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道炫目白色光华照得日近黄昏的聆禅两院雪白透亮。王淮昭等人面前骤然出现盘古老神的巍然头颅幻影。
“参见上神!”青城、迎鸿见开天先圣英灵驾临,皆揖手大礼,王淮昭见状也赶紧拜伏叩首。
随后,小子小心翼翼地从内怀中启出自封眸墟取得的盘古右眼,双手恭敬奉上道:
“上神,弟子不敢背信弃诺,此物是弟子趁东离魔道忙于应对西煌仙修之机,偷入无尘魔界侥幸获取。前辈看看,是否是您的神眼。”
未及老神发话,青城丈人和迎鸿星君同时讶异不已。
淮昭刚刚接丈人言语,恰好只说了天梵在阿魂殿商议之事,还没讲到其后在封眸墟偷取神睛过程。
此番童子在盘古上神绝阵中承诺帮他取回神睛,两位早已掌了,不过他们那时心思都先放在如何遣出西煌修众,赶赴血寒津全力营救幽荧之事。
他们的打算本来是此后再从长计议。
而且,他们非常清楚,老神交给童子这番差使的真正用意。
取回盘古右眼,并非老神绝阵中对王淮昭所说,想看看三界万境景致。
那其实不过一句戏言。
自劈开混沌,开天孕世后,盘古上神已涅槃息世,徒留一缕英魂......
只有他的一对神睛,化为日月轮转的值守。
其后,才是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两仪圣兽诞临,开始接替天职。
这对老神双眼,早已回不去盘古先圣万年前化散到万界列土的真身。
而且亘古纪年前,两颗神睛被魔界四大极魔窃取,并以此要挟两仪圣兽。
最关键的是,上神要王淮昭取回的神睛,于三界大计和未来,干系重大。
拿回深藏在东离的盘古右眼,其实早就是天界赋予西煌的重要使命。
小子前日踏入聆禅,向迎鸿启禀此事时,星君就知道上神不过想以此历练童子而已。
以淮昭凡修能耐,他和青城祖师没想过让小子独往东离冥河。甚至封眸墟,这上神右眼在魔道的准确所在,两位仙领其实也并不确切掌握。
他们此前的首要打算,还是尽遣聆禅实力,赶赴血寒津救还幽荧。
盘古神睛被东离森严看护在暗煞冥河未知深处,在青城和迎鸿看来,莫说王淮昭,即便尽起聆禅修者,也难有一半把握。
可此刻盘古右眼豁然在目,端端捧在地慧童子掌中。
而且神物见到本主,已经即刻迸发出阵阵炫目的七彩光华。
“哈哈哈哈!”
巨大威严的盘古头颅幻象发出畅快大笑,佐证了淮昭自暗煞冥河取回的,的确是老神神睛无误。
“这!恭喜上神,今日终得迎还神睛!”迎鸿率先道礼贺道。
青城丈人也随之微微颔首施了礼数。
当日在绝阵中与老神的约定算是达成了,但王淮昭知道,此番东离之行能顺利取到神眼,实属机缘侥幸。
那么多聆禅修者血洒离荒,殒灭于血寒妖域,其中,更有寻阳一代宗领,宸戎祖师慷慨殉道。
此刻心中,淮昭并无半点自得欢喜,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诺言兑现,他可以安心回返尘世了。
“小友,起来吧。文殊菩萨教化有方,老夫万年历目,你是好样的。”盘古言语赞许之处,还有期颐之意蕴含。
接着老神转头唤了青城迎鸿道:
“无尘格境仙道多年踌躇为难之事,不想被这机敏过人的地慧童子一朝化解。老夫左眼已被地界炼化,还好此番右眼终于脱离魔道控驭。我看此后神魔态势展进,天道也算稍稍挽回了一些均衡。”
“是,上神。”
青城和迎鸿颔首答到,不过站起身的王淮昭却听了个糊涂。
“上神,两位前辈仙长,弟子不明,刚才上神说左眼神睛已为魔道炼化,有这等事?”
青城闻言,手捋白须道:
“童子,你在尘世这些年,其实已见识过盘古神睛左眼的厉害了。魔魂冥龙在生往晶石中炼化的沌灵魔睛,就是魔道挟制上神左眼炼化。”
原来冥龙最厉害的沌灵魔睛有源于此!
淮昭闻言,不免感触。
“童子,你师父幻明真人春秋子应该说过,作为魔界酝酿万年,意欲倒彻神纲的希望,你还在地界醒天宫晶石初孕之时,四大亘古极魔就将盘古上神双眼嵌附于沌灵晶石,以至日后炼成的真身本体,他们要的,就是待你炼就九重魔睛,就可即刻找寻启寰魔灵。”
淮昭自然记得春秋师尊对自己身世的叙述,听到青城祖师之言,连忙竖起耳朵要听仔细。
“文殊佛尊当年将你从醒天宫晶石中掠至西天佛界,却没来得及带走晶石中的上神双眼。此后冥龙魔魂偷匿下界,正是寻得沌灵晶石,以盘古左眼炼化了沌灵魔睛。至于你手中的上神右眼,乃是冥龙魔睛炼获九重的根本关键。千年来,为防丢失,轮流在各大修境魔界藏匿。这近百年,恰好放到了无尘境东离魔道看守。”
王淮昭听得丈人详解,低头看着手中盘古神物,心已领悟:
“上神,两位仙长,那就是说,我此番从东离封眸墟拿走盘古右眼,冥龙已再难将沌灵魔睛炼至九重了?”
