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还没说话，苏老五的妻子李氏，也就是苏啾啾的母亲，小声说：“那银子是我们小啾儿挣的，一年那么多次徭役，都要用小啾儿的银子么……”

    就算大家都不用，攒着，给小啾儿以后当嫁妆，也是好的。

    小啾儿身子那么弱，再没有银钱傍身，以后可怎么活？

    “得，话都让你们一个个说完了，那我老婆子还说什么？”

    苏老太太板着一张脸，直接朝着外面喊，

    “老头子，这个家我是管不了了，你这些个儿子都金贵，人家有媳妇保着，我也不敢使唤他们，剩下的五天徭役，你就拿你那条老命挡着，

    你要是命贱活下来，老婆子给你端茶倒水，做牛做马，你要是死了，老婆子就给你陪葬！”

    众媳妇一听这话，哪里还敢接口，全都跪在老太太面前。

    “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您这么说，是要媳妇们活不了啊！”

    “您这话就是戳我们的心窝子，媳妇哪受得住，娘啊……”

    老苏头并不在家，带着几个儿子和孙子出去做事了。

    苏家最小的就是苏啾啾，除了她以外，苏家每个人都要做事。

    包括最小的苏十郎，也背着一个小背篓，去外面打猪草了。

    倒是苏老二听见老娘的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趴在门口病怏怏地喊：“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再养两天就去。这是儿子的徭役，儿子能做完。”

    “行，那你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最好给我死在外面，别再回来！你那媳妇儿儿子也不用要了，老娘转头就给卖出去，卖个几两银子，也好把我亏进去的汤药钱补回来些！”

    “娘！”听见老娘这么说，苏老二哪还敢回话？

    老太太也不管这些媳妇跪在那里哭，只木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苏啾啾看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又是在教训儿子媳妇，她现在也不方便说话。

    再怎么说，她也是小辈，这个时候贸然发言，不仅不能解围，反而还会惹得家里氛围更尴尬。

    老太太不发话，媳妇们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苏老二也趴在门口不敢动，冷汗直冒。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

    苏啾啾撇头，朝着苏老二打眼色，

    苏老二没太看懂。

    苏啾啾就趁着老太太没注意她，做出闭眼倒下的姿势，苏老二这下看懂了，整个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二叔，你怎么了？！”苏啾啾赶紧大叫。

    “孩子他爹！”马氏顾不得自己还跪着，当即就朝着苏老二奔过去，趴在苏老二身上呼天抢地地喊。

    苏老二本就是装晕，结果被马氏这么一压，反倒要真的晕过去了。

    “二叔肯定身体不舒服，快把他弄进去吧！”苏啾啾赶紧提醒道。

    “好好好……”马氏已经是慌了神了，只能照着苏啾啾说的话做，可她刚把苏老二一条胳膊抬起来，却怎么也抬不起他的身子。

    再是怎么吃的差，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马氏只是一个妇人，哪里又抬得动？

    “娘……”马氏转过头，满脸是泪，朝着老太太求助。

    老太太本就有些着急，但看到苏啾啾的表现，在看苏老二那闭上眼睛还使劲抖的眼皮，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是小乖乖给找的台阶，怎么也不可能拆她的台。

    “一天吃的饭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点力气都没有，要你还有什么用？！”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一把提起苏老二的另一条胳膊。

    苏老二是真的很重，但老太太不可能让其他的媳妇来抬他，又不是真的晕了，真让其他媳妇抬了，那像什么话？

    老太太在苏老二的胳肢窝上，狠狠拧了一把：“光长一身懒肉，肥死你得了！”

    事实上，苏家就没有一个胖子，应该说，整个村里都难得找到一个胖子。

    除了那种，因为太过虚弱而虚胖的，家家户户没有余粮，哪来的胖子？

    苏老二被拧了就知道，他老娘肯定发现了，只好仍然闭着眼睛，但不敢再让老娘使力，假装配合地被抬起来，进了屋子躺下。

    经过这一通折腾，老太太心中的怒气也没那么深了，再走出来时，就很不耐烦地朝着媳妇们挥手。

    “赶紧给我起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们，跪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要我把大门打开，让他们看看，

    我这个老不死的是怎么磋磨媳妇的？要不要再去把你们娘家兄弟叫来，把我这老太婆打死了！”

    媳妇们就赶紧起来，一句话也不敢回了。

    “自己去找活干，别让老娘一天三喊四喊的！”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走了，打定主意今天不再做事，独自在房间里生闷气。

    苏啾啾默默低头：在他们家，惹谁都不能惹她奶奶。

    苏啾啾想进去哄哄奶奶，但老太太听到她的声音就说：“你也是个养不熟的小家伙，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烦我！”

    得，现在老太太连她都嫌弃上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原本苏啾啾还想着，今天出门去找找有什么好东西，但看奶奶这么生气，哪里还有心思去？

    “奶，不要生我气，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啦！赤脚大夫说过生气容易变老，还很容易生病呢！”

    苏啾啾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一口一口跟她撒娇。

    老太太哪里是真的生苏啾啾的气，被哄两下就受不住了，一把将苏啾啾捞进怀里。

    粗粝的大手，摸着她的小脑袋。

    “你啊你啊，要是没有奶，你可怎么办咯！”前些年她长不好，全靠自己一眼不眨盯着养，现在好不容易人聪明了，却还是不够聪明。

    那些人摆明了心思想花用那一百两银子，自家乖乖还帮她们，这怎么不让她担心？

    “所以奶一定要长命百岁，要陪着我，没有奶我可活不下去！”苏啾啾腻在老太太怀里，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打嘴巴打嘴巴，什么活不活的！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苏啾啾的嘴巴，但是嘴角却怎么也忍不住上扬。

    还是自己的乖孙女好，以前手把手养过那么多孩子，自己的八个亲生孩子就不说了，还有那些大孙子，她也经手养过不少，就没有一个像小啾儿这么贴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