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麟录

第十九章 残剑余心

    苏家武库坐落于苏府的西院,乃是一座五层八面的塔楼,暗合五行八卦之数。虽然塔楼不高,但琉瓦生辉,檐牙高啄,屋角雕饰的嘲风兽抱檐而啸,身临其下,仰而望之,颇有一种巍峨肃穆之感。

    武库大门以秘金玄铁打制,坚实无比,即使是地元境巅峰修者的全力一击,也难以撼动其分毫,并且大门内部设有机巧玄阵,须以特定的方式注入玄力方能打开,具体的开启方法只有家主和他亲点的武库守卫知晓,至于其余苏家子弟则必须经由家主同意,以家主令为凭证方能进入。

    如今苏家武库的守卫是个皓首苍髯的老者,身着白色布衣,静静地在武库门前打坐,远远看去,恍若一尊静默百年的雪雕。

    苏明轩向他微微颔首示意,老者依旧静默,明明双眼未睁,伏麟却感觉似乎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老者的感知,果然,他对着苏明轩略一点头以示回应,接着一丝玄力波动便从他身上轻轻荡开,身后武库大门也随之开启。

    这个老者的实力,恐怕不在苏明轩之下!

    可为什么有如此实力的老者会甘愿成日在此看守武库大门呢?

    苏明轩似乎看出了伏麟的疑惑,却并未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伏麟见此只好收起满腹狐疑,跟着苏明轩举步踏入了塔楼之中。

    “这五层塔楼分别对应着入、真、地、天四个修为级别的功法、丹药和灵器,”苏明轩向伏麟介绍道,“初元境还不能算踏入修行门槛,几乎也没有什么可供修炼的功法和灵器,所以并未设置初元境一层。而天元境以上不论是功法、丹药还是灵器,都已经可以算是稀世珍宝,万金难求。况且我们这小小隐垢城,修为最高的也只有地元境九级,设置天元境一层已经是作为家族实力与底蕴的象征了,再往上设,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

    苏明轩上下打量了伏麟一番,接着说道:“通常来说,修者挑选功法和灵器必须与自身修为相匹配,若是强行越级使用,不仅不能发挥功法和灵器的全部力量,还会给自己带来过大的负荷,造成战斗中后力不继的现象……”

    苏明轩见自己说话的时候,伏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也有些难看,便停下来问:“麟儿,是不是身体不适,若果真如此,不如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也罢。”

    伏麟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或许是昨晚没休息好,如今感觉有些耳鸣罢了,您继续说,麟儿听着呢。”

    事实上,伏麟昨晚睡得很好,他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何,一踏入苏家武库,耳中便响起了持续不断的蜂鸣声,即使默念静心咒也无法使其平息下来。他只好甩了甩头,尽力让自己不受这个声音的影响,集中精力聆听苏明轩的教导。

    苏明轩也感到有些疑惑,但既然伏麟坚持说自己没事,他便继续说了下去:“修者挑选功法和灵器,必须量力而为,不能一味追求其威力和品级。此外,通常进入入元境以后,修者都要选择主修的属性,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不同属性有不同的偏向性,金属性偏向于坚和利,木属性偏向于生和控,水属性偏向于柔和化,火属性偏向于焚和灭,土属性偏向于镇和防,各有侧重也各有千秋。

    “理论上来说,修者大多会选择其中一个和自己性格相近的属性修炼,这样能够使得玄力得到最大程度的转化,但有些修者也会选择双属性同修,但双属性必须是相生属性,例如金水双修、木火双修等,这样既能同时获得两种属性的优势,又能够用一种属性促进另一种属性更好地发挥作用,不过修炼难度也会相应增加很多。若是相克的属性,比如金和木,那么两种力量就会相互排斥,相互冲撞,其结果,轻则经脉寸断,重则爆体而亡。而五行之中任意三种属性必然存在相克关系,正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没有能同修三个或者三个以上属性的修者。”

    伏麟耳中的蜂鸣声还未停止,他揉着太阳穴问道:“几乎没有,那就是说还是有能够同修三个以上属性的修者,真的存在这种可能吗?”

    “虽然匪夷所思,但确实存在。我以前听长辈说,神族曾经创造过一种叫做乾元神珠的神器,它能够糅合五行之力,拥有此神器的人便可以不受五行相克的限制,随意使用五种属性的力量。”

    “神器?!”伏麟心神一动,赶忙问道,“那这乾元神珠现在何处?”

    “相传神魔大战以后,所有的神器全部失落,没有人知道它们的下落,而我迄今为止也从未遇到过能同时驾驭三种属性的修者。”

    “原来如此。”伏麟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神器藏匿自然极其隐秘,否则必然因遭争抢而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就连自己的封天神印,也以蛤蟆山的形态隐藏了万年之久,苏明轩不知道乾元神珠的下落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自己想要寻找,便不异于登天之难了。

    伏麟悄悄在灵识中向封天询问道:“前辈,您对乾元神珠了解多少?”

