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上）

    和妹妹江小雨在茶楼的谈话结束后，江小雪回了自己家，她在房里想了很久，想清楚了，就出去给李文龙和婆婆买了午餐，送到医院去了。因为母亲在住院，孝子李文龙中午也从公司赶到了医院，在那里服侍着，江小雪拎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老太太一直侧着脸看着窗外，李文龙她都不想看，更别说江小雪了。江小雪招呼李文龙吃饭，李文龙点头接过，先让老人吃，老人理都不理，李文龙只得拿着饭盒走到老人那边，面对面的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着老人，老人根本不张嘴，其间他说尽了劝慰的话，只差没像老莱子彩衣娱亲了，老太太仍然不为所动，李文龙只得无奈的把饭盒放在了一边的床头柜上。江小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这问题的确不能拖下去了。

    “小雪，我有话对你说。”江小雪征了征，迎上李文龙痛苦为难的眼神，她的心里一惊，想着李文龙果然要和她谈话了。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老娘虚弱而死的。江小雪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病房，走到医院过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大窗户，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深圳市区的街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繁华热闹中却有一种冷漠感。江小雪等待着李文龙说话。“小雪，算我求你，你再生一胎吧。”李文龙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他对她道“我妈晕倒住院，她这样逼我，小雪，我只有一个老娘了，如果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活下去。小雪，我是爱你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自私，我妈她老糊涂了，可是这就是她的心愿，她年纪这么大了，一时间谁也劝不醒她，你答应她好不好，我们先让她病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劝醒她。”江小雪苦笑一声，想着李文龙虽然孝顺，在对他老娘了解这件事上，他还不如她，他竟然天真的以为他强悍的老娘是能糊弄过去的。李文龙不知道是真这样天真，还是故意骗她的。她说道：“文龙，你妈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如果答应了她生第二胎，那肯定是要生的，否则她肯定又会再次闹什么妖娥子出来。”李文龙只得说道：“小雪，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要她现在不要出事，我现在每天上班都无法安心，看图纸的时候老是走神，真害怕她在医院挺不过去，就这样走了，小雪，我爸走了，虎子走了，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现在都不敢回想从前，只要一想到过去，我就恨不得自杀了事，我现在只想让我妈好好的活下去，再过几年舒心的日子，能够安享晚年，这也是我能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小雪，你明白我吗？”

    江小雪看着李文龙，李文龙可怜兮兮无比真诚的看着她，渴望着她的支持和理解，她真想问他，李文龙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我们的孩子，我和囡囡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然而，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拒绝别的女人的诱惑是他，逼着她江小雪生第二胎的也是他，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江小雪只觉得无可奈何，怎么这么可笑呢。李文龙是一个多么专一又多么死板封建的一个人啊。

    李文龙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了一眼江小雪，继续对她剖心置腹地说道：“小雪，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变过，我爱你，爱我们的孩子，我李文龙其实生儿生女都无所谓，只是我只有一个妈了，我不想让她再难过，这几年，家里实在出了太多事情，我不能让她再伤心了，现在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开心一下，我就拼命地去做，小雪，我妈快七十岁了，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活不了几年了，我们来日方长，你，囡囡，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没有把你和孩子放在第几位第几位，在我心中，你们都是一样的，因为我妈年纪大了，所以我要先照顾着她，小雪，我对你们是爱，对我妈，我有责任和义务，是自责和愧疚，你能明白吗？”江小雪没想到李文龙会这么说，她在那男人焦急痛苦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理解了他，看着他半年来，脑袋上多出来的白发。李文龙一直留着干净的小平头，只是不同以往，他现在的小平头有一小半数全是白头发，白色夹杂在黑色里，成了一种灰色，古代有伍子胥一夜白头，李文龙是半年完成了。江小雪看在眼里，不由有点心疼他。人就是这样的，有感情一开始就有感情了，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伤心受气，可是还是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真的分道扬镳，做到相忘于江湖。李文龙说完这些话，就沉默在那里，他不知道江小雪到底能够明白多少他说的话，他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把他心里的意思表达出来没有，他不想离婚，他爱着江小雪，爱着他们的孩子，他不想再伤老娘的心。他想把这些全部做到，就像精卫填海一样，不管目标有多么难实现，任务有多么艰难，可他就是要不自量力的让所有的事在他的指挥下达到圆满。只要达成这些心愿，哪怕让他赴汤蹈火浴血奋战也在所不辞。

