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司怀在贺幽幽的病房里呆了很久，魏齐安一直等在外面。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钟司怀才推着轮椅从病房之中出来。

    他看起来很憔悴，深邃的眼底是浓浓的黑眼圈，一直高傲上扬的嘴角微微耷拉着，双唇干裂，似乎因为沉默了太久，干燥的嘴唇黏在了一起。

    沉默地凝视着医院洁白的墙面，钟司怀很艰难地开口。

    “魏齐安，我要加入sweeper。”

    魏齐安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相信他刚才听到的话语。

    “少将大人，您知道，加入sweeper之后，根本就算不上是人了。所有的sp都是被改造之后的怪物，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您以前不是也看不上sweeper吗？”

    “那是我太天真了。”

    钟司怀推着轮椅兀自在空无一人的走廊走着。

    “以为凭着我的天赋，对付垃圾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之前的那场战斗让他意识到，垃圾远比想象中厉害，他被废了四肢，就是最好的证明。

    幽幽身中异毒，不想送幽幽去研究所，被当做实验品，他就得自己想办法找出解决异毒的方法。

    原本他们一直以为，垃圾只有a-e级，但是那天他所遇到的，绝对不是普通的lva。

    可以肯定那个人拥有人的意识，但是却拥有垃圾的能力，甚至，还能操控低等级的垃圾。

    如果他想解开这个谜团，他就必须得加入，专门负责清扫垃圾的组织sweeper。

    魏齐安知道少将大人心中肯定对自己四肢被废的事情耿耿于怀，毕竟曾经那么骄傲的少将大人，如今四肢被废，相当于武力值直降至0。

    任何一个人正常人，在面对这样的变化，都会无法接受，更何况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少将大人。

    只是……

    sweeper啊。

    他心中还是很崇拜sweeper的，对一直神秘又强大的sweeper的成员也很感兴趣。

    但想到自己要被改造成非人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少将大人……”

    魏齐安轻轻跟上钟司怀的轮椅，伸出手握在轮椅的推手上。

    “如果您加入sweeper的话，我也加入。无论您在哪里，我都跟随您。”

    钟司怀抬头凝视了魏齐安一眼，随后收回视线，默然不语。

    ***

    潘微良不知道陷入了冰冷的梦境多久，整个梦境都缠绵着无尽的雨滴，浑身湿乎乎的像是裹了一层保鲜膜，无法呼吸，沉重得挪不动分毫。

    她不知道在这个小房间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多久，除了季语一如三餐给她送饭，就再也没有别的人来光顾她的房间。

    钟司怀从那晚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伤口只是那晚上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人给她换药。

    在伤口反复的感染发烧之中，潘微良在这个没有昼夜的房间里，浑浑噩噩不知道躺了多久。

    在她醒来的第一天，回念有联系过她，让她想办法逃离。

    理由是再这样下去，一层不变的直播内容，会让观众跑光。

    当时潘微良烧得糊里糊涂，直接断了回念的连线，之后就再也没有搭理回念。

    霍宗也试图联系过她，但是她拒绝一切联系，将自己封闭在了无人的空间里。

    没有人会心疼她，没有人会在意她。

    她存在的价值，不过是赚取钱财的道具而已。

    不知道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被关了多少个昼夜，潘微良的伤终于在身体的自愈能力之下，慢慢好转。

    不再发烧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曾经一度想着就这么死去的颓废思想也渐渐消散。

    不再陷入昏睡的自己，发现时间愈发的漫长。

    被困在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里，每一分每一秒就变成了煎熬。

    看了一下房间内的电子时钟，还差一分钟就到凌晨了。

    她之前就对过时间，这个电子时钟的时间，与她原本世界的时间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原本的世界现在也是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她直播间还差最后一分钟关闭。

    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晚上清醒得很，一点睡意也没有。

    潘微良打开直播间，看了一下，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只有1个，也不知道是哪个铁粉，还是说，是有人忘了关直播屏幕。

    查看了一下设置，回念将直播间的下播时间设置成了自动下播。

    也就是说，一分钟之后，直播间就会自动下播。

    最开始的一天，回念还频繁地试图联系她。

    在被她无视了无数次之后，回念也终于放弃了，之后几天，回念也销声匿迹，不再联系她。

    也许她早就下班了吧。

    因为时间太难熬，潘微良修改了一下设置，关闭了自动下播设置。

    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至少，比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瞎想好一些。

    查看了一下在线的观众。

    熟悉的id跳入眼帘，潘微良的心竟然有一瞬间的温暖。

    电子时钟的数字，全部变成了0。

    时间进入了零点。

    明明对方只是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是潘微良的眼角竟然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对这个世界的要求是那么的低，低到只要有一个人闷不吭声的陪着，也能感动得落泪。

    “今天没有自动下播？”

    随着电子时钟的上的数字最后一个0换成了1，唯一在线的观众发了一个孤零零的弹幕。

    潘微良盯着那一行弹幕缓缓地从屏幕前划过。

    打开互动菜单下的公共频道，好不容易平定了心情，潘微良才开口。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所以就开着了。”

    似乎是惊异于潘微良的声音，屏幕上方半天没有回应。

    难道是被她吓跑了？

    潘微良有一瞬间的失落，好不容易想找个人说说话，结果，对方被她一开口就吓跑了。

    “久违了，你的声音。”

    “……”

    对方似乎是忽然意识到说这话有些唐突，急忙打字解释。

    “我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跟观众互动了。”

    潘微良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问：“博墨，你觉得这个直播，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