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残落旧部
太阳微斜
微黄的阳光洒在草地上,青草翻滚,三匹骏马飞驰而过。
回程的时间已经大半天,恩格贝、完颜、铁律三人都一直没有说话。后二人不说话的原因是沉浸在第一次杀人与家族被屠中难以自拔,而恩格贝则是受困于自我纠结的旋涡中。
伯父与父亲犹如两根红绳,在两头拉扯着他的心。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梦回时想起那一夜帐篷下的场景。
天是黑的,人是肮脏的,火烛是摇曳的,他是颤抖的。
从那以后他觉得自己恨上了父亲,恨上了那个为权力丧失底线的男人……可直到听到父亲死讯的那一刻,茫然袭来,他才迟迟发觉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恨他。
可如果他不恨父亲的话,那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个曾说年老也要为他守边境的大伯?
恩格贝用手指反复摩擦着挂在马鞍一侧的虎于。他的内心波澜四起,不断的有声音传来向他询问道内:难道你真是一个不辨是非的人吗?难道你也觉得这样的行为没有错吗?……到那一天,你是不是也会为登上权力的宝座杀掉自己的父兄?
“不!”
马鞍上,恩格贝突然拔出虎于,仰着头对着天空放声狂吼。他的眼睛血丝密布,有如一只发狂的猛兽。
完颜铁律察觉少主的不对劲,瞬间策马赶上,护在一左一右。
“少主!”二人齐声问道,同时伸出一手共同搭在恩格贝的双肩上。
突如其来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事。”恩格贝把虎于插了回去后又抖了抖肩,将二人扶着的手颠了下去,“不赶路吧,估摸着要到阿姆河边,到时候我们放马下来喝点水。”
二人点头,看着与前一移截然不同的恩格贝,他们虽略有思索不清,却并未多想。
“少主!完颜!快看那边!”铁律松弛、弓着的背瞬间紧绷起来,他拔刀,以刀锋指点着惊呼起来。
少主,完颜立马侧过头,顺着铁律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远方,被太阳照成红金色的阿萨姆河边,近乎三十名骑兵激战着。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恩格贝放下话后,连忙策马赶上去。他胯下这匹马混杂着蛮族血统,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几乎与正统的蛮族龙血马持平。
远方的激战的人群一点点清晰,恩格贝站了起来,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
乱战中,一名手持双手长刀的的男人一人鏖战着三名紫甲骑兵。骑兵们合力将三柄长枪交叉重复的压在男人的双刀上,男人犹豫片刻后双腿发力,拍打马身。骏马痛得瞬间扬起前蹄。男人则借着这一股力与与时机从马背上站起,双刀顺势一撩,让那三柄试图压顶的长枪搅在一起。三名紫甲骑兵见势不对,连忙放枪,拉缰而后撤。
男人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挥刀冲向其他紫甲骑兵。虽然这次的一对三他赢得漂亮,但始终无法挽回战场上己方的颓势。
静木!这个被蒙上尘灰的名字再次被唤醒。恩格贝策马疾驰,他望着手持双刀男人的背影,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男人的脸庞被铁面遮住,始终无法分辨,他害怕自己认错,更害怕认清却又让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于是虎于直接拔出,紧握在恩格贝青筋暴起的手中。
战场上,男人再度陷入僵持。这次,四名指甲骑兵将他围住,以男人为圆点四人纵马缓慢踏蹄着,长枪拖在地,沿着他们的轨迹画下一道道圆。
铁面之下,男人仅露出的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横过双刀,拉开于两侧,展开刀势的他如鹰般舒展自己的双翼。双腿轻轻拍打着马身,这匹马被他从小养大,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马匹将头颅对向一人,随后低着头缓缓地用着前蹄不断在地面上刨土,它在为接下来的冲锋做准备。
“锵!”
相持不下的局面被骏马的急冲打破!马背上,男人举刀探身,精准一刺,将刀送入了一名紫甲骑士的手肘窝内,男人迅速抬手,将那名紫甲骑士揽了过来。刀光一闪,那名紫甲骑士软绵绵地丢在了地上。血流从紫甲骑士的后脑流出,染红整片泥土,他的面门如今已然惨不忍睹,上面横着一道巨大的空洞刀印。
男人俯身,贴在马背上,两柄长枪从他的背上擦过。骏马突然止步,后坐力令贴在马背上的他险些滚落。男人抬头,三个人又一次将他围住了。这次围得更紧,他们的长枪几乎可以随时刺过来。
一柄长枪刺来,直戳后脊。男人自知前方有一杆枪在等着他,故策马翻身,甩手将左手的单刀抛出。
刀再一次精准的贯穿骑兵的面门,刺来的长枪停滞在半空。男人瞬间如虎豹般扑出,那名失去生命的骑兵被他推下马背,而他从而跨上敌人的马。
这次迎面刺来的是两杆银枪。男人侧身躲过一枪,转身又抓住了另一柄刺过来的长枪。他猛地一拽,本想将紫甲骑兵拉过来作为盾牌,可那名骑兵的力气却超乎了他的想象,反而是那名骑兵借着这个机会反手一拉,倒将马背上的男人拽了过来。
被拽过去的同时,另一名骑兵则是朝着背后刺出了长枪。察觉不妙的男人立即做出反应,低额,以钢铁制成的面具撞上骑兵。突如其来的头槌将那名骑兵撞得后仰,一时间竟将原本主攻权让给了男人。男人抓住机会,一手抵在骑兵脖颈,一手揽住骑兵腰部,如拧麻花般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
“锵!”
