迟无视周遭发射的爱心冲击波,蹲在地上帮她穿戴雪鞋,仿佛被捧在手心里一般被独宠偏爱,这是女生都会有的小虚荣。

    风迟和白荼身高相差近一个头,平日总是不得不抬头仰望瘦高男孩的白荼,这是第一次俯视看向风迟,男孩头顶的短发一绺一绺,柔软黑亮,像动物幼崽身上的绒毛,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白荼的手越凑越近,不期然,对上男孩抬头仰视过来的眼神。

    悬在半空的手猛然顿住,一抹羞赧飞上白荼的脸颊,手臂顺势一拐,伸向脚上的雪鞋,她装模作样地拉了拉鞋带,扯了扯松紧绳,对风迟嘟囔着:“你能不能再绑一遍,刚才我没有认真看。”

    风迟温墩一笑:“下次我还帮你系,你不用学。”

    白荼从小就很能干,七岁时个头比灶台差不多高就搬个小板凳垫在脚下学会烧菜了,十岁时家里家外的杂活都能一手包办,因为没有人帮她,不动手就只能饿着,脏着。

    同学的家长教育自家孩子:“看看人家白荼,多能干懂事,再看看你,除了吃喝拉撒睡,啥也不会。”

    同学撇撇嘴,一脸不高兴。白荼却看着被他们的爸妈数落得一无是处的同学,眼中流露出钦羡的光彩,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刺得酸疼。

    和她同龄的孩子们不用那么早开始就学做家务,因为有爸妈在,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小废物”。只要撒撒娇,说几句好话,或发一通脾气,会有疼惜他们的人来收拾残局,所以他们不用学。

    那时的她,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做她的退路,让她有选择不做讨厌的事情的余地。

    她以为,如果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只可能是父亲。可惜,白耀文醉心于医学事业,没有分给白荼足够的关心。渐渐地,白荼也不再做这般奢望,已经学会独自完成所有的事情。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真的出现了,不是最熟悉的父亲,而是相识不过一个月的风迟。

    不管说出这句话的风迟是不是认真的,这一刻白荼的内心圆满了,她无比灿烂地对风迟一笑,那是她毫无负担,内心最真实的展现。

    江南的雪场和北方不同,雪季短暂,雪质也更为稀薄,有些稀疏的地方甚至还露出枯黄的草皮。可即便是这样,来这里滑雪的人比之北城的雪场也不遑多让,一颗热爱冰雪的心无关南北,自驾几小时就可抵达的雪场相较于数千公里外的北方,条件上稍逊一筹也是可以容忍的。

    白荼和风迟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相对而立。白荼面向山坡的方向,练习滑前刃。风迟步行跟随白荼滑行的轨迹,不时提醒她注意重心位置和视线方向。饶是这样,白荼仍旧像个刚学习走路的小孩一样,摇摇晃晃地前行,然后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风迟眼疾手快,每每在白荼前倾之际,跃步上前护住她的脑袋,结果就是,风迟满身是雪地躺倒在雪地上,而白荼被他牢牢揽在怀里,全身干干净净的。

    就这样从上午摔到中午,白荼好歹算是学会了前刃滑行。

    中午,两人在雪场内开设的小木屋餐厅吃饭,木屋呈灯塔形状,二楼有一排三百六十度玻璃窗,视野开阔,可以遍揽雪场风景。

    白荼一屁股跌坐在松软的椅子上,累得趴在桌上。风迟端着满满一餐盘的食物,也跟着上楼,坐在窗下。

    笃笃笃,风迟曲起指节敲击桌面,白荼不情愿地半支起身,视线却不听话地溜到窗外。

    下方的山坡上,一群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刚开始学滑雪,一个个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地前行,不出一会儿,便控制不好速度,伴随着一声尖叫,几个孩子跌坐一团。倒在雪堆里的孩子们笑呵呵地互相打闹,很快就成了一个个小雪人,生动的笑颜让风迟也忍不住久久注视——那也是曾经的自己。

    白荼看着打闹的孩子被逗笑了,不自觉出声问道:“你小时候也是那样吧?”

    风迟挺直了身子,撇了撇嘴,鼻间轻哼了一声:“我小时候可比他们滑得好多了,撒起欢来,连雪场的教练都追不上我。”

    白荼弯起嘴角来,揶揄道:“那在你这个滑雪大神看来,我滑得肯定也不堪入目咯?”

    风迟转向白荼,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你的滑行缺少勇敢。”

    “勇敢?”白荼不解地蹙起眉头。

    “你每次摔倒不是掌握不好平衡,而是惧怕加速,身体本能地向地面寻求保护。”他又扭头望向雪坡上的人,开口道:“滑雪就是直面恐惧,克服恐高恐速的本能。下坡时,人会很自然地把重心放后脚,好让自己慢下来,但其实这时反而会倾向山下,把重心放前脚,虽然瞬时会冲得更快,但这样反而能安全地转弯。”

    白荼的视线一点点偏离,被脑海中因风迟的话而挑起的念头勾去。

    “不要躲避恐惧,而要直面恐惧。在恐惧中前行,与速度为伍,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风迟回过头,见一旁的白荼眼神迷离,仿若神游天外,一点也没有把他这个师父的金玉良言放在心上的样子,忍不住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被强行召唤回来的白荼心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就像上课时偷偷翻小说太入迷,课桌边突然被老师敲了两下,一抬头看到老师正站在走道盯着一样,尴尬,慌乱。

    风迟则故意逗她玩儿似的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嘴角紧紧抿成一条好看直线,惹得白荼心里直打鼓,完了完了,风迟真的生气了。

    看着白荼不知所措的样子,风迟噗嗤一下,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嘴角轻轻上弯,像一缕春风顿时消解了脸上的寒霜。

    白荼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出来。风迟这冰块脸,装起严肃脸来还是非常能唬人的,不过接触得久了才发现,他也就装装样子吓唬人罢了。

    她视线顺势下移,接着停顿在风迟衣服下摆一大滩深色的湿迹上,瞧瞧自己的身上,则是干爽洁净的。

    白荼想起来之前自己每每扑倒时,都是风迟用身体接住自己,他倒在雪堆里身上沾满了雪渣,进了开着空调的餐厅,不知不觉融化了的雪化成水洇湿了衣服。

    白荼收起了笑容,指了指风迟的右脚问道:“刚才你为了接住我,摔了好几次,脚没事吧?”

    风迟随意地左右晃了晃:“没事,没那么脆弱。”

    风轻云淡的话语还是在白荼心中撩起层层涟漪。

    愿意用身体保护自己不受丝毫伤害,不用学习如何穿雪鞋可以完全依赖他。这究竟是师父对徒弟的疼惜,还是男生对女生的呵护?

    女孩特有的敏感的小心思在心中陡然升起疑虑,眼睛不自觉呆呆地停留在风迟身上。

    风迟眉尾微扬,疑惑地伸手在白荼眼前挥了挥。

    白荼这才回过神来,露怯地一笑,端起水杯,将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和着水一同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