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窟中来

第五百一十章 意料之内,情理之外

    第一长老哭笑不得,连忙摆了摆手,“回了回了。”

    原来是先前第二长老的“分神”是真,只是“分神”之后,犹然离荡在由自己灵炁编织的囚笼之外,待到自己彻底撤除灵炁囚笼之后,又鬼兮兮地重新“入神”。

    老人大袖一挥,包裹那一众山村的村民纳入万千广厦,他双手负后,随着他向前踏出一步,一道灵炁长廊随之出现,一只脚迈入其中的第一长老脚步微滞,向身后那人笑脸一下,很快背过身去道:“能够有如今的心态,你也不再是昔日的第二斋秋了,破而后立,说不得你才是这场终局的破局所在,莫要将自己妄自菲薄了去才是。”

    满头银发的少年人只是伸出手去使劲揉了揉脸庞,面无表情道:“争取。”

    第一长老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找到了。”

    蹲在原地第二长老点了点头,待到老人朗声大笑着离去后,少年人模样的第二长老这才抬头起来,将目作望天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阴风怒号,天空之中有金光若雷池,酝酿云海之中。

    第二斋秋淡然而视而已,他豁然而笑道:“最终解局一子,还是得落向眼下棋盘之外?看来我确实也有所改变。”

    蹲在山丘之上的少年长老蓦然拔地而起,主动迎上天空之中的狂蟒银蛇。

    某座海上孤岛内,雪白遗迹生青苔,只是遗迹之中另有遗迹,未曾遭受青苔侵染,是雪白残垣断壁之下,有那漆黑坚硬墙壁屋脊,四四方方,材质若金属,其上雕刻复杂纹路却是由最为简单的直线斜线圆圈构成,却是使人晦涩难懂。

    屋内凳椅床板,皆与那漆黑墙壁相同材质,腿脚相连,浑然一体。

    有一位脸庞有瘢痕的女子淡然扫过房间内的几人,莺莺燕燕,却也叽叽喳喳,大多面带忧色,这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被她带出王朝的神子之中,有三人在即将入这圣堂遗迹心生悔意,想要临阵脱逃,这样的念头始一出现,在他们脚下踩着的那条可以直通圣堂之内的“星光大道”忽然便黯淡下去,重重跌落海水之中,未曾给几人高声疾呼的机会,海中突冒大鲸髑髅一具,将几人一口吞入“腹中”,入了圣堂之中的几人便眼睁睁看着海鲸那白骨之中的三人逐渐化为血水,随着脚下“星光大道”的星光流窜,身形急速远逝,直到眸中再也不见那大鲸髑髅的身影。

    当日一幕,犹然在几人心中不断冒着凉气,时刻提醒着他们此时此刻,“背井离乡”的他们无依无靠,始终是那砧板之肉,不得安定所。

    沉重气氛下,不知道是谁忽然冒出一句“你们说李清源和孙子权他们,回来救我们吗?”

    钟雪见眉头微蹙,而后也很快展开,之所以李清源在前,孙子权在后?不过是在这位眼中,李清源更要俊俏一些了。

    闻听这番言语,很快便有女子跟随讨论起来,好像唯有此番“论题”,才能使得如今的她们可以刻意不用去想些即将面临的艰难,可以暂时放下胸腔之内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脏。

    当然其中自然免不了跟随而来的男子酸溜溜的言语,之所以跟着钟雪见远赴圣堂,不正是因为不想见到那位李神子与孙神子?

    讨论到某一处,原本热闹的气氛忽然一滞,无论男女,大家默契地看向那坐在桌上的两名女子。

    钟雪见百无聊赖,主动忽略了那些道目光,在她面前,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英气女子,她也同样撇过头去,原本是单手托腮的动作,只是撇过头去后,就是一手捂住嘴巴的模样了,她伸手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脸颊,回过头去时,已经神色淡然如水,站起身来,附身下来,与几人目光对视,厌恶道:“不要想着你们李神子救你们了,必然不可能的事情,作如此想象,还不如相信他孙子权一人打通了这圣堂关卡,只身前来将我们营救出去。”

    钟雪见背过身去,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只是回身时候,已然可怜兮兮,指了指自己的脸庞,欲泫欲泣,“那个薄情汉最是无情,都忘了我脸上伤疤怎么来的了?跟着我来到这里的你们,他会来营救?”

