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那是不是我十一弟弟和十三弟弟呀？大半夜的，他们要去哪？”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大灰的眼睛在黑夜里，看得非常清楚，大灰被苏啾啾一提醒，立马认出了十一郎和小十三的身影。

    苏啾啾摸摸小灰的脖子，刚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冷静下来了，

    “算了，他们去哪，有自己的自由，与其追他们，还是回家守在奶奶身边吧，我怕奶奶有什么需要。”

    相比于十一郎和小十三，她更担心苏老太太。

    奶奶年纪大了，现在忽的气急攻心，肯定少不了要卧床几日，她还是守在奶奶边儿上，守护奶奶吧！

    想到这里，苏啾啾又调转奔回了家中，从厨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红糖水去了苏老太太的房间。

    “爹爹，娘亲，奶奶的情况如何啦？”苏啾啾捧着托盘，轻声地询问，丝毫没有放火烧屋、惩治蔡夫子时的那股戾气。

    李氏擦擦眼泪，“你奶奶没事，就是昏过去了，加之最近家里事多，忙得厉害，睡得比较沉罢了。”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爹爹，您帮帮忙，把奶奶稍微扶起来一点，我给奶奶熬了红糖水，吃进去补补血，奶奶身体会好很多。”

    苏啾啾吩咐苏老五，随后看向屋里聚着的其他人，“伯伯、伯娘，叔叔婶婶，您们都回去休息吧，明日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可不能再熬夜了，奶奶病倒，你们都是家里的主心骨，千万别掉链子。”

    俨然有当家小主人的仪态，听到她这番话，疲倦了一天的苏家大人们心里熨帖，纷纷摇头，

    “我们还是在这呆着吧，你奶奶没醒过来，大家都不放心，年轻身体好，熬一熬不防事。”

    “不行！”苏啾啾语气强硬，“那么多人在这里影响到奶奶了，都出去，爹爹娘亲也出去，我在这里照顾奶奶就好。”

    这里有她就行，奶奶最疼她了，奶奶没醒过来之前，她吃不进去喝不进去，更别说睡觉了。

    “这……”苏家的人不好再这里留，生怕影响到苏老太太喘气儿和休息，只得陆陆续续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

    苏老大愁道：“爹，咱真让小啾儿一个人照顾奶奶？”

    苏老头坐在门槛上抽烟，老伴晕倒了，他心情也差劲，

    “按照小啾儿的话来吧，你们都回去休息，你们娘这边有我和小啾儿就行。”

    苏啾啾负责在床边跟苏老太太解闷，他在外头守着，有事再进去就成，还真没到那种，要十来个儿子儿媳围着照顾的地步。

    老爷子都这样说了，苏家几个儿子儿媳，各揣心思，惴惴不安的回了房间，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太安稳，睡着半道的时候，还会惊醒去看看苏老太太的情况。

    见苏啾啾睁着双大眼睛，守护苏老太太，苏家众人心里不是滋味儿，很心疼，提议换人，又遭到了小啾儿的坚定拒绝。

    半夜的时候，苏老太太悠悠转醒，一睁眼差点被睁着大眼睛的苏啾啾吓了一跳。

    “小啾儿？你，你怎么在这里，都多晚了咋还不去睡觉？”苏老太太看着宝贝孙女眼底下的淡淡乌青，心疼坏了。

    “奶奶您醒啦？”苏啾啾喜不胜收：“我不睡觉，陪在您身边，现在看到您醒过来了，我就安心了！”

    苏老太太慢慢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嚷着闹着要去找蔡夫子讨要公道，结果脚绊在了门框上，咣当一下子摔晕了。

    “我们老苏家遭了什么……”孽字苏老太太还没有喊出口，苏啾啾忙捂住了奶奶的嘴巴。

    嘘了一声，“奶奶您放心吧，坏人已经被我惩罚了，没有机会再折腾咱们家了！”

    “不成不成……”苏老太太折腾着要爬起来，“我还是得去找蔡夫子无论胁迫还是恳求，都要让他撤回对咱们家孩子的评价，不能坏了你弟弟们的一辈子，唔……“

    刚支起身子，苏老太太便觉得脑袋阵阵晕眩，差点又晕过去。

    苏啾啾扶着她躺下，贴心说，“奶奶，您现在的情况需要静养，要是再折腾，也许情况会更糟糕，您也不想让我们担心的，对不对？”