青城与迎鸿相视一目,继而答道:
“所以,此番东离失掉了仅存的盘古右眼,不仅仅整个魔道会大为光火。我想,接下来,他们不但会继续竭力寻获你以求冥龙炼化真魔本体,还要千方百计,拼命取回老神神睛。”
王淮昭听闻丈人此话,捧着神眼的掌心止不住微微一颤。
“如此干系三界大计神物,既然老神无法取回驭用,还请两位仙长留存保护。”
言罢小子手捧盘古神睛转向青城祖师。
不料祖师淡然一笑:
“童子,老神绝阵中叫你封眸墟取回神睛,并非是他要睁眼看世,盘古右眼和你一样,有着自己的宿命。”
淮昭自然不明,又听丈人接着道:
“启寰魔灵,事关三界存亡。上界神佛绝不会坐视魔道将其寻获。万年前那位无名先圣自化万界修为,隐匿尘世,他的苦心便为于此。上界几百年前就有圣谕,各修境神宗,务要全力阻止地界找到凡尘中的先圣,拿获启寰魔灵。”
说到此处,青城祖师走到淮昭身前,将小子掌心合住。
“祖师,这?”
“盘古右眼乃太阴幽荧源起圣灵,现在幽荧已重回冥龙印记,童子,淮昭!记住,未来你修为至极之日,炼获亘古魔修之时,以盘古右眼与幽荧神合,她将以太阴天目神睛,以大道真义之名,找到启寰魔灵!”
“如此,苍生万物,三界生灵,才不会为魔界所祸!”
原来这样!
启寰魔灵是未来三界存亡的关键,盘古右眼则是找到魔灵的关键。
此刻,这一切,就握在刚刚合拢的王淮昭掌心。
“哈哈哈哈,甚好!老夫了事,就此别过,先回迎阳绝阵中去了。再不回去,不知又要偷来多少魔修渡入无尘。青城,你为修境令使,劳烦清理。”
未及三人相送,盘古上神已伴着爽朗大笑,化为青光一点,顷刻消失不见。
王淮昭还是极为担心老神神睛交予自己的危险。
不说无尘宗领青城祖师,祁星掌门迎鸿星君,即便这满院的聆禅修者,哪个修为不远在自己之上。
祖师是何考虑?
青城当然明白淮昭的忧虑。
小子不知道的是,东离魔道掌宗天梵,在封眸墟藏匿盘古右眼的结阵,最厉害之处不在隔绝他人踏入,而在于将神睛踪迹化于修者神识。
而西煌这边,秘相罗诀修习精深之人虽大有人在,却无人可在短时间内将此盘古圣物匿于魔识视野。
青城祖师和星君都知道,天梵在盘古右眼轮转至无尘之前,花了近十年时间凝结法阵,并指定东离使君莫逢愁专侍看守。
要盘古右眼即刻隐匿踪迹,当下唯有一处所在。
那就是地慧童子胸口的印记。
王淮昭身负菩萨敕赐秘相罗诀,印记藏纳之物也随之匿于修者神识所及。
不过小子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
他不清楚的,还有这胸口的印记,乃是当年魔界在醒天宫苦心炼化,其功用之一,还可藏纳万物。
但启驭之术淮昭自然更无从了解。
“童子,你过来。”
青城祖师身为仪修大造,对博纳方寸的领悟自然无比精深。
只见丈人拿过老神右眼掂量了几下,重新将其放入小子手中,随即口中驭动一诀,对淮昭口口相传。
“试试看。”
王淮昭遵从祖师指点,迅速将此诀熟稔于心。
再启此诀,心念逸动一刻,果然盘古右眼光一般没入到印记中去。
只是淮昭初次驭启,未得尽数要领,手中的凰焱也跟着纳入其中。
随后祖师又授一诀,神睛和凰焱又回到小子手中。
来回两三遭,淮昭灵慧,感觉此诀并不繁杂。
“善哉,看来醒天宫几个老魔,初设此印之时,并无过多心机于此。”丈人微微笑道。
“东离新败,应暂时无力袭扰。童子不必在无尘过多耽搁了。冥龙魔魂虽偷来格境,本座必不让他安生修炼。你放心回尘世中去吧。上界已令,特准你飞升幻明,有宗城护佑,大可潜心修习,以求大晋。”
淮昭闻言,心中欣喜溢于言表。
他太想念师尊,想念梦池他们了。
“敢问祖师,弟子此番渡来无尘,此间已有七八年时光,按天沽前辈曾言岁月凝结之妙,此时凡尘过去多久了?”
“或许半月有余。”丈人掐指略算,回答道。
见宗领吩咐,迎鸿星君已命人将凡月唤来,要她再次护送地慧童子往无尘海中,仙母圣坛回返尘世。
王淮昭心含不舍与青城祖师、迎鸿星君及聆禅诸位仙长话别。
无尘之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此间发生的事,遇到的人,无不让他唏嘘感怀。
这里,是凡世修者蜕变升华的新境。
这里,亲身经历的战阵搏杀、生死险难,还有大道真义,让淮昭刻骨铭心。
青城丈人、迎鸿星君、寻阳上人,凡月、问雁、蒙羊、冰凝.......以及那些战死逝去的聆禅修者......
还有,宸戎祖师!
真途冷冰,惟心热血!
看着王淮昭和凡月御空远去,青城祖师也不禁长叹一声。
“春秋,出来吧。他走了。”
一个幽绿鬼武自丈人凙魂瓶中缓缓化出,他满眼的哀伤神色,却似乎又颇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