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启程不知归处
禾讶异无比,向强也许投去审度的眼光,但他没有问强也许为什么知晓其名,只是说:
“你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强也许微微转了身看向平安县的方向。
“是林和告诉我的。”
“唔,那个有趣的炼冲天才孩子。”
强也许一挑眉。
“你如何知道他能炼冲?”
禾嘴角微翘自顾自说: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幕,两位天才炼冲者在一个小县城,这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个时代的限制,除非他们来自宇宙……
正因为如此,我们古武世家才在南极冰谷点冰封了自己。
可惜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奇迹般的长在冰盘上一株禾苗的强大生命召唤下苏醒。
终究逃不过时间,其他人或许已无法醒来。”
禾说着这句话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饶有兴致地说。
强也许听到古武世家时头脑一震,因为这在科技时代的历史中有写。
那是一个传说世家,有言其是通过天幕从天而降,拥有人们想象不到的伟力。
只是这毕竟只是一个传说,真正的历史记录是专家在南极冰岛上看到许多冰雕,冰雕下有些显目的古武二字,因此其便成为了一大奇观,渐渐的成为传说。
曾有专家异想天开想要将其解封,怀疑里面有真人,然而经过科技生命侦查仪的探测后,证明只是普通冰雕,下了禁毁令。
人们只疑是古人伟大的艺术奇迹,便将其留了下来,称为古武奇观,属于世界上的奇迹景观之一。
但他说到了古武,难道那是真实存在的一个族群?
不过强也许没有多想,他只注意了禾前面的话。
因为时代限制,所以基本不可能出现像林和与小胖这样的炼冲天才?
他们来自宇宙?
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年轻人的话似乎说得理所应当,没有丝毫杜撰。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向阳舰。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噗通!”
他的衰败糜烂的心脏被挤压了一下,嘴角溢出血来。
没时间了,得离开了。
强也许看向禾说:
“帮我将他埋葬了好吗?”
不待他点头,强也许眯眼极目远眺。
如今他的目力简直不可思议,一眼望去,整个第七小组基本大半地区尽收眼底。
不过想想也是,数亿人的生命集合,如果这样他都没有那种强大力量以及速度和察觉力,反而奇怪,但他知道哪怕他不死这力量也只是暂时的。
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力量不得而知,他只大概猜测与他踏出的那一步有关,还有他脖颈上的挂坠。
尤其是后面,脖颈上的挂坠一直在给他传输冲力气流,这在平时是很反常的。
强也许左右扫视,在寻找着什么。
可极力而望,却只能看到城里的一片乱象,他突然发觉自己可能根本没有阻止战争的能力,因为连此时的一片乱象他都无法解决,这已经是在全世界范围,世界乱了,而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起初雷霆降世对于根本还未为吃食而担忧的大城市的人来说,只是一场终于褪掉了今年只有雷声无雷形的反常结局。
可后来无穷无尽的雷霆降世还是震惊了一部分人。
各小组的间谍人士便在这个时候传播了世界末日来临,地界不久要行将就木的谶言,使得些许人在证实地界分裂后彻底陷入大混乱。
收拾家产想要逃脱的人有,趁乱违禁的人有,及此造作搞独立的人更有,这些人多是在中央组织眼皮子底下不敢乱来的低级炼冲者,也有受压抑的普通民众。
似乎世界又回到了几百年前,甚至更甚。
强也许无法,他似是太天真了些,一个人根本制止不了什么。
他放弃了去阻止战争的想法,开始寻找中央组织最大的监牢——黑暗地牢。
那里关押的都是无恶不做,可能拥有超凡能力的大犯罪者,他认为明桑在那里,因为他是被方正亲自抓的。
他早就知道一切不是那么简单了,所以他想要在生命最后时刻知道一些事,即便这些事可能会毁掉以前所有,没有什么意义。
目力终点处,那里奇怪的没有被乱象叨扰,这在扩大混乱成为必然的情况下实属反常。
他仔细看了看,有个穿着普通白蓝军长服的年轻人沉稳地站在地牢口,不让任何人进入。
