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龙炎铁火燎仙乡(三)
“风老师您好啊!”李天涯没好气的说,“您是一代宗师,莫要再装神弄鬼!”
兜帽与斗篷之下的风楼罗如幽灵一般从侧室缓缓飘出,他的声音倒显得温文尔雅,并不可怕:“是天涯吗?”
“正是我啦,”李天涯应道,“老师怎么亲自守在这里,难道要斩尽杀绝?”
“可莫说那么残忍,梁王给我的任务是不可放走了清虚院长,”
风楼罗道,黑暗之中四人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却看不见面容,
“前面打斗的太吵了,我便守在这韬光阁的书房之中,防止他老人家从地道遁逃,——结果却等来了你们几个小鬼。
哦,贵妃娘娘也在,看来我的‘猎狗’也没摸到娘娘的半片裙角。”
墨心儿微微一笑,不做应答。
按清虚子所说,知道这条暗道的人寥寥无几,但是风楼罗作为烟月谷曾经的重要一员,看来对这密道了如指掌,他身后定然便是书房了。
“我看您就是想偷懒吧,”
李天涯啐道,看来他与风老师十分熟稔,
“谁都知道清虚老师不会独自偷生,你跑这来就是不想到前方去指挥吧。话说回来,你的发明可真厉害,烟月谷就要被你毁掉啦!”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楼罗依然谦谦有礼,言谈温润,似乎并不在意李天涯的言带讥讽,“每个人在这世上都该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此才能生存下来。助梁王一统乱世也不是坏事,希望天涯莫要在意。”
“什么在不在意的,放我们走就行!反正朱温只让你捉清虚老师嘛!”李天涯摊摊手,“我们几个还年轻,还不想死呀!”
黑暗之中,这位“神策八骑”之一的“再世墨翟”缓缓扫视了一遍眼前这四位少年。
目光之中既无好意也无杀气,杨肃也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你们四个孩子,有三个都是梁王想要的人,”风楼罗终于开口,“但捉拿你们却不是我的任务。不过就这样放你们走,却显得太容易了些,我怎么说也是个大人物,不能这般没有牌面。”
杨肃暗暗奇怪,按理说墨心儿偷了东西,被梁王通缉确是正常,那么另外两个又是谁?难道竟是自己?想不到自己竟有这般影响力,上了梁王的榜单,想来还有点激动。
“这小小傀儡是我的得意作品,名叫‘风暴’。你们当中可选出一人,能打败‘风暴’,我便放你们通行,这难度应该不算大吧,毕竟机械终究是兵器,尚需要操控之人,比不得人类自己,”
风楼罗继续道,似乎别有深意,
“就像‘黑鸦之王’李克用是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却没有人能好好的使用他,而朱温是一个会使刀剑的人。”
李天涯微微皱眉,想了想道:“不是已经打完了么?线都已经斩断了。”
“‘泣丝’确实被这位杨肃小友斩断,接下来我将用念力操控,还请认真对待,——初级的念力只能隔空取物,高级的甚至可以御剑飞行,我还不是很熟练,只是试着驱动傀儡,这样又不用亲自和你们交手,不必伤了和气。那么你们是哪位出战?”
风楼罗占尽地利,却并不赶尽杀绝,他划下道儿来比试,实在是给了四人一条活路,而且听他婉婉道来,四人都觉得十分合理。
“自然是杨肃兄弟上,他连‘鬼坊’的二当家都活捉了!你这小小铁人要是成了废铁还得重新回炉,就怕你心疼!”李天涯率先喊道。
“你怎不上!又把我推出去!”杨肃怒道。
“好兄弟,要是弓马骑射,我可能还行,这阵前单挑不是我的强项呀,拜托拜托,出去之后定有重谢!”李天涯连连赔笑,试图哄好杨肃。
“是呀是呀,你就救救我们嘛,咱们鉴山的弟子中就数你实力第一了!”墨心儿也跟着起哄,上前摇着杨肃的手臂。
“江南鬼坊的二当家?”风楼罗奇道,“那确实十分厉害了,小子‘风暴’领教鉴山第一高手。”
事已至此,杨肃避无可避,这什么“鉴山第一”的头衔听着威风,却着实扯淡。
这位胖胖的李公子瞅着也不像是个高手,倒不是他故意推脱耍赖,另两位美女更是无法指望。
杨肃向风楼罗前辈做了一揖,随即取出双刃在手,摆出了“刺龙诀”中的防御姿势“布衣怀怒”作为起手式。
“刺龙诀”原是作行刺之用,防御招式其实不多,且在阵前对战中恐怕还不如大开大合的军中武技,但此时也别无他法。
阁外火龙咆哮,隆隆作响,仿佛山岩也被连带着抖动起来。
“风暴”还了一礼,忽的腾空而起,动作比方才被“泣丝”控制时更加迅捷。
杨肃暗暗叫苦,刀砍不入,冰封不成,他还没想好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个铁皮傀儡。
他也想过直取风楼罗首级,一劳永逸,但“神策八骑”岂是白给,实力岂能低于傀儡,人家已经给了机会,若是自己坏了规矩,一击不成便再无回环余地,四人性命怕是将送在这里。
短短几个弹指间,‘风暴’已攻了数十招,都是些江湖上的寻常把式,绝非什么高深武学,但它丝毫不需防御,力量又强,哪里需要什么高级招式?杨肃左支右绌,极力游走,想找出点对方的破绽。
林璃忽道:“‘风暴’的脚步中似乎有规律可循,你可仔细瞧瞧。”
林璃精通阵法,她的提示定然不错,但杨肃遭遇近身缠斗,哪里有功夫“仔细瞧瞧”?
