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窟中来

第四百四十章 血色苍穹有宴请

    血红色彩的天地之下,无形偶然来过的风中,仍旧残留着些许腥甜血气的味道,一袭白袍的男子登高临崖,坐在这座严格意义上讲算是被自己所洞穿一半的山头上,表情复杂。

    先前那番骇人气象,如今已经尽数散尽,直接导致此地怨声载道,只差人人高举讨伐大旗了。

    也是当那骇人气象出现的时候,李清源才猛然发现此地的一位位“居民”远远要比他所想象之中的要多得多,就连种族也更是使他眼界大开,有那三目人,长手过膝者,对耳过肩者,或人首或人身的古老山神种,甚至就连不是人形的种种存于上古神话之中的物种也存在。

    一众人熙熙攘攘,蜂拥而出,气象万千,各有异象缠绕相伴周身左右,以至于当一位重瞳子最终一锤定音,移动魁梧身躯朝向高天迈去,长戟划过天际,将那血红天际“一扫而空”时,李清源内心居然已然快没了什么波澜,当时只道是寻常,稀松平常的那种。

    天地为之一清之后,众人不约而同,并非将目光望向李清源,而是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那已经皮开肉绽却自顾自仍在哈哈大笑的老人,那副神情,约莫生吞活剥也不过如此了。

    瞧见人们目光的那一刻,李清源一手抵在自己下巴之上,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懂了,这对爷孙寻常时候必定没少惹祸,而且每一次滋生的祸端,声势必然不小,以至于在这里的居民在面对如此异象的时候,处理起来才会如此……驾轻就熟,信手捏来啊……

    很快人群将就将两人淹没,先是红裙丫头被人丢了出去,在地上以一颗小脑袋滚地而走很长一段路程之后,默默地站了起来吹起一记口哨,红影翻飞,扎眼便来至自顾自爬起身来的女孩身旁,至于那位皮开肉绽的老人,当人潮散去露出他的身影,约莫已经堪称血肉模糊了。

    人潮退散,作为压阵之人最后一个离开的持戟重瞳子缓缓回首望向李清源,未见有所言语,自有心声从李清源心底升起,邀请李清源今夜来参加他们百年一次的晚会。

    李清源不由瞥向远方几座高山,通过了解,原来山与山之间还是略有不同,从低到高,对于灵炁的压制也呈几何倍增长,而那位重瞳子所在山峰,居然是最为接近那中央巨峰的存在。

    要知道红裙丫头所处的那座山峰,已经是众多“小型剑阵”中一骑绝尘的存在,可重瞳子所处,更上一层楼,高耸越云,已然不见穷尽处,隐隐约约,似有琼楼玉宇,鸟瞰大地,更有那振奋诗歌三百首,编钟铜缶八千击,只是却无影绰仙子,彩衣飘带于其中。

    李清源没来由一个冷颤,那位重瞳子离去时候那番邀请,落在那老人耳中直让老人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十分让李清源心下惴惴不安呐……

    “听说项上和我们都不同,我们祖上,或是被烛九阴捉来,或是自愿进入此地,而他却好像是自己一人扛着那杆大戟,一路过关斩将杀进来的。”身边忽然传来一丝毫无情感的清灵声。

    李清源不由瞥头看去,苦笑起来,禁不住调侃道:“笑笑姑娘,虽然知道你不爱笑,但是能将话语说得这般毫无波动的,约莫这天下只你一家了。”

    一袭红裙的丫头轻微皱了皱眉头,似是在冥思苦想,良久之后轻轻点头,答应道:“哦。”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叫苦不迭,小姑娘答应得爽快,可是一对眼睛近乎成了死鱼眼啊……

    帮忙修补自己脚下这座几乎断开一半的山峰时候,李清源从那人首蛇身的一对夫妻那里得知小姑娘以及那老人的名字,这才忽然得知,感情两人与自己算是半个本家?李姓,红裙丫头名笑笑,可是李清源从来都未曾在她脸上见到真正的笑意,至于那老人?名一“轩”字。

    说到老人的时候,这座山峰之上的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面容古怪,说那老人从来不曾承认自己的名字,说是“不对不对,缺一个字”,谁要是说出这个名字,无异于向老人问拳了。

    再说此方天地?可以说如今的李清源,才是真正身临葬神窟“中”,一片真正绝地天通的世界,比之那片素问天上仙人结印施展的所谓碗中乾坤大罩神通,要远远趋于自然,当然也更为可怕,天地秩序更为森然有别,若非如此,老头李轩也不至于那般惨烈模样,而李清源仅仅是顺势而为,仅仅只是施展出来灵炁呼吸吐纳的法门,天地便会降下那般血腥异象。

    可以说这片天地之中,对于灵炁一词,充斥着近乎于天然的排斥,甚至已然形成了某种类似于天罚的维护秩序之存在,每每有人尝试调动灵炁,天地之间便会根据“犯法”的大小,施加不同程度的天罚,好在这方天地李清源初来乍到,灵炁调动也与此处大为不同,念在“初犯”,才会如此轻而易举没有掉下几层皮肉下来,不然……退散异象之时,重瞳子项上一对眼眶之中的四颗瞳子盯着李清源看了半晌,最后背过身去的时候,好像暗搓搓地骂了句娘?