他定了定神,朝准方位,便踏空而起奔向目的地,转瞬间不见了身影。
禾若有所思地看着强也许的离开。
……
穿着白蓝军长服的年轻人至始至终背负双手,沉稳的站在地牢口,其旁没有其他人在。
突然他像有所觉地抬头,看到一个让他很熟悉,以前总是在照片里看到的人,即便他的外貌此时有所不同,即便那时相片上的人还小。
他感到了他的强大,眼里闪过莫名的狂热以及希冀。
强也许看到他的眼神感到很奇怪,接着年轻人恭敬向他敬礼。
“公子,第四小组第二军区军长维提恭迎您的莅临。”
强也许皱了皱眉,却没有在意,只是平淡地说:
“我要进去。”
“当然,我愿意带您进去寻找您所要寻找的人。”
“不必了。”
说完强也许一个闪身便消失在维提眼前。
维提眼里的狂热崇敬更加炽烈。
“预言没错,那是一份希望……”
来到地牢,强也许几个拐弯便停在了一个深处的非挡板监牢前,看向里面的某个人。
这一刻,强也许没有历经八年终于能够再次见到的感慨,反而充满复杂与突兀其来的恐慌。
明桑一看到牢外的人,便认出来了他是强也许,但他没有激动,没有颤抖,只有像以前见到他一样的平和微笑。
“你来了……”
这座无挡板监牢关押了两个人,一个是明桑,还有一个人比较壮硕,看起来桀骜不羁此刻却看向强也许满是狂热的中年大汉,就像维提一样。
大汉激动地说:
“公子,总算等到您的到来,这一刻来临了吗?”
强也许没有说话,他现在有些疲惫,一是身体的疲惫,一是心神的疲惫,不想多说。
他上前一步,两手抓住监牢护栏向着两边一拉,在大汉眼中其似乎很是随意,没有用多少力气,顿时这用世界上最坚硬材料超合金做成的护栏像塑料一样弯曲。
他本来想带着明桑离开,在死之前了解某些事后就完完全全不再管这个世界了,让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但他还是看向那个中年大汉说: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军长方严,方正的亲弟弟。
有个事想让你做可以吗?”
方严仿佛受宠若惊道:
“公子的吩咐,方严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到不必。我不清楚这些大牢里的人究竟有多少人十恶不赦,有多少人是被冤枉进来的。
我想让你将他们放了,不为其它,只是去阻止战争。
也算是为他们自己的赎罪。
你应该能管好所有人吧?”
“方严一定做到,无论如何,阻止战争,在公子归来前,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地界。”
强也许疑惑,却不再多想,只是点点头带着明桑离开了这里。
方严像维提一样,眼里闪过了光芒。
“公子已经如此强大,这条路是对的,左翼是错的,希望还在。”
……
很快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强也许一路保护着明桑不让其感到不适,此时缓缓停下。
明桑至始至终保持微笑,就像以前一样,可终究强也许还是感到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强也许没有说话,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开门见山的问吗?
明桑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我会告诉你某些事情。”
强也许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一直让自己不去在乎很多事,但那些事却不断在其眼前涌现,他已经失去了对人世的准确判断,失去了对人的判断,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他想要知道,却又非常害怕知道某些真相。
是的,害怕,害怕知道这些事后所有一切都会不复存在,以前所拥有的东西都是虚假的。
可无疑,他越害怕什么他就越可能真的了解什么,明桑说出了这句话。
“我一直在骗你。”
强也许听到了这句话变得有些失神,发起了呆来,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下意识开口。
“你是组织的人吗?”
明桑看到强也许的神情心突兀地抽了一下说:
“我是向阳的人。”
一切明了了吗?
强也许不知道,他咳嗽了几声,咳出血来,恢复了平静,他要死了,一切也不那么重要了。
“我是谁?”
这句话很平常,却是强也许最想知道的,至少死之前要知道啊。
“唉!”