    “是奶奶给你拖后腿了，好孩子，快去睡吧，奶奶已经没事了。”

    苏老太太摸着孙女的头体贴说道，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病倒的时候，小啾儿竟然会彻夜守在自己身边。

    苏老太太激动得热泪盈眶。

    苏啾啾脱了鞋子，笑嘻嘻钻进苏老太太怀里，“我今晚想跟奶奶一块睡。”

    “傻孩子，行，那跟奶奶一块睡。”苏老太太忙把小啾儿搂在怀里。

    但她从傍晚晕到现在，早就睡够了，半点困意也没有，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直到小啾儿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才慢慢停下了动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每一个苏家人，眼睛底下基本都挂上了一层乌青，显然昨儿个晚上没睡好。

    一起来，见苏老太太嘴里咯咯咯的逗着喂鸡，苏家儿子儿媳们立刻迎了上来。

    “娘，昨天大夫说您是劳累过度，才昏迷一晚上的，咋身子没好全，又来瞎折腾了，快快把东西放下，回屋歇着。”

    听到儿子儿媳们的关心，苏老太太心里暖暖的，一挺脊梁倔强道：

    “我身子骨有多硬朗，我自己清楚，又不是干什么重活儿，喂个鸡罢了，老三媳妇，你厨艺好，快去做早饭，饿了我一晚上了。”

    刘氏闻言立刻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娘，我这就去！”

    刘氏离开后，苏老太太继续喂鸡。

    忽的，一个高大身影从背后将她搂住。

    “老太婆，你差点把我吓死了！”苏老头眼眶红红湿湿的，苏老太太见了局促无比。

    随后发现儿子儿媳们在盯着自己，苏老太太立刻挣扎道：“别闹，孩子们在呢！”

    “在就在啊，老子还怕他们看见不成？”

    经过昨天晚上苏老太太晕倒的事情，苏老头后惊后怕的，只想把苏老太太搂在怀里，不让她离开。

    昨晚真的是，把他吓坏了，他真的很怕操劳过度的苏老太太撒手，离开他去了一个永远再见不到面的地方。

    苏家的几个儿子见状，很识趣地咳了两声，“那啥，我去叫孩子们起床。”

    “我去准备面摊的事儿。”

    “我要去镇上铺子了。”

    “四弟等等我。”

    苏家儿媳们福福身，跑得比什么都快：

    “公公，婆婆，您们忙，家里田里的事务交给儿媳，放心吧。”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苏老太太未曾料到，自己在儿媳面前树立多年的威风形象，居然被苏老头破坏了，她又幸福又气恼的轻轻拍了男人几巴掌。

    “瞧你干的好事，以后我还怎么给孩子们立规矩，真是……别闹我，打扰我忙家务了！”

    骂归骂，苏老太太觉得心里还是甜甜的，和吃了蜂蜜一般。

    “嘿嘿。”苏老头拎着烟斗，昨日的烦躁发愁一扫而空，在院子里乐滋滋地耍起了健身太极拳。

    树上忽的，进去叫孩子们起床的苏老四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边儿写满了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爹，娘！小十一和小十三不见了！”苏老四嗓门大，一下吸引了王氏和刘氏，她们从给屋里走出来。

    “孩儿他四叔，你说啥呢！”刘氏嚷嚷道。

    苏老四强调道：“小十一和小十三不在房里！”

    刘氏和王氏白了他一眼，“瞎，我当什么事，咱家男娃娃多调皮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是天没亮跑出去玩了。”

    “对啊，老四，别大惊小怪的，爹娘可再禁不起事儿了。”苏二边套着马车边说道。

    苏老四急得满头大汗，晃着手里的纸张，抓耳挠腮，“不是，我没有大惊小怪，你们瞧，小十一和小十三留了信，离家出走了！”

    “我看看。”正巧苏啾啾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她晓得大多数家里人不识字儿，赶紧接过来看了看。

    从头到尾，将小十一和小十三的鬼画符识别辨认了一番，最后苏啾啾抬起头对家里人说，“十一弟弟和十三弟弟在信上说，他们走了，要去从军。”

