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令

海安河宴(四十七)

    等季淮安把人带回住处,好在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不然他还真的不好解释了,只不过前脚刚进房门,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得已先将人藏到了柜子里,急急忙忙跑去开门,门外的人在看到季淮安的样子的时候愣了片刻,“季师叔,你没事吧?”

    季淮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和平时一样,“无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那便好,不过季师叔你还是找大夫看一下吧。”门外的弟子有些欲言又止。

    “我稍后便去,你可知其他的师兄们有回来过没有?”

    “还没人回来过,就剩了我们还在这里,仲携师兄他们收到信号后也匆匆忙忙出去了。”

    “那你去休息吧,这有我看着。”

    外面的弟子在季淮安的脸上多看了几眼,最后才慢吞吞地走开了。

    等人走后,季淮安怦怦直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不少下来,反手将门栓带上,走回去一拉开柜子的门,里面藏着的人直接倒了出来,幸好他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了。

    把人拖回了床上,季淮安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他之后私底下也曾经求过师父,只是他的踪迹早就如同是沉入了大海中的针,根本没有任何头绪,连当初那个被父亲委托的人也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闭着双眼的少年脸色苍白,眉头哪怕是昏迷的时候也紧紧蹙着,好像没有一刻是能放松下来似的,他从来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两人之间会是这种处境。

    星辰教——一个已经近乎是灭门的邪教,他为什么会在那里,而且还卷入了那么多的纷争中,从几次撞见的来看,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时时呵护的小孩了,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他从小就不太了解这个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天生下来好像就是不公平的,似乎是什么好的都给了他,他细细打量着昏睡中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现在他中了毒,虽然已经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过来。

    等他回来后不久,收到消息出去救人的九华宗弟子也尽数赶了出来,各个脸色不虞,的确,任是谁在离名剑山庄这么近的地方发现了执天教的踪迹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看到了季淮安后,眉头更是紧紧皱起,“季师弟,你可曾有找过大夫?”

    “只是一点皮外伤,有劳师兄挂心了。”

    男子顿了顿,“没事就好,不知你可是遇到了什么?”

    季淮安知道今晚的事情牵扯到了执天教,不可能是能瞒过去的,也只能一五一十地托盘而出,只不过在说到季修宴的时候一笔带过了。

    “在这里也出现了执天教的踪迹,看来还是要小心为上了,这个执天教,一路与我宗门为敌,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男子看着季淮安,“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名剑山庄,日后不要四处乱跑,只需静静等待名剑大会开始,你是长辈,更是要以身作则,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便是。”

    季淮安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能让他出去一次就撞见一次不该撞见的,这位师兄话里话外也是让他安分一些。

    不过说的也有道理,执天教再是猖狂,也不敢在这城里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

    赶过来的师兄们只留了几个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几乎都去追查关于执天教的线索去了。

    而等季淮安回到房间的时候,本应该还在昏睡的人已经苏醒了,正端坐在床边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醒了?”季淮安显得有些局促,不过在看清对方的第一眼的时候有一些忍俊不禁。

    清俊的少年这个时候俊美的脸庞肿了不少,嘴角还带着不少青紫,看着着实是很狼狈,让其身上的那种煞气都减淡了不少。

    季修宴看着他的表情更是心里恼火,眼神也愈发阴沉下去。

    “把我抓来想要交给你的那些师兄杀之而后快?”

    “我要是真的有这种打算,又何必把你藏起来?”虽然两人之间依旧是有不少的剑拔弩张,但是因为这一闹,好像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你想干什么?”季修宴的手紧紧握着,抓着衣袖的衣角,想要掩饰住内心的忐忑与不安,“既然不是想杀我,难道是想把我留下,又发作你的慈悲之心想要让我改邪归正?”

    季修宴说的话有些尖锐,但是刚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他曾经以为哪怕是再面对他们这曾经抛弃了自己的人,也会和杀个人做个任务那么简单,但是只有真正地面对了他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不必这样想我。”季淮安有些失落,“我没有想太多,只是我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了,我也找了你十年……”

    “找我?”季修宴的嗤笑打断了他的话,“找我干什么?给我收尸吗?还是想看我笑话。”

    在对面这季淮安的瞬间,尤其是在看到那双隐隐带有担忧的眸子的时候,他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狼狈,就好像是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就这样被人公开处刑,让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原本看似还有那么一点转圜余地,但是就因为一句话,气氛陡然又变得僵硬了起来,季淮安道:“我以为你狠了解我。”

    这句话落下,季修宴脸上的表情尽数收了起来,四目对视,在对方的眼中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又好像只是对方。

    季修宴用力的指节泛白,“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然后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到了跟前,季淮安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在昏暗的灯火中,两人就那么无声地对峙着。

    “我们是兄弟。”季淮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轻不可闻却又掷地有声,季修宴瞳孔微缩,擒住了他的手腕想要重获自由。

    “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改变一切了吗?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