明桑叹息了一声说:
“我只能告诉你部分事,不能说得太多,否则我怕因为我的影响会破坏某些轨迹,这是预言中绝对禁止的。
至于预言是什么,你以后也会知道的。
我是向阳舰的阳士,是负责专门与地界所属派右派联系的人。
向阳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分为了左翼和右翼两派,他们有各自的走向,但目的都是一样的。
那个目的,与地界有关,甚至可以说地界是关键。
自从太阳系里能够利用的扩大向阳舰的资源断绝后,地界便是唯一资源了,它非常独特,远比你所认为的那样还要独特。
所以向阳两派各自妥协,将地界作为了赌注物,谁胜利了谁便是赢家,得到地界并且重新掌控向阳舰。”
线索太少,强也许听得很乱,皱眉问: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打一次决定胜负?
还有,地界的毁灭与向阳有关吗?”
明桑摇摇头说:
“他们目的一样,所以不可能打起来,否则那样只会破坏向阳,使得向阳计划最终失败。
也就是说,向阳舰不能有一点儿损失,那是双方的底线。
而地界……
是的,他们加速了地界的灭亡,但只是加速,雷特的能源的功效便是釜底抽薪的作用。
可哪怕没有一切计划,到了后面,地界的生命照样会衰败,人们再也种不出粮食,没有吃得,就要面临死亡。
向阳耗费部分资源勉强制造的世界只能居住十亿人,所以才有战争的发生。
他们不是要毁灭其他所有人,只是在战争中的牺牲会必然只剩下这些人,如果没有战争做借口,直接拯救十亿人,你应该能想到到后面人们会有怎样的心理,那与数百年前不同了,甚至会摧毁组织军队。”
“雷特,我听说他没有死,他到底是谁?”
强也许情绪没有波澜,这些他有想过,只是问其它问题。
“唉!我不清楚这能不能告诉你,但我不忍心什么都瞒着你。
你要清楚,雷特他曾经做过错事,可他是为了地界,也为了全宇宙,他是个好人。
希望你不要恨他。”
“全宇宙?这有什么关联?大恐怖?我为什么要恨他?”
“看来你也听过一些事,目前看来这些你知道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是的,这是宇宙的一场浩劫,整个宇宙,因为背后有个大恐怖在威胁着。
就是因为如此地界才会日渐式微,总有一天会毁灭,这也是向阳为什么要毁掉所有星球,甚至连附近其它恒星系也毁掉只为扩充向阳舰。”
“也包括其它恒星系?如果是这样的话向阳怎么可能才一个世界的体积,它完全能够把地界的人转移走。
还有为什么留着太阳?因为大恐怖?”
“向阳真实目的是毁灭不是扩张,他用尽一切制造最大的毁灭,便是为了得到毁灭的力量,毁灭与毁灭相比,才能有所胜算,只是……”
突然明桑背后冒出冷汗,满脸发怵,不能再说了,他真的害怕他说得多会毁掉一切。
“我不能再说了,小许,我知道我欺骗了你,我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知道你真实的父亲是谁,我知道组织的计划,就连我被抓进牢里都是计划,可我真的不能再说了。
你应该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某些事哪怕说一句话就会改变轨迹。
我不想瞒你,真的不想,只是不得不瞒。”
强也许沉默了会儿看不出表情说:
“林和他们你知道吗?还有强野呢?火莱特?”
“林和……我只是想让他们陪着你,他们与计划关系不大。
强野他的确不是你哥哥,他是计划的一部分。
火莱特我不清楚,这证明这还是你的路,没有受我影响,整件事的走向还在正轨上,也快结束了。”
强也许眼里闪过悲哀:
“看来你很懂我?也很懂其他人。
那么强野所谓的使命是什么?死去?
你不是说不能干涉吗,为什么我感到我的人生是你安排的?