    一时间的静默，清晨的苏家，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可听得一清二楚。

    半响，哇的一声嚎哭。

    刘氏面色扭曲，眼泪鼻涕口水一块往外流，“从军？从军？？天爷啊！你杀了我吧，别再让我承受这种事情了，我的小十三！”

    “我的小十一！”王氏白眼直翻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晕了。

    刘氏一想到从军上了战场的男儿，十有八九得死，只有少数才能挣军功的，她的小十三要去从军？

    她不活了！

    刘氏四平八仰，呈大字姿势倒在地上，跟着王氏一块晕了。

    苏啾啾眉头紧皱，奶奶才刚醒，怎么又轮到二伯娘三伯娘晕了？

    咣当一声！

    这回轮到苏老头站不稳脚跟，手里的烟斗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老五，快！快套马车，去找！！”

    两个孩子的脚力一般，现在肯定没走出境内，去找的话应该来得及，总之不能让孩子们去前线送死。”

    “弟弟们要去参军，那绝对不会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一定会有的放矢，思来想去能够帮他们从军的人，只有六哥。”

    “弟弟们大概率会去找六哥，爹爹，你不用去追寻他们的足迹，直接去六哥那里看看吧！”六哥回来没多久，就回军营，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对对对，没错！”苏老五立马驾驶着马车，朝镇上疾驰赶去。

    家里再一次陷入了哀嚎之中，苏啾啾看着泣不成声的爷爷奶奶，还有昏迷过去的二伯娘三伯娘，深深叹了口气。

    都什么事呀！啥时候去参军不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银子，你说昨天晚上我没有阻拦弟弟他们离开，是不是错了？”苏啾啾不由疑惑。

    “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哪有对和错的说法？他们想去从军，那是他们心之所向，姐姐，你不用自责。”

    银子对这些事情比较看淡，可它却知道，趁年轻，想做的事就去做，没什么不好的。

    苏啾啾抿着唇，“你说的对，我应该尊重弟弟们的想法，希望他们在军中一切平安。”

    她没有跟爹爹说的是，她昨晚是见到的弟弟，现在是第二天，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如果他们真的去找了六哥。

    六哥带他们上路的话，现在怕是早就直奔京城了，哪还见得到弟弟们的影子？

    事情如苏啾啾设想的那样，中午苏五回来之后，冲着家里面的人摇摇头。

    “那去追啊！呜呜呜，我的小十三，才七岁，怎么能参军？”刘氏一想到这，眼前便是阵阵发黑，好不容易醒过来，差点又晕了。

    事到如今苏五也不得不关上门，跟家里人说亮话了，

    “皇帝现在昏迷不醒，六郎是北上救驾，若把事情闹开了……”

    “此事到这吧，六郎北上乃是家国重事，若因咱们家一己之私乱了计划，那是遗臭万年的罪人！”

    刘氏和王氏也晓得事情严重性了，眼角挂着泪水，“爹，那小十一和小十三怎么办，他们年纪这么小，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我们苏家的子孙不是孬种，既然他们有保家卫国的心愿，我们做长辈的，应该觉得自豪！”

    说完这番话，苏老头像是老了好几岁，脊背也弯下来了，反正人已经走远了，他们找又找不回来。

    身为长辈，能做的便是祈祷老天爷和祖宗先辈，保佑苏家的孩子平平安安。

    “请问这里是苏小十一家么？”

    外面传来陌生的嗓音，让悲伤中的苏家人迅速反应过来，苏啾啾走出去开门。

    “谁呀。”

    “是我。”

    门打开后，齐仲伯作揖一礼，大为震惊地对苏啾啾说道：

    “丫头，你说的没错，榴莲闻起来臭，吃起来却是极甜，我想应该是误会了，你家中几个弟弟，都可以来我育才书塾求学，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会和榴莲一样，看似臭了，但实则内里是香甜的。”

    苏啾啾扬起晶亮的眸子，看着眼前齐仲伯，听完他的话后，立马跑到角落里抄出来一把笤帚，狠狠冲齐仲伯的身上拍了下去。

    “你才闻起来臭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说自己是读书人，脑子不机灵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