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一会,太阴结阵耀眼光华再起,王淮昭睁眼时已身在先前湖心小岛泉水旁边。
湖岸边血月陨石坠地之处仍有一缕黑烟残留,徐徐飘向天际。
小子目力所及,猛然惊喜地看到那仍在缓缓燃烧的陨石坑边,师尊春秋子一行正在焦急地查探寻找。
“师尊,我在这呢!”
驭动着略显笨拙的轻身应云步功法,淮昭喜不自禁地一边挥手一边高喊着,全力地往湖岸掠去。
“徒儿!!”
“淮昭!”
“昭哥哥!”
众人闻声几乎同时发现了小子,顿时喜出望外,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四人自藏地雪域风暴后一直寻不到淮昭,无不万分着急。
他身负元化道境修为,金丹不灭,元神不死,即便冻僵了身子依旧会一息尚存。
可就算如此,几天过去,要真还埋在积雪中,不冻死也要冻废掉的。
大家都不愿意去做最坏打算,唯有抱着一丝希望。
看见活生生的王淮昭此刻自湖中御空而来,大家积郁多日的忧急终于释放开来,纷纷眼含激动,情不自禁。
姑娘家的梦池更是将数日来的忧心倾泻而出,抱着静然师太啜泣起来。
“淮昭,你怎么突然在此处现身。为师还以为你被雪暴深埋了。”
春秋一把拉过徒儿上下打量,真人略带憔悴的面容中满含欣喜之情,心中依然不敢相信。
“师尊,师太,淳远大师,梦池......“
看着哭成泪人的姑娘,淮昭心里顿时一半温暖一半心疼。
“师尊,几日前的雪暴是幽荧所起。”
淮昭接着将从雪暴中与师父失散,到破入幽荧圣境等等经历陆续道来。
众人闻言,都颇为感慨。
“想不到魔道数千年前就开始酝酿如此宏大的盘算,更不料就连创世初生的两仪圣兽,也全都被上古魔宗的狠辣魔咒控制。”
听完徒儿所述,春秋眼里闪过一丝焦虑。
太阳烛照受制于上古魔咒,守护沌灵晶石。日后如要捣毁这魔头的凝炼根本,只会平添掣肘更加艰难。
若烛照为了天下苍生安危,最终无奈站在魔界一边,对幻明城宗和三界正道,无疑多了一个强大对手。
春秋子临凡后曾经思量过捣毁沌灵晶石的可能。
若时机得当,请夕照宗主之命,在魔界不断袭扰幻明的某个间隙,突然云集城宗高修大德的实力,杀魔界个措手不及,一举将魔头晶石震灭,似乎确可一试。
如今太阳烛照身在其间,晶石如毁,烛照神殁,圣日不保,普罗苍生悉数陷入末日劫难。
四个醒天宫魔道上古宗使,为了保得冥龙顺利大成,真是煞费心机。
既如此,突袭沌灵晶石的想法只能打消了。
不过,当春秋子听到太阴幽莹在圣境中与徒弟的交谈,倒让道长宽心不少。
这些至少印证幽荧小丫,是站在淮昭一方的。
梦池渐渐破涕为笑,听小子说已寻获神华凝露,不禁好奇,前后左右看了看淮昭问道:
“昭哥哥,你刚说已经找到月华泉水,我怎么不见你带着呢?我数千族人等着神露解毒,你莫不是用的什么瓶子水囊装了?够医治我那么多同宗吗?”
王淮昭刚才见师尊着急,只是将幽荧圣境之事择要而述,盛取泉水的细节倒是忘了说。
听梦池发问,小子冲着姑娘狡黠一笑,接着从怀里取出广寒月母花,朝梦池晃了晃,见姑娘不解,便把这花来由讲了。
“就,就这?”梦池盯着小子手中的月母奇葩,难以置信。
“阿弥陀佛。梦池姑娘,天物神奇在世间当然罕见,可在上界,此种仙品,倒是比比皆是。就说我【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那手中的玉净瓶,装下眼前的大湖,也是不费灰灰之力的。”一旁的淳远大和尚微笑着对梦池释疑。
想着滇中鲛族性命安危,众人没有再多耽搁,随即掠地启程赶往滇内。
一两个时辰后,一行五人已飞离雪域藏地。
极目苍穹下,一抹斜阳即将没入西边的莽莽雪山,夜色似浓墨一般渐渐延伸而至,明月缓缓升起,东边天狼之星异常明亮。
“仙长,你看!”