一道短暂而急促的火花在骑兵的铠甲上溅起。那原本刺向男人后背的长枪,此刻结结实实的落在队友的身上。
“后退!”
男人与那名骑兵脸贴着脸,口中咬着一柄切肉时的短刃,略带腥味的短刃斜指向骑兵的太阳穴。
另一名骑兵举着长枪却不敢妄动,其实但也并非害怕队友牺牲,而是他在思索着如何寻找到一个角度去刺向男人唯一袒露在外的弱点,脖颈。
那名被架着的骑兵突然大力挣扎起来,男人一时间无法将其锁住。另一名,骑兵抓住机会,连忙策马赶到男人身后,正当他要刺下那一枪的时候,男人忽然滚下了战马。
随着男人一同滚下战马的是那名骑兵,那名骑兵正值壮年,双手交叉在一起,于是将男人便被死死锁住了。
“快啊!”
那名锁住男人的骑兵大声嘶吼,他感受到了怀中那个男人的剧烈挣扎。
长枪再度刺下!
可那名唯一跨在马上骑兵却听到的不是自己期待中血液喷涌的声音,灌在他的耳中的是一道冷冽的寒风声。
那道寒风将那名骑兵的一切感知决断!
他所持长枪坠落在地,无助地翻身坠马,瘫软无力的躺在男人与他曾经战友的一旁。
恩格贝终于赶到了!
他翻身下马,举刀挥砍,干净果断了结了仅存骑兵的生命。
恩格贝伸手拉起愣住的男人,随后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他又冲向了其他骑兵。
时间紧迫,恩格贝没有闲暇聊天。
他在纵马疾驰的路上,一连串看到了好几个曾经归属于他大伯手下的熟悉面孔。
曾经,年幼的他没能救得了大伯,如今那就竭尽全力救下他的部下吧。
随着恩格贝的加入战场上的局面随之发生改变。双方人数相差不大,除开静木,其余的人几乎都是一对一作战,紫甲骑兵占据优势的原因就是因为年青力强。这帮大伯的旧部年轻时也都是好手,如今年老,虽在力道上拼杀不过年轻人,但简单的防守依旧是做到的。
一对一僵持不下的战局最忌敌人突袭。如今,在有了恩格贝的游走下,原本僵持甚至被压制的战局逐渐扭转。
恩格贝在人群中策马疾驰,不断挥舞着虎于。在他斩下第十个人头时,又有铁律、完颜也两人加入了。
游走突袭的人数瞬间涨至三人,紫甲战士的防线也随之被瞬间冲垮。
阿姆河边
躺着一堆逐渐变凉的尸体,恩格贝半蹲在地上端详着他们的紫甲。
“兄弟,多谢!”静木一手压在胸前,鞠躬说道。
恩格贝大吃一惊,连忙扶起他。“静木叔,你不认识我了?”
静木身体僵往,在他拨开恩格贝的手后后退一步,仔细端详了些许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恩格贝少爷,是您吗?”
恩格贝大喜过望,连忙前探一步,双臂张开拥抱住静木。
“我好害怕你们都忘了我。”恩格贝微微屈着腰,将头埋在静木的脖侧。这个曾经哄他别哭、为他烤好喷香羊肉的男人如今已没他高了。
静木轻拍着恩格贝的后背,他感受到恩格贝潜藏在心底的难过。背后脚步声一点点靠近,静木在叹声后贴在恩格贝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少爷,你的身份别跟别人讲啊。”
恩格贝听到此话,心底忽地一冷,原本旧人重逢的欣喜瞬间便被冲刷下去。
“为什么?”
静木叹了口气,发黄的眼球间尽是落寞,“这帮你大伯的老手下们固执得可怕。他们恨不得将与你爸有关的所有人抽筋扒皮。你年幼的时候是与他们玩得好,可……有些事会变,有些人也会变。”
恩格贝突然明白了静木话里藏着的意思,只得低头尴尬笑笑:“也是,毕竟是我爸杀的他们的将军,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怪我呢?”
静木舔了下干裂的唇,最终只从口中挤出几个干瘪的字。
“其实当年,我们都知道不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