    封天捋了捋胡子道:“乾元神珠是上古五大神器之一,列于五神器第四位,仅次于封天神印,其神器属性为‘净’,可净化世间一切毒素,并有极强的治愈能力,用起死回生来形容也绝不为过,只要有一丝生气,乾元神珠便能使其恢复如初,后来神魔大战太过惨烈,乾元神珠恢复之力全部耗尽,就此失落,世间便再无人知晓其下落。苏明轩所说的糅合五行之力,不过是它的另一个附加属性罢了,而且这个属性对于你来说其实作用不大。”

    “这是为何?”

    “因为你的麒麟之力原本就亲和各种元素属性,你可知当年麒麟玄兽是如何殒落的?”

    “您未曾说过,伏麟不知。”

    “盘古身殒后,他开天地时所用的搫极巨斧于虚空中坠落,一旦巨斧落地,必然地裂天崩,山河破碎,麒麟为免生灵涂炭,引其余四象之力硬撼搫极巨斧,之后搫极巨斧被毁,而麒麟也就此身殒。所以你身负麒麟之力,五行属性你便皆可调用。不使用乾元神珠便能修五行之力的,普天之下也唯你一人而已。不过目前你最好还是先老老实实修习一到两种属性,否则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麟儿,麟儿?”苏明轩见伏麟楞在那里,便唤了他两声。

    伏麟忙退出灵识,回道:“伏麟只是觉得匪夷所思,天下竟然还有这等神器,只不过失落无考,着实有些可惜……依伯父看,如今麟儿应该选择何种灵器合适呢?”

    苏明轩点了点头道:“问得好,功法当与灵器相适应,故而应先选灵器,再择功法,如今我苏家主修灵剑,你可选一把入元级灵剑作为灵器,这样在修炼中我们也好对你加以指点,你且随我来。”

    苏明轩将伏麟带到武库一层的剑库之中,里面悬挂摆放了无数灵剑,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但伏麟却无心赏玩,进入剑库后,他耳中的蜂鸣声愈发噪人了。

    “人择剑,剑亦择人,”苏明轩说道,“你且去挑选吧,定会有一把与你心意相通的灵剑。”

    “如何得知此剑与我心意相通呢?”

    “持剑于手,挥舞随心,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便是剑遂人意;灌意念与剑身,剑身轻颤,耳中蜂鸣,便是人合剑心。”

    “耳中蜂鸣?”伏麟不禁一愣,“我自进入武库后耳中便有蜂鸣声,进入剑库后更觉蜂鸣声大噪,莫非是因为这里的灵剑?”

    “哦?未持剑便有蜂鸣,这种情况倒是不多见,不过若是灵器求主心切,倒确实会出现这种现象。看来从你踏进武库那一刻起,这里就有一把灵剑想要认你为主了,如此难得,还不快去寻找!”

    伏麟听闻此言也是暗自高兴,忙跑到剑架前搜寻起来。只是逐一搜寻过去,却没有一把剑与他产生共鸣,这让伏麟很是失落。

    正在他摇头准备回去询问苏明轩缘由时,耳中突然隐隐传来了剑身轻颤的声音,伏麟循声看去,声音的源头却是一把随意弃置于角落的残剑,剑身蒙着厚厚的尘垢,剑刃也布满缺口。

    伏麟惊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自己的如意灵剑,竟然……是一把废剑?!刚刚自己走过去时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把剑,可它却真真切切地和自己产生了共鸣!伏麟将它拿起,吹去剑上的尘垢,暗黑色的剑身便显露了出来,上面布满了暗金色的纹理,剑身靠近剑镡的位置镌有“残心”二字。

    “取这么个名字,难怪会变成这样。”伏麟嘀咕一句,拿着残心剑挽了几个剑花,感觉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用,残心剑似乎也找到了久违的被人挥舞的感觉,“铮”得一声发出了愉快的剑鸣。伴随着这声剑鸣,伏麟耳中的蜂鸣声渐渐减弱,继而消失不见。

    伏麟哭笑不得地捧着剑走到苏明轩面前,苏明轩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这把剑原名‘傲冶’,是苏家先祖使用的天元级的灵剑,先祖个性骄狂,凭此剑战胜了无数强敌,但骄兵必败,先祖终于在一次战斗中被击败,傲冶被毁,品级也一路跌至入元级,先祖不忍丢弃此剑,便改其名为‘残心’,取‘剑身虽残,犹余剑心’之意。后来此剑便一直被藏于苏家武库之中,可惜后人渐渐淡忘,只把它做废剑看待,以至于变成今天的样子。

    “残心虽残,品级却也还是入元级,既然如今它战意再起,急切寻你为主,也是你和它之间的缘分,你便好生使用吧,以残心砺剑心,休要如我苏家子弟,再令其蒙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