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除了寂静无声，就只有一股压抑和沉闷的气息。

    是楚子航先开口了。

    “我其实和你不算太熟对吧，我们才没认识多少...”楚子航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能感受到，路明非一直看着他这个方向。

    “那师兄，”

    “如果，你快死了，我能来救你吗？”

    这是路明非最后的底线，他有点霸道，这明显触犯了别人的意志，但比起这个，路明非更不想让师兄就这么死去，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危险就是了。

    楚子航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自己快死了，都知道这一点了，还说要来拯救自己，这就是学弟吗？虽然这久看来，路明非有着和龙王对抗的实力，甚至击败了龙王。

    但楚子航正是清楚这一点，他才一直沉默着，他记得那天路明非再次出现的样子。浑身都是鲜血，唯独眼眶中的眼眸，还在发着光，也因为这么一双眼睛，楚子航才能认出他是路明非，不是诺顿。

    可路明非却仍然在行动着，比起他的敌人——龙王，更加矫健的行动着，最终给出了敌人最后一剑。

    楚子航不知道龙王之间的实力，又有着何种区别。但他不想让学弟陷入危险。

    那座雨夜中的桥上，楚子航心中的死小孩，直至现在还停留在那座桥上，甚至那里的雨，也一直在下，日复一夜的下，下在楚子航的内心当中。

    “你，不用去的。”

    “不用去？意思是，师兄你想抛下伙伴吗？”

    “不是，反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吗，那师兄你是认为，我无法提供帮助就是了。”

    “我不明白，我认为这不会伤害到师兄的自尊。”

    “和伙伴一起打倒敌人，这又能有什么异议呢？”路明非加重了语气。

    这或许是男人都有的执着，在困难出现的时候，总会想要自己来解决这一切，表现出自身强大的实力，从而突显社会地位，自尊？说得难听些，就是面子。这种面子，是在女朋友前的面子，也是在朋友前的面子。

    但路明非没有说出面子两个词，那虽然更加现实，但太油腻了，他是少年的路明非，不是陷入世俗的路明非，他不再会在关乎生死抉择的面前，唯唯诺诺。

    “师兄，你的敌人很强大吧，就和龙王一样。”

    敌人，强大，此刻楚子航内心的秘密，逐渐被很露骨的讲了出来。

    “所以，师兄你面对他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心态。”

    “不死不休。”楚子航的面瘫脸发生了变化，但还是冷冷的，只不过不再是面无表情，这冷，冷的是冰霜。

    “是的，不死不休。”

    师兄，尽管去复仇吧，去为了自己，打倒那名敌人。我就在你的身后，而我又为什么不能在你的身后？

    路明非还要说话，楚子航却突然就转过身，他把那本尼伯龙根之歌重新放回书架，接着看了看手中的手表，勉强露出一分笑容。

    “路明非，该回去了，老唐还等着我们呢。”

    路明非沉默着，随后也露出笑容，“是的，老唐还等着我们。”

    “你的鼻子上还有着番茄酱，芬格尔先生。”躺在床上的老人，腹部包裹着重重绷带。

    他的目光仍然闪闪发光却不复往日的强硬。

    他此时正看着名为芬格尔的学生的鼻梁。

    是咀嚼事物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中格外大声。

    “你吃慢点，这会影响到校长的休息。”女性的声音传来，还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是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伊丽莎白。她此时就坐在床的一边，凳子前的双腿规规矩矩的合拢着。

    “校长，我刚刚已经说了，这个s级得被我们控制住，如若不然，他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核弹。”

    “随时都会引爆。”

    “我并不赞同。”昂热。他此刻的声音好似回到了以往，优雅又带着肯定。

    “为什么，是担心我们...”