    也正因如此,此方天地也就成了最为适合打熬筋骨体魄的场所所在,只不过终究是有个尽头的,等待何时自身无法增长的灵炁渠道维系不了肉身的进步迅速,不能为之提供“养分”供养,也就意味着肉身的修行也就达到了尽头,在这方面,老头李轩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些年来此方世界的居民也有许多寄希望于出色的后辈,希冀其中有人可以突破此番桎梏。

    只可惜这般悠长的岁月之中,偶然有几人跃出岁月长河,终究还是要没入长河去,最终泯然。

    千百年来,好像唯一可以突破此般桎梏的,唯有一种方法,可是当李清源向他们请教的时候,所有人皆是如出一辙地面色沉重,缄口不言,甚至有人脸色铁青,痛心不能语……

    正在思索时,李清源袖子忽然被人给扯了一下,回头看去的时候,红裙少女李笑歪着一颗小脑袋,忽然悄***凑近李清源身旁,做了个气沉丹田的起手式,眨了眨眼睛,“再来一遍?”

    李清源悚然一惊,这娃娃是不是忘了先前那番异象不是?禁不住哭笑不得的李清源摇头不已,好在笑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大声抗拒起来,这才让小丫头一直扯住李清源衣袖的手恋恋不舍地收回,李清源大笑不已,抬望眼去,诚然此方天地终年血色环绕,可李清源如今大抵也能看出些许“天色”,不由一拍小丫头脑袋,笑着道:“走吧,项上说过的晚餐聚会要开始了吧?”

    不知为何,闻言后的笑笑抿起嘴唇,小脸儿上有了罕见的苦兮兮神情,像是这场聚会对于她来说,兴趣怏怏,吸引力么得半丝,倒像是一件顶难对付的苦差事,此时的李清源尚且不知,接下来在项上那座最为接近那座玄色巨峰的高山孤崖之上,他将会遇到怎样可怕的事情。

    当李清源伙同笑笑穿越层层“剑阵”,一路行到玄色巨峰一旁时候,李清源仍旧不得不悄然蹙起眉头,暗自舌尖轻抵上颚,辛苦忍耐一身气机,冥冥无形中,依稀之间像是有人高坐那座玄色巨峰,鸟瞰而下,细细打量着这白色的小虫子,更有一丝丝讥笑,萦绕李清源耳畔。

    李清源忽然一个踉跄而去,差点儿摔倒在地,这让原本只是轻扯李清源的笑笑眨了眨眼睛。

    “没事的。”李清源摆了摆手,缓缓直起腰来踱步而去,脚步交叠之间,似是颇有匆匆意。

    根本缘由所在,是在那一丝丝讥笑出现在李清源耳畔时候,他听得十分真切,绝不是幻境!

    那玄色巨峰之上,分明有个至邪的存在!只是当李清源运作神通远眺过去的时候,又于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根本不存于这方天地之间。

    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血液,李清源伸手揉过眉头,恰到好处地遮过了双眼的通红。

    似是被项上的宴会吸引了所有心神,笑笑好似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脚下脚步微微加快了些,那副古井无波的小脸儿上,不知为何有种决然神色,所谓慷慨就义,不外如是。

    拉着李清源行去许久,这才穿过层层“剑阵”,走到与那玄色巨峰毗邻而不相依的项上大崖。

    大崖危乎高哉,崖背犹如被人一剑而劈成,与地面形成一处再为笔直不过的直角,山崖小路,则是在这方崖面上斜插了一条条木桩,木桩绵延“悠长”而去,九曲八折千番绕,层层叠叠入云霄,沿着这一条条小木桩攀援而上,饶是以李清源御风数次见惯了“大场面”的心脏,不经意低首,直觉得胯下生风,脊背发凉。

    光是攀岩这座大峰,居然花了李清源许多时间,当两人赶到峰顶时候,宴会早已开始多时。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景色,一块块流着许多血水的生肉,已经被斫成数段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欢声笑语时候,觥筹交错之间,挥洒下一泽泽生酒,依稀间仍残有许多糟粕,流连绿铜酒杯上,久久恋恋不舍于酒杯,更谬论其中啃食大腿骨肉时候,发出的瘆人声响。

    再望向场中唯一的篝火,居然只是一团不足拳头大小的“火苗”?

    孤零零临崖而立的白衣红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一时间,牛头马面,虎头蛇尾,长臂的,短腿的,长角的,重瞳的……一同望向这突兀的两人。

    有与李清源相熟的长臂猴头,一路小跑至他的面前,大声嬉笑道:“快来快来,就缺你们啦!”

    说罢猴头将手中肉块朝向李清源伸去,似是未曾刻意控制力道,所以李清源脸庞之上,一下子多了好些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