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仙风手持墨迹，冷冷打量着眼前一袭白袍客。

    孙晋饶有趣味同样打量着咽下的秦仙风，能够让任何时候都古井无波的秦仙风变成眼下这副盛怒模样，可是人间少有事。

    始终在秦仙风身后低着头颅的李清源缓缓抬头，周身所有用以营造某种“末法时代”的气息骤停，所有气息内敛而去，李清源提起手中长枪轻抖，正要迈步向前的时候，却被秦仙风拦了下来，“老苗头让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你去送死。”

    李清源忽然瞥过头去，入眼则是秦仙风一双眼神坚定的目光，秦仙风缓缓扭头看向孙晋道：“他由我来对付。”

    孙晋则是抱着臂膀，似笑非笑打量着两人，而后道：“不必分得如此明确，你们两人都有对手。”

    他将视线投向远远方向，一队人马远远御风而来，自是昔年天地庵下所镇压的妖魔鬼怪们，如今一同奔袭到前，直奔李清源二人方向。

    秦仙风眉头微微簇起，在他身后的李清源漠然提枪而已，抗着长枪，独自一人迈步走向身后一众妖魔鬼怪。

    在距离那一众妖魔鬼怪极近的时候，李清源微微扭头过来，看向身后的秦仙风，眼眸之中，似是有追询意思，自然知道李清源内心想法的秦仙风缓缓点头，正是原本负责夹击他与苗蹈古两人的第二支编队，如今却与李清源不知是狭路相逢，还是早有预谋，早早等候在此。

    李清源便点了点头，无论是两者哪种情况，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唯“杀”而已。

    他伸手撕扯去身上残破的臂铠兽甲，赤裸一条精壮有力的臂膀，手中长枪倏然抖出一个枪花，而他本人也随之略向一众妖魔鬼怪之中，一条龙枪，随着李清源而去，在所有途径的路径之上，拖拽出一条笔直细长的银色光芒，只是在真正临近那一众妖魔鬼怪的时候，龙枪痕迹忽然弯弯绕绕，似是积蓄力量，继而闪电出击。

    只是眨眼工夫，便有数以万计的银芒帮着一众妖魔鬼怪豁然开朗，只见所有妖魔鬼怪皆眼前一亮，情难自禁地眨动眼睛，于是所有排并在队伍最前头的妖魔鬼怪当场遭殃，被李清源一记长枪带过之后，脖颈正呼呼溢血，原来是被李清源一枪给挨个挑破了各自脖颈之上的动脉。

    秦仙风瞅见李清源当真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本事后，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望向同样正噙着盈盈笑意，仔细打量着李清源的孙晋。

    “所以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就只是为了抵御旧神而已？”秦仙风只是眯眼望去，便见到如今的孙晋，气息并不稳定，说是气若游丝太过，但是气息起伏不定，想必内天地之中已然是湖水决堤的景象。

    想来孙晋与魔尊赤羽一战后，他的灵炁损耗也极多，远远非眼下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至于当下魔尊赤羽的去处？秦仙风仔细想来，若是两者对上手去，魔尊赤羽的赢面还是要大一些的，那么既然如今孙晋能够站在自己面前，即便是他使用阴谋诡计，可能暂时囚禁了魔尊赤羽，但也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一念及此，秦仙风不由冷声道：“为了一个旧日神灵，就要耗费这么多的人命？到时候你就算是能够真正抵挡住旧日神灵的一次次侵袭，又能如何？到时候整片大陆，仅剩下你一人，你又能做什么？”

    孙晋却缓缓摇头，神色怜悯道：“有些事情，你看不到，不代表没有，而有些事情，你看到了，难道也选择视而不见？”

    意思是他孙晋都已经将那旧日神灵的虚影召唤而出，你们难道还看不出？若是寻常修为与这旧日神灵对上，完全就是毫无胜算！到时候死的人，便会更多，而与其到时候甚至可能十不存一，反正都要全部都是一个死，不如豪赌一场。

    秦仙风缓缓摇头，手中长剑翻舞起来，即便不想为了这样一个初衷，演变成涂炭生灵的模样，可是眼下已然被孙晋强行走出了先手，一切都像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强行硬撑着去走一步看一步去了。

    他冷声道：“可是明明有万千种方式，你却非要选择了那条最坏的？”

    孙晋摇头，神色坚定道：“你们不懂，我这是为了大家都好。”

    秦仙风不由望向自己老伙计方向，而后又将视线看向孙晋，“那便打！”

    秦仙风手持长剑，双指并拢前伸，在那长剑之上一抹而过，长剑随之闪烁灿烂金光，墨迹所能“书写”的墨迹随之也成为了灿烂金黄色彩，手持长剑墨迹的秦仙风长剑舞动，隔空书写一道“牢”字，金光灿烂，眨眼之间，金字涨大开来，朝向孙晋飞掠而去。

    孙晋掌心生起座座雷局，被他甩起袖子，迎头撞向墨迹所书的“牢”字。

    只是雷局与那金灿大字迎头相撞之后，却本未发生想象之中的炸雷声响，反而被那金灿灿的黄金大字给牢牢禁锢其中，数座雷局随之缓缓没入那大字之中，肉眼可见那金黄大字随之迎风暴涨，化作小山峰的大小，似是有感而发，秦仙风随之以墨迹作画，画那山水一色。

