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家二
边镇,顾名思义,袁县最南边的镇子,同时距离边境也是不远。
这次赶路的如果不是伤兵,几个时辰就能赶到。
第一批伤兵就在这里放下,至于他们下一步的安排,包括抚恤金发放,等过几天县里统筹安排好了,由镇里转交。
此地交接给镇衙一百多名伤兵,徐校尉拿出需要交接的名单,交给了镇衙的文书,把人分了出来。
老周就在此站留了下来,临近分别,和赵弓说了几句话。
“赵兄弟,我家在镇东十里,周家村,一打听就能找到,有机会来找我。”
“嗯,好的,周大哥。”
“注意伤口别沾水,结疤以后就没事了。”赵弓交代道。
老周告别了赵弓,就回到队伍中去了。
留下的伤兵们在文书的带领下安排在镇里的一处空院子,等到饭后估计就遣返到各自村里去了。
至于还需要继续赶路的伤兵,直接带到镇子的北面就地休息。
徐校尉安排护送的士兵维持秩序,自己则在大家羡慕的眼神中直接去了衙门。
镇子的镇长有请,大概率是打牙祭去了。
没多久,镇里的衙役赶着一辆马车送来了午饭。
不再是菜汤,改成米汤了,窝窝头依旧是黑的。
即便如此,大家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民以食为天,这种米汤也是因为都是伤兵,镇长大发善心才拿出来一些煮些汤水给伤员们补补身体。
赵弓同样也很开心,偷偷切了一些肉粒放入米汤中,一碗稀拉拉的‘肉粥’就加工成了。
大家稀里呼噜边吃边喝,不亦乐乎,赵弓更是吃喝的眉开眼笑。
饭毕,吃饱了的众伤兵或站着或坐着,三三两两的闲聊起来。
“你说咱们回去后是继续务农还是安排吃公家饭?”一名伤兵问着旁边的人。
“谁知道呢,反正俺得回家,家里还有地呢,我出来后,家里就没劳力了。”
“也是,俺媳妇孩子在家我也不放心,现在的世道变了,挺乱的。”
“别回家后你媳妇孩子变成别人的,那你就惨了。”另一个人打趣道,看来他们是比较熟悉。
……
“去你大爷的,乌鸦嘴。”
看着他们在斗嘴玩,赵弓不禁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条件在艰苦,向往美好生活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梦想。
这时,徐校尉骑马回来了,满面红光,赵弓观察到,徐校尉嘴边竟然还有油渍,看来这顿饭挺丰盛的,肯定有肉吃。
“走了,大家伙继续赶路,今天晚上争取到下一个地方。”徐校尉吆喝着,中气十足。
“报告!”赵弓举起手。
“什么事?”徐校尉听到后问道。
“我胸口疼的厉害,马车上这一站下来了几个大哥,我能不能坐到马车上。”赵弓争取到。
“你是哪个名字?”
“赵弓,将军。”
一声将军的称呼让徐校尉心里顿时美滋滋的,他让医护兵翻出花名册,赵到赵弓的名字。
上面名字后面简单写了一行字,也算是备注吧。
“赵弓,袁县人,左胸中间,重伤……”医护兵念道。
“行,你去马车上吧。”徐校尉同意了。
“谢谢将军照顾。”赵弓高兴的走到马车上坐定。
“这回不用再走路了,伤势就可以好的快些了。”赵弓心里想道。
“出发!”队伍开始继续向北赶路。
天已经很黑了,下一个站点蒲镇到了。
照旧,镇子里文书早就等着了,大锅的汤水已经熬好。
清点好留下的人员,把名单移交给了蒲镇文书,大家就开始吃晚饭。
这次,徐校尉没去镇衙,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就吃完饭继续赶路。
这次晚上没让大家休息,只是凌晨的时候每人发了一个窝窝头,边吃边慢慢赶路。
中午时分,赵弓到达了目的地——袁县。
赵弓参军时就是从袁县走的,看着熟悉的城墙,顿时有了一种归家游子的感觉。
徐校尉下马到了城门口,和守门士兵报备了进城的目的。
“进城。”徐校尉回头招呼了一声。
队伍跟着徐校尉依次进入城内,赵弓坐在马车上观察着城内的情况。
因为走的是主道,地面铺的是石板路。
一块块青石铺在地上,已经被人踩车轧的油亮油亮的,估计铺的年头不短了。
路的两侧,长着一棵棵开着蓝色的花树,树高都有七八米以上,往远处看,一片蓝色,漂亮极了。
“蓝楹高擎向天枝,
东风漫舞展仙姿,
千绿拥紫香灵坠,
霁雨飞花满地诗。”
莫名的,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的一首诗出现在脑海,赵弓不由自主的轻声吟了出来。
……
赵弓去前线以前,作为小山村的孤儿,哪里来过县城。
即使参军走的时候,也是晚上在城外集结,连夜开拔去了边境。