    钟雪见伸手在脸颊一擦,沉声道:“各位,可能大家对现在的处境有所不满,我很理解,只是希望大家更多以平常心对待,如今外面的世界格局大家会不知道?忘了在咱们进来之前,葬神窟的洞主们,大韩,妖族,法庭,教会,不都对王朝虎视眈眈?其中那可是一位位仙人境界的人物,高不可攀得紧呐,整个王朝就算是掏空家底,能够有人家几方势力加起来还要多?”

    “可反观身为神子的我们,就算本身不是什么仙人境界,大敌当前,不还是得被迫被拉去当那壮丁苦力?最终结局,还不是悄无声息在战场死去的下场?各位,家,不回了吗?我虽不是那修为最为高深的,但是我保证,我是咱们这批人中,最想要带着大家一同归乡的。”

    众人罕见沉默起来,见气氛如此,钟雪见倏然站起身来,拍着胸膛保证道:“若是诸位如今有觉得当初我的选择有什么不对的,那么请讲出来,我钟雪见现在就可以去与那圣堂堂主言明,去争取来一份可以退出这条战线的名额,将来之后是走是留还是如何逍遥天地之间,都与我们没了关系,只是我奉劝各位,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我钟雪见当真可以为你们争取来机会,可你们莫要反复无常,当真争取来机会后又不肯走,反而落得那位堂主的不快,到时候,烦请诸位,当真莫要后悔了。”

    火候恰到好处,钟雪见扫过众人,将众人神情一一落在眼中,有人不敢与她对视,有人故意与她错开视线转而眼神示意身旁人要勇于“仗义执言”,“敢说敢做”才是,有人反而眼神游曳隐匿,就这么暗暗将女子打量……

    钟雪见点了点头,重新落座下来,捻茶杯轻饮花茶,正是甘甜好滋味,不由眯起眼睛,细细回味众人视线意味,当了修行之人,确实是好处多多,就譬如说如今的她,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在话下了。

    仔细回忆周遭人的反应后,钟雪见兴趣索然,百无聊赖地卷起脸旁发丝来,忽然与身旁女子小声问道:“箜梦,与我说个实话,李清源当真没有私下找过你?”

    女子闻言之后,原本极其英气的脸庞上悄然爬上一层红晕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私下里找过我无数回,都是祈求我的原谅,想要与我破镜重圆呢!”

    “毕竟与那女儿国公主绯闻多多,当真以为我是个傻子,还以为我在等他呢?”张箜梦情难自禁“呵”了一声道:“不过我毕竟留了个心眼儿,就与他私下里还在保持联系,如今说不得已经在赶来救我的路上了。”

    钟雪见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得夫如此痴情种,不如你就从了吧,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张箜梦不由蹙眉道:“这可不行,我不得再选选?他啊,只能是最后一个选项了。”

    钟雪见接连点头,“厉害的厉害的。”

    眉飞色舞的英俊女子扬起头颅道了声“自然”,便自然没有察觉到在她对面那位女子眼中的怜悯神色,身为第二斋秋不记名弟子的她,自然比在座几人更知道某种内幕,如今与她同来的几人,都被那位长老施展了某种秘法,致使“脑中脑补,既是真相”,脑中被那位长老凭空捏造了一场梦幻片段,强行插入到记忆之中,并且在座几人各有不同,却也各有关联,因此在不断相互试探,又因为那段虚幻记忆有些羞于启齿,有些牵连太深,有些说来无人相信,所以事到如今的无人愿意分享。

    全局之中,唯有钟雪见一人,保持清醒,这也是她如方才那般时不时“敲打”张箜梦回忆的原因所在,既是确认秘法未消,也要确认自己未曾中招。

    她瞥向身前的张箜梦,不由自主笑出了声来,张箜梦,怅空梦,怅然若是,空梦一场,当真是个好名字。

    没来由想起那位长老坐在悬崖一畔,低声念诵佛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谁能想象,那位长老,居然会笑?

    与此同时,在圣堂某座小岛之内,正有一名中年俊朗的男子,身着阴沉铠甲,铠甲生荆棘,与男子那张面带笑吟吟神情的脸庞多少格格不入,他高坐某处高大殿堂之内,血红长毯自他脚下一路蔓延而去,仿佛一条赤红大蚺。

    高坐王座之上的男子面前,摆放有一天然水晶球,其中倒映色彩,便是钟雪见一行人在那遗迹小屋之中的景象。

    孙晋不由点头道:“倒是个极有领导气质的小妮子。”

    孙晋愕然抬头,不出意料却情理之外,一位老人正俯身看着一袭阴沉铠甲的孙晋,笑意盈盈,“怎么?这可是老夫的不记名弟子,孙堂主也生出了爱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