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迁知道牛宗想歪了，但他也懒得解释。

    世人对炼气士的误解多得多了，一一解释也解释不过来。

    陈迁对牛宗重申了自己的规则：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护符或者别的什么装备，就自己去制备材料，拿着材料来找我给你加工。”

    “我也不跟你谈什么收费之类的，这两天你给我们做的饭菜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要你一直能维持这个水准，只要你能经常让我吃到我以前没吃过的味道，我会很乐意把这种交易继续下去。”

    “而且这也是你说的，想要踏入修行者的世界，那你就得吃得了修行之路的苦。只不过是自己想要的装备自己找材料罢了，算是修行者的基本操作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牛宗对陈迁此言深以为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紫阳宗里，师父给徒弟赐下法宝这种事是很常见的。或者弟子拿着师父给批的条子，去宗门的百宝阁拿材料，然后再去宗门的百炼阁炼制法宝，也是常有的事。

    牛宗也不止一次听到过，那些弟子抱怨自己对法宝不熟悉，或者法宝不合心意，需要换之类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牛宗就想过了。

    以后自己开始修行后，就要自己学会炼器，自己给自己打造法宝。

    再不济，也要用自己得到的天材地宝，跟炼器师反复沟通，打造符合自己心意的法宝才行。

    看完了陈迁炼器，牛宗被洪玲抓着脑瓜顶扥走继续修炼去了。

    把牛宗训到不用抽，也能毫无错误的连续挥刀两三百下以后，洪玲也不使劲盯着牛宗看了，施施然回到小亭子里跟陈迁聊天。

    “已经有气感了？才练了一天？”

    陈迁有点小惊讶：

    “我记得你是练了一个月才有气感的吧，他居然只练了一天就有？这算什么，牛宗是个绝世妖孽，或者老青的功法是什么绝世秘籍？”

    资质一般的武者练武都是练了五六年才有气感的，三年左右的算资质中上，两年有气感是资质好。

    练了一年武就有气感的是真正的天才，各大宗门重点培养的那种。

    洪玲被陈迁送去武馆练了一个月就有气感了，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妖孽。

    知道陈迁对此有误会，洪玲难得的出声解释道：

    “我遇见你以前，练了两年武，跟斗兽士教习。严格算下来，我是练了两年才有气感的，算是资质一般好。”

    陈迁眼睛眨了眨：“啊？你还跟斗兽士教习练了两年武？你要当斗兽士？”

    洪玲点点头：“是的，那个时候我要当斗兽士。肢解工的工作，我再也不要做了？”

    陈迁惊讶道：“你那个时候那么想不开？肢解工还算是奴仆，算是会说话的工具；斗兽士就只是会说话的玩具了，比奴仆还惨……”

    洪玲垂下眼帘：“是。可是肢解工永远是肢解工，斗兽士连胜百场，就自由了。”

    “所以你认为自己的运气能那么好，能连胜百场不死，从而获得自由？”陈迁对那时洪玲的思维回路很不能理解。

    “不，我不认为。只是，肢解工不能再做下去了。”言及此处，即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洪玲依然本能地感到恐惧，浑身发抖。

    她抱着胳膊，仿佛这样能缓解她深入骨髓的寒冷，缓缓说道：“我四岁的时候，老爹一个没看住，我就跑进肢解间玩了。”

    洪玲口中的老爹，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出生时，就被抛弃在一个垃圾堆里。是一个人牙子听到了她的哭声，把她捡了回来。

    因为太小了在市场上卖不出去，人牙子又没什么耐心抚养一个小孩，就把小洪玲低价卖给了斗兽场。

    斗兽场掌柜甚至都没过手，让身边的奴仆随便去找个管事安排。奴仆出门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管事就是肢解间管事，他是来找掌柜要钱的。

    奴仆二话不说就把洪玲塞给肢解间管事，管事心里就没把洪玲当回事，随手递给跟在身边的一个奴仆，让他抚养洪玲。

    而洪玲口中的老爹，就是这个男人。

    说起老爹，洪玲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怀念、温暖或者痛恨什么的。

    这个男人对洪玲仅限于尽了职责没让她饿死，也没有殴打她或者别的什么的。

    除了到该吃饭的时候，给洪玲把饭一打，洪玲压根都见不到他，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磕磕绊绊捱到长大，洪玲因为一个机缘巧合，进了肢解间。

    “那个时候的我对什么都很好奇，什么都想拿一拿，我就捡起了一把解腕尖刀玩。那个时候肢解间管事刚好看到了，他对工头说，说这小崽子能拿动刀了，就让他也上工吧，然后我就开始当肢解工了。”

    洪玲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我也不知道我该算运气好还是不好，每年斗兽场都会接收很多像我这样的弃婴。和我同一年被收进来的女婴，都被卖进各种秦楼楚馆，就我一个在当肢解工。”

    被卖进秦楼楚馆说不上好事，当肢解工也不比那好到哪去。

    因为肢解妖兽的工作很苦的，带着妖气的妖兽血液、体液沾到身上，一个弄不好就把皮肉腐蚀到只剩白骨。

    洪玲四岁就当了肢解工，哪懂怎么躲那些东西，第一天就被迸溅出来的液体毁了容。

    她运气也还算好，那些液体腐蚀性弱，只是把她弄成了麻子脸。

    之后洪玲又无数次被妖兽血液、体液溅到身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色的伤疤；如果脱了衣服，远远看上去跟一个血色的骷髅一样。

    那时的洪玲人憎鬼厌，如果她不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一样的话，所有人都会离她离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一眼。

    “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我本来也会和大部分奴仆一样，就这么默默的生活，然后死在某个角落。”

    洪玲小声说着：“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被寒鸦教的人从土里面刨出来，偶尔还能晒晒月亮。”

    寒鸦教是一个魔门宗派，爱玩死人骨头。

    洪玲说的就是那个时代大部分奴仆一生的命运，生前见不到太阳月亮，死了以后被埋进乱葬岗；只有寒鸦教这种玩死人骨头的宗门路过，她们的尸骸才会从乱葬岗里面跑出来，才能见到光。

    “原本，我会和别的奴仆一样的……如果，我没有见到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