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意纾做了道清蒸鲈鱼，素蟹粉、水晶虾仁，配两菜一汤，占了半边桌子。

    枫以南尝了一筷子鱼，枫意纾小口地喝汤，眼神不住地往上偷瞄，观察他的反应。

    说实话,她做菜一般，在外八年，她没做过一顿饭，但现在回来了，她在很认真地学。

    “意纾，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枫意纾心里含了蜜糖，面上不表露出来。

    “下次杀鱼……”

    枫意纾抬眼看他,枫以南对上她眼光,“可以先用刀平面或擀面杖把头拍晕,这样你刮鱼鳞的时候，从鱼尾斜向鱼头，有鱼头，可以摁着，省力。”

    “可是……你不就是这样做得吗？”

    “什么？”枫以南微微一愣。

    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一如既往掀了他端来的盘子，里面盛得饭菜全洒了，滚热的汤汁烫了他一身，也烫到她的手背上。

    他一如既往地没有生气，一如既往地首先顾得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

    拉着她到了卫生间，将她的手伸在水龙头下，冰凉的水冲洗。

    她一如既往地踢他、咬他，抓起香皂盒子砸他……

    他说：“意纾，乖点。”

    他将人禁锢在了怀中，不让她瞎动弹，免得她伤到自己。

    洗手台那面大镜子,映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镜中的自己，眸色深红，那里面，永远涌藏着铺天盖地的恨意，恨不得毁了这世界，包括，毁了他。

    可是，她想毁掉的人，在呵护她。

    他头微微垂着，以她的角度，能看到那半边弯起的唇角，纵使鲜血淌过侧颊蜿蜒下来，纵使身上还有其他伤痕，他也不在意，满眼，只有她烫出红印的手。

    这人从进来家门的第一天起，便是这样牵着笑。

    不管她怎么伤害他，怎么想毁掉他，他都是这般温柔，那双眸子会说话，总在深情地唤她“意纾、意纾……”

    冲刷的水声回荡在寂静的浴室,周遭一切都安静了，只有流水声，枫意纾的心逐渐安定，不再抖，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不再挣扎。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手背上，她坐在床尾，他蹲在她身前，眼睛里潺潺流动的银河闪烁着碎碎星光，映着她的面容，他说：“意纾，不想喝冬瓜汤，我去给你做鱼汤好不好？”

    她望着他走了出去。

    枫、以、南……

    她从未喊过他的名字，却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顺着他走过的路，偷偷跟上他。

    枫以南，有个你永远不知道的秘密，也是你的女孩自己没意识到的。

    那个心中生满仇恨，把人间当作炼狱的女孩，早已下意识从心底依赖你，在你看不见的背后，总是偷偷跟着你……

    那个时候，他的腿还是好的。

    那个时候，能站在她面前，不厌其烦地跑上跑下，清晨到日落，一天又一天地照顾她。

    很笨呢，那个时候，她亲眼看着他将鱼头剁下来，大概，也是他第一次杀鱼吧。

    “我记住了，下次就试试。”

    枫意纾眼红了，迅速遮下眼帘，掩饰自己。

    枫以南看着她，心中蜜糖的滋味在脸上化开。

    “有一个重大发现……”

    警署内，高端的会议触屏占满中心的墙壁，司槿立在之前，文字、及一些相片等映在他身上。

    “周彦与法伦有合作，他为法伦运货，我们查出来，货物的目的地，是法伦的那个秘密地下空间。”

    “可是，有另一批货物，却南辕北辙，到了南城，胡耀洪的工厂。”

    司槿手中的笔，笔尾猛点住屏幕胡耀洪的照片，众人心头一凛。

    警员们面对屏幕坐着，一名低头做笔记的女警员抬头说：“那那些大世家……”

    另一名警员接过她的话头：“那些大世家，有的将货物运到了地下空间，有的也和周彦一样，货物流成了两批。”

    “那这法伦、和胡耀洪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司槿想起，璃沫和慕野钦去南城探那个工厂的时候，在那里碰到了法伦的人……

    法伦，想从那里得到什么呢？

    难道，他们之间有某种共同目的，法伦才能从胡耀洪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司槿转身向屏幕，法伦和胡耀洪的脸同时映入眼帘。

    “这么说来，周彦是说谎了？”

    司槿看向出声的小警员，“对，他说慌了，他既说谎，又没说全，货去了哪里，周彦兴许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肯定知道。”

    “什么？”

    “究竟运得什么货。”司槿声音骤然沉下来。

    众人心咚咚跳。

    小天道：“Sir，您上次打电话就说，您知道周彦运得什么货了……”

    “是，周彦在位的三年，淄海市，失踪的人最多。”

    司槿将周彦的照片单另放大，盯着道：“我们分别从法伦的地下空间和胡耀洪的工厂提捡出过血迹，结果显示，和一些失踪人口能对得上，这一点，也恰恰印证了我的猜想。”

    “他们运得，是人。”

    司槿回过身来，众人血压飙升，小天大睁眼，“人，那么多人，也就是说，多年来世界各地失踪的人，可能都与他们有关。”

    司槿冷笑，“单凭他们，还成不了气候，胡耀洪背后有人加持。”

    “一个卖烧饼的小老板，突然暴富，而我们上次又在桃花殿提测出了胡耀洪女儿的血迹，充分有理由怀疑，胡耀洪干这一切，是身不由己。”

    “背后之人以他女儿要挟，并提供资金给他，逼着他为自己做事。”

    “真是丧心病狂，”有警员喃喃，“这么多人，他们能用来做什么……”

    “做实验。”

    司槿闭上眼，高架桥上，爆炸的车子，山谷里，山崩地动，那诡异的速度、可怖的力量……

    一一划过脑海。

    这种超乎人类的人，怎么可能天生存在，除非人造人。

    所以，你……

    惟冰、璃沫、念白、小雨的面庞取代了脑中的画面闪映……

    到底是什么人。

    “Sir，那那些尸体呢？”

    司槿睁开眼，尸体也未必不可做实验，可它的去处，就多了去了。

    “小天，下传唤证，对周彦依法进行传唤。”

    话音没落两秒，外面有警察跑进来，“Sir，不好了，周彦死在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