    “为什么？就因为我伤了他，他伤了我吗？”

    “你可不要忘记了，他现在可是屠龙的大英雄，而我，只是一名校长罢了。”

    伊丽莎白不肯接受这样的说法，她是一名感性的女人，现在，她只知道自己所尊敬的那位老人，被别人贯穿了腹部，险些死去。

    但理智始终会重新浮现。

    是的，那名s级杀死了龙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前去进行任务的人们都有所见证。

    但是，但是，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好了，我也算是退休了。”昂热似乎知道伊丽莎白内心的想法。

    “嗯，校长说的也是事实，伊丽莎白校董。”芬格尔终于吃完了那份美食。

    那本是伊丽莎白带给昂热的，只是昂热此时没有食欲，就被芬格尔得逞了。

    “但是校长您，您必须重新振作起来...”伊丽莎白还想要说着什么。

    “哈哈哈，伊丽莎白小姐，你还说你口口声声关心校长呢。”

    浓重的酒气散发开来，伊丽莎白闻着这时有时无的酒气，皱了皱眉头，她也因此没有回头，她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也是守夜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这位老人，一身牛仔打扮，带着帽子下的眼神有点邪魅。

    “老师，您来啦。”芬格尔连忙上前打着招呼。

    “哟，你也在这。”守夜人回答着芬格尔的问题，却并没有看他，他脱下头上的帽子，拿在手中，看向床上躺着的另一位老人。

    “怎么，老伙计，刚才我在外面可是听到了，打算罢工啦？”

    “没办法咯，腹部遭了一下狠的。”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下手也不知道轻点。”守夜人

    “不不不。”昂热却躺在床上摇着头。

    “真罢工啦。”守夜人再次确认。此刻没人打扰这两名老人，毕竟这是校长和副校长的对话。

    “嗯，你摸摸，这里可奇怪了。”

    “不对，你摸不出来，你得也挨一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快昂热又否认道。

    但守夜人的手还是摸了上去。

    良久过后。

    伊丽莎白忍不住开口：“副校长，伤势严重吗？”

    即便这位老人说气话来不怎么着调，但是他仍然是那名神秘强大的守夜人，而且还精通着古老的炼金，说不定对昂热的伤势有着对策。

    守夜人跺了跺他那双牛仔靴，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松开。

    “没办法了。”声音不似刚才的幽默风趣。

    “好好歇息吧，老伙计，还有我在呢。”守夜人郑重的把拉开的杯子重新理好，随后退开一步，朝向众人。

    “s级，不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那一天我和大名鼎鼎的学生会长，一同前去迎战。”芬格尔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没几个回合，学生会长就败下阵来，差点倒地不起，关键时刻...”

    芬格尔的话被他老师打断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把我们的s级比喻成大猩猩吗？”这位守夜人的嘴巴，一进入这个房间就没停过。

    这句话中提到了路明非，这个众人都十分在意的名字，就连伊丽莎白，此刻也看向了守夜人。大猩猩？为什么会这样比喻呢。

    其余众人也都好奇着，守夜人的这句比喻。

    “那是因为大猩猩愤怒时都会捶打自己的胸部。”

    “也就是悄咪咪（敲）”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就连芬格尔也找不出话来讲，不过他倒是知道，他的老师喜欢讲冷笑话确实是一个事实。但这句冷笑话却真的说明了一个事实，路明非确实是“悄咪咪”的，他的改变是众人所不知道的。

    “哈哈哈。”一阵笑声，打破了沉默，是床上的昂热，或许也只有差不多年龄的老人，才能理解另一名老人吧。

    “看来还健在啊，老伙计，这爽朗的笑声可不像是重伤垂死的人嘞。”

    “他伤的是我的腹部，又不是我发出笑声的喉咙或者嘴巴。”

    “也是。”

    伊丽莎白本想要发作，但还是收住了，她又看向了床上的那名老人，老人此时正跟他的朋友开心的说着话，老人平常也经常会有笑容，但是此时的笑容却带着无拘无束，总之，和平常的校长不一样。

    伊丽莎白此时想到了守夜人进来的第一句话；“伊丽莎白小姐，你还说你口口声声关心校长呢。”

    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这句嘲讽，即便她有点讨厌这个老流氓。

    是啊，校长的腹部受了重伤，自己，自己还说着，关于为卡塞尔继续战斗的话，但他已经一百来岁了，即便他是一名混血种，但他的器官也在不可避免的衰退。

    “伊丽莎白小姐，我，大概有点累了。”这名老人脸上的皱纹，软软的，随着嘴巴的张合在不断凹陷着。

    “何况，他的想法，我又怎么知道对不对呢？”

    自己被他打败了，那么就该按照他的想法来。

    而且，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