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白玫瑰藏于身后

第二百二十章:“恶劣”的性格

    再长的“燕国地图”都有全部展开的时候,里面藏着的“匕首”早晚都要露出来。

    赵贤珉自然不知道“燕国地图”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心里有一种不踏实感。

    为家族效力,在韩进海运工作超过二十年,赵贤珉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焦躁和不安,像是行走在即将塌落的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

    因为与外界大部分人眼中“所属本土最大,世界十大船公司之一”的印象不同,在他们自家人眼中,韩进海运这个全球第七大航运公司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压下心中这份翻腾起的情绪,赵贤珉摘下眼镜,拿出眼镜布擦了擦。

    “几年不见,卡尔亲王应该不会只是和我聊一聊过去的事吧?”

    戴上眼镜,赵贤珉抬起头,依然是那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宽敞的酒店会客室里,一共坐着五个人。

    赵贤珉和他的随从,以及西奥·里婿特·冯·费尔南多和他的两位“随从”。

    “林,我的朋友,他手下有一家新成立的航运公司,还请关照一下。”

    作为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成员,西奥之所以认识赵贤珉,是因为赫伯罗特与韩进海运曾经的交易来往。

    只不过,彼时的韩进海运意气风发,此时却已经摇摇欲坠了。

    “航运公司?”

    顺着西奥的手指,赵贤珉把目光投向了西奥身边的林增羡。

    从刚见面的时候开始,赵贤珉就没有把这个少言少笑的人当成是西奥的随从。

    现在来看,果然这个人才是今天的正题,西奥也只是衬托。

    “F.S.E,是一家今年成立的小公司。”

    林增羡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名井南,然后取出公司名片递给了赵贤珉。

    吃吃饭,聊聊闲话,西奥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现在该林增羡出场了。

    “这个简单,我们有自己的造船厂,有两万标准箱,你既然是卡尔亲王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

    尽管心里一阵犯嘀咕,不觉得林增羡只是想求关照,但赵贤珉只能打哈哈,给西奥身后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面子。

    “您是前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合掌按了按手心,林增羡略微前倾身体,摆出一副恭请的姿态。

    “请讲。”

    用视线余光扫过“事不关己”的西奥和“生人勿近”的名井南,赵贤珉迎上了林增羡的目光。

    什么都读不出来,感觉不到这个人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航运公司的制订压力越来越大,一味地造大船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您认为呢?”

    没有指名道姓,林增羡只是一脸无辜地提出了不怀好意的问题,但赵贤珉肯定是听懂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与林增羡想的一样,赵贤珉不但瞬间听懂了,而且还在想是不是自家公司出了内鬼,把商业秘密泄露给了林增羡,或者说林增羡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内幕消息。

    “造大船的花费是巨大的数字,必然需要贷款,但贷款总归是有额度的,如果能盈利,哪怕只盈利一点,也有还完款的一天,可遇上了什么变故,导致收入抵不过支出……”

    林增羡有些沉重地点点头,眼神关切。

    “银行可不是慈善家,你现在还不上款,那他现在就要清算你,这种情况很不好办,对吧?”

    林增羡话音落下,会客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西奥依然是“事不关己”,名井南看起来还是“生人勿近”,其实已经在憋着笑了。

    她看到了赵贤珉的随从,那个人的脸色有点难看。

    林增羡几乎明牌说破了韩进海运的困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绝境。

    “目前的状况虽然很困难,但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即便遭遇了一些小变故,我对未来的事业依然持有乐观态度。”

    压下心头冒起的一万句脏话,赵贤珉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暂时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死鸭子尚且嘴硬,他现在只能逞强了。

    “根据Alphainer的数据统计,2005年是集装箱船运价的高峰,然后开始逐年下滑,2009年金融危机时触底,虽然2011年出现了轻微反弹,但之后也基本维持在了2009年的水平,考虑到货币贬值的情况,运价实际上是在走低的,供大于求嘛。”

    韩进海运是以集装箱为主的航运公司,虽然号称全球第七大航运公司,但其实只是第七大集装箱班轮公司,所以林增羡抛出“集装箱船”的话题,是要戳一戳对方的痛处了。

    “在金融危机发生前,也就是在行业高峰期的时候,贵公司在造船、码头、修造船厂多方面进行了大规模投资,我记得2010年时爆出过贵公司推迟接收新船的新闻,那批一万箱的新船应该是贵公司在2006年下单的吧?可是到了2010年时,那批新船的价值已经到了腰斩的地步,而运费低得甚至不能抵住融资成本。”

    或许林增羡不是要戳一戳对方的痛处,而是要戳得对方疼死?

    默不作声地听着林增羡说话,名井南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祖父曾经说过,让她多留意观察林增羡,现在看来,怎么都是一副“性格恶劣”的样子。

    “2007年至2009年,贵公司和大量船东签了十年的租约。以去年的行情为标准,那些租约的租金是市场水平的两倍,而租用的船占到了贵公司船队总量的三分之二。”

    林增羡每说完一句话,赵贤珉的表情就更僵硬一分。

    “前辈,贵公司的流动资金差不多被这些项目都给耗尽了吧?去年年末,贵公司的负债率超过680%,我记得马士基的负债率只是24%,远低于200%的安全线。”

    既然当初选择了跟随马士基的大船策略,那就别怪别人今天拿这个说事。

    在林增羡看不到的地方,名井南放松了原本绷着的心情,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我们再说一说航线,贵公司的主要航线是跨太平洋和亚欧航线,其中跨太平洋航线因为巴拿马运河拓宽工程今年结束,可通航船舶由3000至5000teu的旧巴拿马型,变成了8000至teu的新巴拿马型。贵公司长期经营这条航线,手上有大量旧巴拿马型,与新巴拿马型相比,运营成本高出不少。”

    说着说着,林增羡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赵贤珉而感到担心。

    “不更新船队的话,贵公司很难和其他公司去竞争,但是更新船队又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以贵公司目前的负债情况来看,更新船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林增羡的身边,名井南用右手的小拇指勾了一下左手的小拇指,然后又在左手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性格恶劣”,不也挺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