    眨眼之间，高山流水，便在他身侧诞生出来，手持长剑的秦仙风剑尖朝向孙晋指去，轻声唤道：“去！”

    在他身后高山流水，配合那牢字一起，掠向孙晋。

    孙晋似是察觉到了不妙，脚下腾起一阵云雾出来，他随之冲天而起，迈入高天之上。

    秦仙风目送孙晋入那云层之中，隐约之间，似是成了那天上布雨的神人模样，却也未曾如何执眼相看，反而望向身后的李清源。

    却见李清源始终默然无声，只是背对秦仙风点了点头，得到答案的秦仙风便缓缓御风而起，一头没入云层之中，不多时候，厚重云层之后，便传来络绎不绝的闷雷声响，仿若有神人在层层云深处，铸造神器一般的打铁声响。

    李清源缓缓收回目光，始终不曾开口，因为在秦仙风单独一人出现在自己身侧的时候，就已经心下有了计较，直到方才收到了来自秦仙风的心声言语，才终于坐实内心猜想。

    如今的苗蹈古身陷囹圄，已然被一众妖魔团团围住，只是单单这些个妖魔鬼怪，尚且不足以对如今已是仙人之上修为的苗蹈古造成什么威胁，可往往是祸不单行，如今老人身上又有那无限临近仙人之上那道门槛的鼠王以自身血肉魂魄为引而结诅咒。

    再加上原本秦苗二人就已经以密法强行拔高修为，用来抵御各大洞主入侵王朝的第一次总攻，对于原本身体情况就已经苦不堪言的苗蹈古来说，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了，其实早在鼠王为苗蹈古布下诅咒时候，就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若不是秦仙风早早来到此处，引来那一众妖魔追击而来，以及一部分原本是要围堵秦苗二人的妖魔临时改变道路，来到此处与李清源对敌，如今苗蹈古的下场可想而知。

    李清源面无表情，只顾着递出手中长枪而已，在他面前的一众妖魔鬼怪大多招架不住了李清源一枪之力，很快便被李清源一枪横扫出去，纷纷折断手中兵器败下阵来。

    终于有一妖魔从那群落之中走出，魁梧身材一手便挡住朝向自己飞来的一妖，大手仅是一挥，便将那妖拎鸡崽儿一般给抛到一旁。

    那妖人一双眼睛若有若无，扫过李清源那条***在外的手臂，闭眼作陶醉状，咧嘴大笑不已，“已经好久没有闻到如此强盛的血肉气息了。”

    李清源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扭头看向东海方向某处，与此同时，李清源视线所过之处，陡然射出那冲天的粗壮血光一道，自秦仙风那里得知，这是苗蹈古动用禁术强行激发血肉潜力，让自己身体重返某种巅峰时刻，甚至是突破目前之境界，跻身某种更为玄妙的境界当中去，但是强行催发血气，当然是有代价的，效果类似于那鼠王献祭血肉灵魂。

    在使用此法之后一身气机灵魂乃至血肉之力，会随着时间流逝，犹如烈日之下的大雪消融，直到生命流逝而去，再无一丝生机为止。

    可能这便是老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告诉李清源不必为自己担心？

    那大妖见到李清源不搭理自己，心下好一番气闷不已，当场便要一手向李清源抓去，好揭开这少年人的头颅来好好品尝一番，李清源骤然回首，身形微微塌陷下来，终于不再压抑自身金刚境界的肉身能力，一身血肉同样炸裂开来一团团血色雾气，血雾冲天而起，而后氤氲成一团团紫色血气，尽数重归李清源体内。

    不给那大妖反应机会，李清源眨眼来到那大妖面前，一拳直照那大妖面门砸去，“咚”得一声巨响过后，李清源却乘胜追击而去，一路而下，在空中划出一团团紫色流萤，一拳轰下。

    李清源似是有意这般鼓噪动静与声势，一时间整片天空都被渲染成了一片血紫颜色。

    紧接着那东海一畔还以颜色，骤然有一道血色天龙迎风而去龙吟高亢，紧跟着是鹤唳凤鸣，有那虎啸山林，狼吼天地之间，一时间，诸天之上，漫是那血色道兽之模样，与那李清源所营造的紫光天空遥相呼应，从未共同并肩退敌的师徒二人，像是在进行一场遥遥的…联手。

    李清源长啸一声，仍由周遭妖魔鬼怪各色灵炁涟漪抽打身上，他一双眸子紫光闪烁，将那大妖思思锁定，紧跟着一拳拳带着紫色流萤的拳头，雨点般尽数落在那大妖一颗头颅之上，撼动大地，阵阵作响，直到地面被他咋出一片黑黢黢的裂缝，浑身皆是那大妖鲜血的李清源这才缓缓直起腰来，扫过周遭妖魔的视线之中，寒光毕露。

    见到那犹如杀神一般的男子一脚将那头颅都被轰得稀碎的大妖尸体踢飞出去后，一众妖族各自眼眸之中皆有惊惧神色，已在四下寻找退路去了。

    李清源对此充耳不闻，反而轻轻蹲下身去，伸手抹去眼前迷蒙，缓缓回头看向某处，昔年入洞之前，少年人曾对老人道：“师父，别让我出来见不到你。”

    李清源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知不觉，已经是满眼泪水的模样。

    “老家伙，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