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人，人如秋。

    雨在下着，很大，很大，凉州城没有往日的热闹，只有雨声，雷如霹雳，不停地炸响。

    马天承卧在塌上，酒壶永远在他的手上，剑永远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的剑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有天下第一剑，自然也有天下第二剑，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在马天承的头上已经挂了六年之久。

    这第一的名号，是他打出来的，那一战，他对的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兮夜。

    兮夜的剑，学成于巴蜀第一剑派青城山。

    传言兮夜的剑，可以通神，是天下少有的已经摸到玄关最顶层的人。

    那一次，马天承一人一剑一匹马，立于青城山下，没有人围观，但却又有观众。

    那观众是一只白毛的猴子。

    那天也下着雨，很大，很大，天上也有炸雷，兮夜的猴子，卧在兮夜的肩头。

    他手中已经没有剑。

    马天承胯下，马儿嘶鸣了一声，即便炸雷响起，马儿的嘶鸣也可以听到。

    “你的剑呢？”马天承立住马儿问道。

    兮夜逗了逗小猴子，转过头来：“在心里。”

    马天承微笑：“你真以为无剑可以胜得了有剑。”

    兮夜笑了：“你的剑从来不带剑鞘的吗？”

    马天承道：“无鞘与有鞘的区别就在于，我杀你可以更快点。”

    马天承顺势跃起，脚在马儿身上轻点，整个人已飞出两丈之远，剑无鞘，何谈出鞘。

    剑气密布，锋利无比，周围的雨水，似乎在一瞬间都凝固住了。

    雨凝固了，就会成冰，但这并不是冰，只因为马天承太快了，快到雨水都比不过他的速度。

    兮夜的猴子已经到了别处，但猴子却没有害怕，反而观看了起来。

    兮夜的手中还是无剑，不过他双掌开始运功，内力开始凝聚，掌中出现了一道三寸长的小剑来。

    这剑一瞬间就与马天承的剑撞在了一起。

    雨水已经被两人的内力震退，空气挤压的爆炸声与雷声作伴。

    一剑，仅仅一剑，就完成了两位剑术一流的剑客的胜负。

    马天承脚步刚落地，这剑却已经寸寸断裂。

    兮夜的嘴角，突然流出了鲜血，他没有擦掉鲜血，而是说道：“你的剑术造诣，却是在我之上。”

    马天承道：“你的内功，却是也在我之上。”

    兮夜道：“我练剑一声，和各种各样的人交过手，甚至和江上圣手帅一帆也交过手，可从没有和你这种人交过手。”

    马天承道：“我不是江湖人，我只是来试试，我的剑，够不够快，斩不斩得了一些东西。”

    兮夜突然苦笑，接着又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有你如此剑法，必定开宗立派，将其发扬光大，我观你刚才剑法，精妙绝伦，可若是想斩掉烦恼，你做不到。”

    马天承道：“你能看透我的剑法。”

    兮夜道：“你不也看透了我的剑法吗？”

    原来刚才那不是一剑，而是因为太快了，两人在眨眼间，已将浑身剑法施展的淋淋尽致，可只因为太快，在旁人眼中，只看到了两人各处了一剑。

    兮夜道：“你刚才最后一招，与你其他的剑法很不相同，虽然你已经极力做到没有失误，可你还是失误了，所以我判断，你的最后一招，是在我最后一招的时候悟到的，你的悟性确实很高，但你还是做不到一些事。”

    马天承道：“谢谢。”

    兮夜道：“不必谢我，我只是比你多练了几年而已，日后所谓的天下第一剑，一定是你，罢了罢了，有空的话，来青城山找我喝茶就行。”

    兮夜笑了，马天承却没笑，兮夜没有回头，但开口了：“猴儿，还留恋于此？随我回山，悟悟道经，喝喝茶不好？”

    那猴子似乎听懂了一般，一溜烟，就回到了兮夜身边，虽然下着雨，可兮夜并没有嫌猴子脏，而是让他卧在自己的肩膀上。

    几天后，马天承击败兮夜的消息，不知何人已在江湖传开，但马天承的剑，自此却变成了有鞘的剑。

    马天承看着窗外的雨，回想着兮夜的话，半晌后喃喃道：“我真的做不到吗？”

    马天承将一大口酒倒进口中，他想喝醉，因为他觉得只有喝醉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可马天承却又明白，只有他活着，无论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无论是清醒着还是喝醉了，他都在想一些事。

    酒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流在他的胸膛，他闭着双眼。

    “老六。”

    “老六。”

    马天承似乎喝醉了，大声的喊着。

    “奴才在。”老六来到大厅，对着马天承应到。

    马天承的双眼还是没有睁开：“你在我家几年了。”

    老六一愣，又开口道：“哎呦，这奴才记不得了。”

    马天承道：“胡说，你怎会记不得呢，你从进门到现在，一年零三个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老六脸色一青，看了看马天承，发现他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将军说笑了，奴才可是看着将军长大的。”

    马天承笑了：“哈哈哈哈，你看着我长大的，对了，老六是看着我长大的，不过，你却不是。”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慢，老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说道：“将军，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我扶您去休息休息吧。”

    马天承道：“凉州马家，虽为莽人，却并非傻子，你易容术再怎么高明，都会留下破晓的。”

    老六听到马天承如此说，似乎也伪装不下去了，道：“将军，请恕罪。”

    马天承道：“墨麒麟，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什么，不过现在，你却不能留在我这里了。”

    墨麒麟道：“将军，这是为何？”

    马天承道：“老六的身份，和你的身份，是不一样的，你代替不了老六，你跟着燕子尾的人走吧。”

    墨麒麟突然跪下：“将军。”

    马天承道：“我不知道我当初怎么就把你救了，你说我这么讨厌江湖人，怎么还救了个江湖人，这江湖人还恩将仇报，杀了我的家奴，我还不恨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墨麒麟道：“将军若要杀我，无需亲自动手，这条命是你给的，若是要我性命，只许吩咐一声，若是我皱一下眉头，定然当着众山兄弟面前，三刀六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