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德城外到底有多少饥民？

    从来就没人仔细数过，也没人想仔细数一数。但见过这些饥民的人都知道，城外的饥民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就在李珏从进城到再次来到城墙上这段工夫里，绥德城外又增加了数千饥民。

    估计是那个天杀的还在放出谣言，说是绥德城这里，三边总督杨鹤要赈济饥民，准备施粥。

    谣言传的很广，估计这个天杀的是骑着马四处散布谣言的。结果，四面八方的流民都朝着这边赶来。

    饥民越来越多，四个城门那里都是挤的满满当当的，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到一片一片的人头。

    李珏站在城墙上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不对劲，就觉得这些饥民来的太多，也太快了一些。

    自己可是带着那些流民从米脂一路走到这里的。

    这一路上也遇到了很多流民，虽然人数不算少，有的还加入了他们这一股，可毕竟没有遇到过成千上万的这种大股流民。

    在绥德这里就不一样了，李珏记得很清楚，自己被箩筐吊上城墙时，他看了看南门这里的饥民，粗粗估算了一下，也就在三千人左右。

    现在看上去就不一样了，已经是无法估量，看上去至少比先前多了一倍有余。

    难道是其它城门那里的饥民，都到了南门这里吗？

    李珏把心里的疑惑告诉了杨鹤，杨鹤也觉得奇怪，他也搞不清楚从哪里、又是为何冒出这么多流民来。

    于是，他派人去另外三处城门那里看了看。

    查看的人回来后告诉他，另外三处城门那里也是一样，这半日来到的饥民特别多，已经是原先那些饥民的一倍有余。

    这下子，不单是李珏，就是杨鹤也懵了。

    绥德城外，此时粗粗估计，现在至少有三万流民。

    李珏仔细想了想，并没有想起来路上有人对自己带的那些流民说，绥德要施粥的事情。

    若是有，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一定不会忘记的。

    这就奇怪了，施粥这种事情，别处的流民都知道，竟然没人通知他们这一股流民。

    难道是看不起自己这股吃牛肉的流民吗？

    难道吃牛肉的流民，就不配再吃粥了吗？

    不然，为何没有人通知他们来绥德吃粥。

    越想越不对劲，李珏就把李自成叫了过来，命他还是以驿卒的身份出城，然后把李传勋、李过、刘佳良、郝摇旗等人带来。

    李珏又和李自成耳语了很久，李自成便点点头走了。

    随后，李珏面见杨鹤，说是“义父大可不必赶往延安府了，说不定贼寇要攻打的就是这里，声东击西罢了……”

    杨鹤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

    虽然，他心里也有此疑惑，可李珏也这样说，就让他更加相信，贼寇要攻打的地方实际上是绥德城。

    李珏又告诉他，“贼寇是在造势，他们先把各处的饥民骗到这里来。这样，凭空就多了一些人，贼寇的势头就增加了……”

    “最要注意的是，这后半日赶来的饥民，恐怕里面就夹杂着贼寇。只要绥德城这边防守松懈，或是施粥，或是饥民闹事，贼寇必然会趁机攻城……”

    随后，李珏一指城墙上的火炮，说道：“贼寇怕火炮，故而将饥民诓骗到城墙下面，让官军有所忌惮，不敢发炮。”

    这样一说，杨鹤更加相信贼寇要攻打绥德了。

    “吾儿说的对，贼寇必然会如此。只是，数万分不清楚是饥民还是贼寇的人，若是一起攻城，又如何防守？”

    李珏皱了一下眉，心说干嘛要防守，进攻不好吗？

    “义父，出击，此时只有出击，才可以破贼势……”

    杨鹤懵了，觉得自己这个义子是在找死。

    出击？拿什么出击？

    杨鹤为何要来绥德，还不是想亲自来看看，绥德到底有多少人马吗？

    绥德额定兵员一千五百人，绥德的官员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可他到了兵营里一看，顿时气的差点晕过去。

    军营里面，人倒是不少，战马也不少，可杨鹤让人开了一炮后，那些战马就炸营了。

    炸了就炸了吧，这些战马经历的战事少，以后多打几仗就好了。

    可让杨鹤最为惊讶的是，军马散开后，地上竟然躺着一些死人。

    死人是怎么回事？有人说是被战马踩死的，也有人说是被大炮震死的，也有人说是听到炮声后惊厥而死的……

    不管是怎么死的，杨鹤都觉得那些士卒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这里是军营，里面的人都是大明边军士卒，开一炮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么多，算是怎么回事啊！

    这会儿，李珏说要出击，杨鹤觉得那就是找死。

    杨鹤敢确定，就军营里那些一炮就能吓死的士卒，只让他们看一眼城下这些人，他们就能晕过去。

    出击不行，那只能防守了。

    杨鹤命人带领士卒上城防守，并开出赏金，那就是只要能坚持下来的士卒，等贼寇退走以后，每人赏一两银子。

    杨鹤还算是聪明，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即使如此，能上到城墙上来的士卒，也不过才八百来人。其中，很多人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随时就会倒在地上。

    杨鹤明白了，知道炮声真的能吓死人。

    于是，他火了，命人把绥德守备赶紧叫过来-----

    “本官知道你等吃空饷，可没想到你等竟敢吃半数的空饷……”

    随后，杨鹤一挥手，一名亲兵就把绥德守备的脑袋砍了。

    李珏看着这血淋淋的场面，心说阵前斩将，不利啊！

    于是，他就想离开绥德。

    可想到那一万石粮食，李珏又舍不得走了。

    给人家当了儿子，这才搞到一万石粮食，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贼寇。

    但绥德城是守不住的，对此，李珏坚信不疑。

    守军邋遢，官员们虽是心急火燎的样子，但李珏相信，等那些贼寇到了以后，这些人当中肯定有给贼寇开门的。

    当然，肯定也有不想投降死战到底的。

    但没什么用，只要出了一个偷偷打开城门的，再多的人坚守也没用。

    李珏又看了一眼那名守备的脑袋，心说你们是边军啊，边军都这个样子了，领头的都吃空饷了，如何守住长城？

    李珏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走到杨鹤身边，说道：“义父，这个样子，绥德是守不住的，不如这样，把绥德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