静然突然在空中将拂尘指向东南方向的地面,众人也发现,那滇藏交界的大地上,一处庙宇被熊熊火光笼罩,随着大家逐渐御空临近,听见不时传来的阵阵哀嚎惨叫。
“前去看看究竟。”春秋子言罢便作诀率先往火光之处掠去。
众人落地后,便看到着火燃烧的是一处古老寺院的前殿。
那山门前,一众僧人戴了板枷,正被一群官差推搡着从寺内走出。
一株古老榕树上绑了一个老僧,见僧衣可知便是位方丈或是住持。
老和尚此刻正被一官差持鞭毒打,浑身血肉模糊,已是奄奄一息。而寺庙中百余个官差来回出入,其中还有不少东厂阉公,仿佛在寺院中找寻什么。
“住手!”春秋大声一喝,恢弘气势便将一众官兵震住。看着这从夜色中悄然出现的一行人,那拿着节鞭的官差闻声也愣住停了手。
“无量天尊,这些僧人所犯何罪,你等竟然焚院拿人,还将这等老弱僧人毒打至此。”春秋声色俱厉地斥问道。
东厂阉宦中一人走上前来,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拨不知何时现身的生人。
除了梦池衣着清丽,似是大家闺秀,其余僧道数人穿着陈旧褴褛,那狗眼便往上抬了不少。
“你们是哪里来的贼道秃驴,东厂办案,给老子滚远点,少管闲......啊!唉哟......”
这些东厂官差,平日自恃皇命权专,历来飞扬跋扈,不说寻常百姓,就是朝中群臣、州府官家见着也是惧怕三分,只是今天,这话语太粗糙了点,这打肯定是挨定了。
出手的是淳远大师,看着同门受难,大和尚早就怒火丛生。不过也仅仅是“出手”,大师身子未动一步,那阉公便飞出七八丈开外,哇哇吐血。
这些番子见状,将手一挥,齐声朝那一众官差命道:“将这伙逆贼拿下!”
却见春秋淡淡说了一句:
“诸位,就交给淮昭吧,我们去看看那位老和尚,大师,劳烦将那火势灭了。徒儿,点到为止,不要伤人性命。”
说罢,真人掠起身影飞到那榕树旁,起出一道法诀将捆着老僧的绳索解开,随后把静然递来的玉灵丸与和尚服下。
半盏茶功夫,淮昭已拍了拍手,回到师尊身边。淳远则用了佛家真气,将寺内一处古井内的清水源源不断吸出,须臾间将前殿火势扑灭。
倒了一地的官差挣扎着爬起,满眼惊恐,略微定了些神,才相扶着蹒跚离去,有个貌似领头的东厂阉公正要爬上马,却被春秋一个法诀凭空拎了过来。
“佛门清静之地,历来与世无争。你等为何要为难出家修行之人,如实将原委道来,贫道今日饶你不死。”
这阉人吓得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脑袋捣蒜般磕了几下,语无伦次道:
“我等冒犯佛门圣地,诸位神仙爷爷饶命啊,此番都是上命所遣,要寻这宝珠寺的舍利子,这住持宁死不交,我等无奈,才一气之下烧了这前殿,教训几下老和尚,神仙爷爷,我等也就想吓吓这些僧人,饶命啊!”
“吓吓,看看这位住持,我等晚来一刻,便是要被你等狗官活活打死了!”淳远依旧怒不可遏。
“官府要这寺院的舍利子何用?”春秋语气淡然,却威严无比,继续问这东厂之人。
“东厂此次奔赴各地庙宇寻拿佛塔舍利子,都是国师请皇命所为。大道士近日要为圣上匼炼人佛丹,虽不敢碰佛尊菩萨存世的舍利子,但有高僧大德圆寂后留存舍利子的寺庙,此番都要去拿取一二......”