    “文龙，我可以再生一个孩子。”江小雪昨天就把这件事情想好了，今天李文龙竟然主动提了起来，她也就说了出来，说出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像喉咙里一直哽着的刺如今总算吐了出来。李文龙听到这句话，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他猛的抬起头，冲上来拔葱一样抱起江小雪，小雪大叫着“快放我下来。”他才把她放下地，近距离的看她，眼睛发着亮，眼神喜气洋洋且十分地感激，他对她道：“好小雪！”江小雪心里却发酸了，她低声对李文龙道：“文龙，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妥协妥协，让自己顺着你们李家。可是文龙，以前我就不管了，这以后，你就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妥协，这是最后一次。”

    “好，好，一定一定，小雪，我真的生男生女都无所谓，我向你保证，你只要再生一胎，如果第二胎还是闺女，我们打死也不生了，我不会让你成为生产的机器，再说了，你真愿意一直生下去，我也养不起，小雪，你想，我妈年纪那么大了，快七十岁的人了，她能活几年，难道我们真把她说的话当真，只是让她晚年开心一下，先答应下来，又不会真的她说什么我们做什么。”李文龙感激的看着江小雪，只恨不得剖开胸腹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江小雪也算明白过来了，看来，夫妻之间，还是应该早点沟通，她能感觉李文龙说出的是内心最真诚的话，她也说道：“文龙，我其实也不是很反感生第二胎，我也想给囡生个弟弟，但是你也明白，生儿生女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我不想成为刘季海媳子的那样的人，前阵子，你和你妈那样逼迫我，我感觉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生儿子的机器，所以我不肯生第二胎，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我不会一直生下去，如果第二胎是女儿的话，我也认了，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到时候，你妈又是以死相逼，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可不管那么多了。”这是她的想法，感动于李文龙对她的专一，舍不得这婚姻，为了孩子，太多太多的理由，她答应下来，答应生第二胎，给这婚姻，给他们两个人，彼此一个机会。

    “一定，一定，小雪，谢谢你，你真是好老婆，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李文龙看到江小雪脸上神色渐缓，便笑着走近来，用手圈起她的腰，再次把她面贴面地抱了起来，围着原地打转，他动作太快，江小雪一开始没有料到，两脚突然离地，身体腾空而起，她不由惊叫起来，在半空中紧张的对他道：“你怎么又发疯！快放我下来，医院里到处都是人，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都老夫老妻了。”

    “我自己老婆都抱不得啊，不放。”

    李文龙把她抱得紧了点，笑着看着她。江小雪坚持要自个下来，李文龙只得放她下来，顺势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情意深深的看着她，眼内都是快乐，整个人也好像舒展了，没有先前那么痛苦了。李文龙拉起江小雪的手，对她说道：“小雪，你既然同意了，我们马上告诉妈去，妈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开心的，说不定马上就病好了。”江小雪在心里冷哼一声，想着哪里有病，本来就没什么病。李文龙不知江小雪内心所想，对她说道：“小雪，我知道委屈你了，如果虎子还在，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份上，主要是我家里出了大多事情了，我爸我弟太可怜了，我有时候想不通，怎么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落到我们李家的头上了，小雪，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们家没出那么多事，我不会这样护着我娘不顾及你的感受的，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如果有下次，我妈再这样胡闹的话，我一定不会听她的，好不好。”江小雪想着行，就再相信你一次吧，两个孩子她还能接受，再多的话，那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他们老家的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