这次回来,终于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袁县的美景和风土人情了。
很快,县衙就到了,根据名单,医护兵在这里点了七十多名伤兵的名字,赵弓也在其中。
知县,已入官员品级,正七品,正儿八经的属于大炎王朝正式在编官员。
所以这次徐校尉不敢托大,把需要留下的伤兵集中好以后,自己带着医护兵进入县衙亲自向县太爷汇报去了。
时间不久,一个年轻人拿着花名册,跟着徐校尉和医护兵一起走了出来。
“吴主薄,就是这七十五名伤兵,就交给你了。”说完,拱了供手,告辞了吴主薄,带着剩下百余伤兵离开了县衙。
“都跟我过来吧。”吴主薄带着七十五名伤兵进入了县衙大堂。
大堂里,知县大人正襟危坐在正当门,看见吴主薄把人领了进来。
“咳咳!”知县清了清嗓子。
“各位打仗带伤回来,这是我们县的光荣,同时也是你们自己和家人的荣耀。”
“归来后,有什么打算和想法,或者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本官尽量为你们解决。”
堂下鸦雀无声,参军之前,大多都是农民,平时就没机会能和县太爷见面。
父母官,顾名思义,一指是百姓的衣食父母,二是能够支配百姓的官。
县太爷命令下来,辖区内没人能够反对,也没人敢反对,让他们提要求,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没人敢做出头鸟。
“大人!”赵弓举起手来,表示有话要说。
……
众人愕然,吴主薄也愣了一下,心想:“知县大人和你们客气客气,还真有如此莽撞的愣头青,真不懂规矩。”
赵弓也知道此举十分唐突,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平时能够见到县太爷,也许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富贵险中求,不把自己的诉求表达出来,难道还要回到小山村吗?
“大人,小民赵弓,今年十七岁,参军前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
“我一心为我朝效力,奈何左胸被敌军射穿,至今未能够痊愈,所以被送回本县,恳请大人能安置,我愿继续为本县效劳。”
赵弓一口气说完,随即低下头来,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赵弓这种做法,放在现代,明摆着不是要求政府安置工作吗!
知县姓吕,今年三十五岁,相貌堂堂,正是年富力强、努力干事业的年龄。
进士出身的吕知县,学问自然是有的,看人的本事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他心里明白,这个小伙子想着借此机会,给自己找份生计,典型的有投机之嫌。
不过反过来想,这也是这小伙子的机灵之处,能成当然好,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不至于因此获罪。
吕知县不置可否,接着说道:“还有人要说些什么吗?”
大堂寂然无声,没人说话。
“那好,按照章程,每人根据伤残程度,发放一定的抚恤,然后本县请大家吃顿饭,就各自回家吧。”
说完,冲着吴主薄招了招手,吴主薄上前聆听了吕知县的指示,连连点头。
之后,吕知县就回自己后堂休息去了。
“大家跟我过来吧。”吴主薄招呼一众伤兵来到院子里。
一口大锅正放在火上烧着,一锅粥正熬制着,里面还切了一些碎羊肉,香味扑鼻而来。
旁边,一个大筐放在凳子上,里面整整齐齐的一筐黄窝窝头。
两名衙役,一人拿着勺子站在锅前,一人站在筐前,一副准备盛饭的样子。
“大家排好队,人人都有份。”看到人都随着吴主薄过来了,其中一名衙役喊道。
众人自然不敢造次,即使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也都乖乖的端着碗排成一字纵队。
赵弓没有抢,安静的站在队尾,跟着大伙一点点向前挪动着脚步。
赵弓心里是有些忐忑,同时也很坦然。
忐忑的是不知道知县会不会给自己安排工作,坦然则是知道即使不安排工作也不会怎么着自己。
很快,轮到赵弓打饭了,一碗肉粥,一个黄窝窝头,赵弓端着碗到了一边蹲在地上慢慢吃了起来。
孰不知,他这副不争不抢、淡然的样子全部落到吴主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