“什么!?”这边淳远顿时急了,即刻想到自己住持所在的五台山数十座大小禅院,恐怕也要遭此劫难,而自己先师慧能法师的舍利子就在其中。
“大道士,是那薛虬么?”春秋冷冷地问道。
阉公赶忙称是。
“薛虬!”一旁的王淮昭听得此名,那心中顿时一片烈焰。
师尊曾言,父亲的肺病,就是这妖道暗自遣人下毒所致。当初也正是这家伙,撺掇了皇帝要拿还是孩童的自己炼丹,以致自己的发小伙伴陆焕平顶替他入宫,至今生死未卜。
在王淮昭心中,今生的两大极仇,一个是冥龙,另一个就是薛虬!
春秋知晓徒儿心结,将手拍了拍淮昭肩膀道:
“这冥龙控制的妖道,在朝廷愈发猖狂胡为了。我在当日乌斯藏地寻你的时候,就听说这狗贼与那朝中奸佞沆瀣一气,把个皇帝小儿糊弄得不理朝政,专修青祠,就这种孽贯满盈之人,也妄想与天祖神尊相通,简直荒谬至极。”
言罢真人对跪地的阉人喝道:
“尔等不得再来袭扰这宝珠寺,如若不听,必死无葬身之地,可知晓了吗?“
“诸位神仙,小人领命,绝不敢再犯佛门清净!”
“还不快滚?”
阉公得了生路,一路点头哈腰地去了。
此时那位遍体鳞伤的老和尚些些苏醒,见到春秋等人便微微施了佛礼,语气虚弱地谢道:
“诸位仙修,幸而你们及时赶来,救我宝珠大难,老僧感激涕零。阿弥陀佛。”说罢挣扎着微微合十顿首。
春秋连忙让过,扶了和尚宽慰了几句,而身边的淳远面色已非常着急。
“仙长,贫僧得即刻回去五台山一趟。如若晚了,我怕恩师宝华不保。”
“嗯。”春秋略微思虑,便对静然道:
“此乃妖道为祸,佛门之劫。师太,劳烦你带那月母花回返滇中,聚了救命神水,与一众鲛族服用吧。墨姑娘,你随师太同回,救你父亲,如何?”
“这。”梦池略有迟疑,但还是遵了春秋之命。在场之人,静然和淳远内化中微微知晓仙长蕴意,静然虽修行笃定,却在心中泛起丝丝苦楚。
淮昭年少,虽舍不得梦池,但池王及一众鲛族危在旦夕,需要这月华泉水救命。梦池自然更加挂记父亲安危,心急如焚。
不过小子面佛之心久矣,此番跟师尊和淳远大师去往佛师尊道场,心中满怀期待。
依依惜花,聚散天涯。淮昭与梦池之间的至纯情愫,早已默化在两人心中,但此刻,只能暂时分开。
淮昭走到梦池身边,也不顾各位尊者在场,轻轻拉起梦池玉手,嘴里笨拙地道:
“梦池,你跟师太回去。池王和你母亲肯定等急了。我很快回来找你们,你......”
“淮昭,不要耽搁了,淳远大师,我们速速启程吧。”未及小子将话说完,春秋将那受伤的住持交与一众僧人,自己先行掠地而去。
王淮昭霎时有点发懵,从师尊刚刚的言语中,他明显听出了春秋的些许不悦。
自师从真人以来,这种不悦的语气,他从来没有听过。但他有些不明白,因为什么......
略微呆滞间,淳远大师上来拍了拍小子肩膀,也先御空去了。
“梦池,那我走了。”
“昭哥哥!务必小心!”
淮昭点头会意,带着一丝莫名的郁结,将广寒月母花交与了梦池。
少年起身飞走的一刻,姑娘眼中早已婆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