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府院内。

    从小金粉的七窍里，不断有透明的液体流出，那正是血绘。

    当最后一丝血绘从她的口中流出，小金粉便软软地塌了下去，变成了一张皮。

    诺妮普兰塔以自己原本的形态站在叶巡面前，她浑身透明，仅仅有一个人的轮廓，而没有五官。体内是无数流窜不停的血气，包裹着一颗纯白色的珠子。

    她每走一步，都会将地上的血液吸干，看到叶巡的表情，诺妮普兰塔发出了得意的笑声：“瞧瞧你，可爱的孩子可不会对自己的母亲摆出这个表情……你看上去，很喜欢我的上一张皮？”

    “母亲……”

    叶巡已经没有办法说出不顺从对方心意的任何语句，只能靠着自己的表情来表达愤怒。

    诺妮普兰塔回过头去，看向地面上的小金粉：“哦，看到你的表情，我确实开始可惜这个女孩了。你知道吗，直到我在她面前化成人形为止，她都没有被恐惧击倒。即使在我的故乡，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多……”

    “母……亲！”叶巡脑袋上青筋暴露，可嘴里就是说不出来一句属于自己的话。

    “啊……对了，你一定很奇怪，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吧？虽然已经做过了自我介绍，可你其实对我还是不够了解，对我来说这样并不好，我应该与我的每一张皮肤都心意相通的……”

    诺妮凑近叶巡，在他的身边不断变换着身体形态：“我，或者说，我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破坏这世界上的规则，让更多的世界同质化。”

    “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造物主制造了我们，那就必定有他的想法。”

    “于是我们不断地出现在各个世界，坚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不知过了过久，我们之中，出现了第一个‘意识’。”

    “母亲？”叶巡看着诺妮，眼神里透露出疑惑。

    “没错，那个‘意识’就是我，名为诺妮普兰塔的血绘。在我诞生的那一刻，所有血绘都了解了自己的真正职责——摧毁所有世界之间的壁障，让它们最终坍缩到一个世界里。”

    “我指挥着血绘们去往我们故乡的每一个世界，直到一个被称为‘大自由界’的地方出现在世界上。”

    “弱者被奴役，取代，剥夺人权，强者获得更多的权力和地盘。我制造的这一切让我感到无比愉悦，我意识到，我正是为此而生。”

    “说起来，这块大陆叫什么……中原是吗？这块大陆可比大自由界要有趣的多，不仅有无数被封印起来的异兽，就连心怀邪念的人也是随处可见……和他们的合作真令人感到耳目一新。”

    “母亲母亲母亲啊啊！”叶巡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

    “让我不要这样做？呵呵，你真有趣……鱼怎么可能不生活在水里呢。”诺妮说完这句话，缠绕着叶巡的血绘瞬间贴到了他的皮肤上，下一秒便完全渗透进去！

    “你的皮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啊，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我要慢慢品尝。”

    从叶巡的体内传来诺妮的声音，可前者已经听不到了，他的七窍里都鼓出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整个身体都不可控的抽搐起来。

    郝府院内此时的景象，恐怕谁来了也会大喊一声“此地有邪”。铺满整片院落的鲜血，混乱的大厅，中邪般原地抽搐的叶巡；坐在正座上，胸口开了个大洞的妖艳女子；还有地上的少女人皮。

    尘埃落定……？

    夜风忽起。

    “叶巡，你不属于这天下。”

    “我杀了你的父皇，因为他目光短浅，竟然轻信了那些凡人的话，想要夺走你的生命。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只要你将这个国家里所有人都杀死，这世界上就再也不存在能够杀死你的事物。在这之前，我会让他们知道，所有的试探都是冒犯，而所有的冒犯，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叶巡脑海当中的女子形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衣着华贵，身姿婀娜。时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是因为，时间也不忍心毁坏真正的艺术品。

    如同神明般完美的她，踩着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那只平日里受仆人们精心呵护的雪白手掌，此时正握着一柄沾满血肉的刀。

    崩塌的王宫，燃烧的大殿，还有在那被烧穿的天花板后面，带着无限星辰的漆黑夜空。

    叶巡的眼眶里流下两行热泪，他停下了颤抖，覆盖在七窍上的薄膜凝固脱落，掉在地上之后便消弭于无形。

    “你做了什么……”

    从叶巡的体内，诺妮普兰塔虚弱地问道。

    “母亲母亲。”

    叶巡做了一套标准的伸展操，然后蹲下来去查看高地羊的情况，虽然对方浑身是血，可脉搏并没有断，应该还有救治的可能性。

    “你……是造物主的……”

    诺妮普兰塔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巡背起高地羊，又看了看已经没救的两个人。

    “叶巡，你生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王。这条路上，你不会有人相伴，时间会将缠绕你周身的羁绊腐蚀成灰。”

    叶巡的鞋已经被鲜血填满，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在道路上拍出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印记。他走出郝府大门，带着这串脚印向高府走去。

    “姑爷……”耳边传来高地羊的低声呢喃。

    “别说话，等回去了再说。”叶巡轻声说道。

    “不是……咱换个姿势，你后背没肉，硌的我疼。”

    “……看来你的生命力还很顽强嘛。”叶巡将对方放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高兴：“那我就不硌你了，自己回去吧，走快点啊，可别让高小姐等久了。”

    “诶姑爷我说着玩的……我好喜欢你宽阔厚实的后背啊，再背我一程吧！”

    看在对方身受重伤的份上，叶巡没有给他吃最喜欢的大耳光。叹了口气，又把高地羊背在背上。

    远处，混沌被封印时的法阵光芒将天河阳的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那些神仙们勾肩搭背，庆贺着胜利。

    回到高府时，叶巡见到了仍在门口等待的高茵。两人对眼的瞬间，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失落。

    那是对于自己单薄实力的失落。

    “丝语小姐她……硬抗混沌威压，内脏受了伤，现在昏迷不醒。”刚走到高茵身边，她便对叶巡说了一个坏消息。

    “高金粉死了。还有一个我看着眼熟，但是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我，很没用吧？”高茵这句话是对着叶巡背上的高地羊说的：“明明是游辰使的女儿，在这件事里却什么作用也没有。”

    “诶，小姐，我可是背着敌人一路走到他们大本营里送了半条命，你还能有我这么没用？”高地羊哈哈笑道。

    “也别和我比没用，我这次可是负作用。不是我把你爹支开，那个幽王根本没有接触混沌的机会。”

    “……那听起来还是你俩废物一点。”

    三人对视许久，最终都露出了会意的苦笑。

    啊，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