想必白始长原你也是知道的。”
“不,我没有干涉,只是在后面推了一把,有些事需要去助力,强野便是助力的一员,他不会怪你。
至于白始长原他们并不在主要计划中。”
“看来我的处事方法就有问题,某些事才开始就会被别人猜到结果了。”
强也许自嘲一笑,像是如释负重。
“我要死了,即便知道了这些也没啥用了。”
明桑一听有些慌乱,心想难道我还是改变了某些轨迹吗?
一看到强也许脖颈上的挂坠还在,松了口气,看向强也许眼里满是愧疚。
他走了过去想将一个东西放在强也许后颈,强也许摇了摇头闪了开去。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这或许是又是某些看起来不会干涉我,却会影响我选择的东西。
我很累了,不想再去做些多余的事,幸运我就要死了。”
明桑看到强也许躲开自己,愧疚更加明显,咬了咬牙,像是做什么重大决定,从地上捡起一颗尖利的石头割断了自己脑后保持几十年的长辫。
发丝散了一地,像被分割的微风,很轻很轻。
强也许惊讶看向他。
“唉!
三十多年了,自从阳长的知遇之恩到现在,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定留了三十多年不过肩的长辫,你也因此嘲笑过我很多次吧。
如今我割断了它,不求你原谅,也不求你相信我,只是不论后面结局如何,给我最后为你做事的机会,也为了表明,或许很多东西它是假的,但有些是真的。”
强也许沉默伸出了手,明桑将它放在其手上。
那是一个点,很小,强也许头有些昏沉,感到越来越疲惫,但他还是把放在了后颈,其直接进入了皮肤里。
蓦然,强也许转身盯向天空。
雷霆降世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但那里的气息反而越来越强烈。
那里有可怕的雷电气息,仿若灭世,比任何时候都可怕,如果它劈将下来,地界可能将直接沦为两半。
至少会毁掉一块大陆。
强也许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趁要倒下时无所保留,我已经尽力了。
他二话不说冲将上去,踏进云霄,与天斗一次,即便它已将告罄。
能在死前为地界再做一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他笑了,笑得灿烂,笑得苦涩而跋扈,笑得无所谓却沉重。
是的,有些东西是真的,那便够了,如今经历的一切的一切,在自己烟消云散时都不重要了,还是以前好,现在也凑合。
他没有无限宽容的心,他也没有无限怨憎的心。
如果往事从来一遍,或许他还是会这样走,即使随风飘走,他也会把它拉回来。
人的执拗就在于如果当一切面目全非,千疮百孔,你也不能否定自己。
他在冲锋时大吼一声,声如钟鼓,又似秋的红一般显目:
“林和,守住这个世界,如果可以,制止战争,我们有太多不是,但世界终究是我们自己的。”
很远处的林和抱着小胖,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去。
于是那蓄势许久却迟迟没有降下的巨大雷霆与强也许撞到了一起。
“砰!”
没有太过巨大的声音,仿佛一切只是个形式点到为止。
但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晶晶莹莹,是那个橙晶挂坠。
它稀碎的壳散开,像是金色的星星在天空铺洒,里面有红色的石头露出。
那个红色石头旋了两旋,缓缓地进入了失去意识的强也许额头消失不见,强也许也消失不见。
白始长原的的桑卡突然抬头,神情震动,眼里流露出与往日淡漠相反的激动。
“它还在……”
然后这个世界缓缓浮起来,过了一会儿却好像没有力气了又沉了下去,从世界内部浮现一个金色的小石头。
“要走了……
这个世界有长久以来积累的能量,应该可以存在数百年。”
雷特连忙出来抓住正在看书的桑秋莎,冲到外面去抓那个金色的石头。
然后他们也消失了。
那本被他们急走时带起的风吹拂翻动的书,一本医术见证了这一幕,它是唯一的见证者。
没有人看见他们消失,甚至没有人看见那个正要降下来灭世的雷霆。
明桑默默在心里默念:
“经此一去,你已经走了进去,战争再也没有必要。
如果你还能回来,还愿意回来那就早点回来,我会用尽余生帮你守护好这个世界,如果回不来……
那就不用回来吧……
命中注定的毁灭有那么一丝希冀已然足够。
希望你一切安好,小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