杨肃听着林璃的声音,忽然心生一计。
只见他猛地退出数步,双刀在空中虚划,几根冰柱顿时拔地而起,将‘风暴’困在当中。
林璃仔细看时,发现竟然依稀是自己在孔雀窟布下的“乱花阵”模样。
原来杨肃在缠斗中有了一个想法,他发现‘风暴’虽由风楼罗控制,但并非一举一动都能受到指示,恐怕风楼罗只能掌控它的进退方向而已,而它的招式步伐则会根据原本的设定做出,否则的话怎会使出如此粗浅的武功?
恐怕机械的设定不能太过复杂,所以“风暴”使的是类似“伏虎拳”之类的江湖功夫,而脚下步伐似乎是由伏羲八卦演变而来,——这也是书院的入学课程。
杨肃凭印象用冰柱摆出简易版的乱花阵,一来能困住“风暴”片刻,令自己得以观察,二来能诱导它的行进方向,让自己能集中冰力准确的冻住它的下盘,令其不再挣脱。
火折上的光焰投射在乱花阵中的冰柱群上,形成了一道美艳异常的奇景。
“风暴”受困其中,仿佛变得狂躁起来,它挥动铁臂,将两根冰柱砸得粉碎,眼见变要冲出法阵。
杨肃本就不指望法阵能困住这台人间兵器,此时只需算出它的下一步方向,抓住时机将它冻住即可。
林璃忽然发声:“北方葵水!巽位!”
杨肃本就正在犹豫,此时心领神会,他对林璃的阵图知识绝无怀疑,凝神将玄冰之力集向戌土之位,只见“风暴”的左脚不偏不倚恰好踏个正着,杨肃大喝道:“封!!!”
层层冰环如神兽的巨爪一般将“风暴”的左脚牢牢锁在地上,冰龙噬咬,魔晶蔓延,转眼间它的右脚也被玄冰冻结,铁人再也无法动弹。
杨肃生怕这家伙再次挣脱,于是全力施法,额上已渗出点点汗珠。
寒冰在“风暴”的肢体上越积越厚,“风暴”只剩下脑袋还留在外面,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直到此时,杨肃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只令人棘手的傀儡长成什么模样。
昏暗的光线中,“风暴”圆圆的脑袋上五官长得十分喜庆,俨然一个笑容可掬的福娃。
杨肃哭笑不得,暗想这风楼罗不愧是一代匠人大师,明明是一只凶暴的恶鬼却设计得喜气洋洋,简直狗屁不通。
“杨肃小心!”墨心儿忽然惊呼。
原来福娃的嘴巴已经张开,火焰在它嘴里闪动,眼看就要喷射而出。
“龙飞火?”这个念头杨肃脑中一闪而过,然而距离太短,已是无法闪避。
杨肃仿佛看见一条火龙将要吞掉自己的瞳孔,他本能的将双刀挡在自己脸前,火药刚刚好砸在“竹枝”之上,四溅开来。
杨肃猝不及防,被炸得双臂发麻,向后跌出数步之远。
他妈的,还好老子及时护住了脸,杨肃死里逃生,又惊又怒,决定扳开这个混蛋铁人的嘴巴,把冰水灌进去,管它什么神妙结构,通通毁掉方才解气。
“停——”风楼罗那温和的声音终于响起,“就到这里吧,再打就伤了和气。”
“和气你的头啊,打输了还用飞火伤人,简直无耻!”李天涯冲老师嚷道。
“就是!”“没有风度!”“毫无武德!”两个女人也叽叽喳喳起来,对风老师进行一阵声波攻击。
杨肃则已经精疲力尽,累得说不出话来。
“我身后的书房中便是暗道,你们走吧,不过想真正逃过这一劫,怕是并不容易,”
风楼罗如鬼魂一般向右侧飘出几步,给四人让出一条通道,
“鉴山小子打得不错,不像有些人破障之后便自认为无敌,荒废了武技。天下之大,高手众多,单凭奇术是奈何不了那些强大的武人的。”
风楼罗顿了顿,又道:
“贵妃娘娘和这位小姑娘,似乎都是幻术的高手。
幻术与念力同出一辙,一个是对活物,一个对死物。粗浅的幻术可以迷惑人心,高深些的则能操控人心,真正最高的境界则是阅读人心,那就超出我等的想象了,祝两位早日有所突破。
不过我还是对操控死物更感兴趣一些,呵呵,若有机会咱们倒可以交流交流。好了,我还得好好维修‘风暴’小子,希望零件别被冻坏了,这一仗打得实在不划算。”
地道延伸数里地,不知道是哪位怕死的前辈高人挖掘的,在这山谷深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地道之中昏暗无光,杨李二人手持火折在前开路,两位女士紧随其后。
“风楼罗还自称什么大宗师呢,还墨翟呢,结果这么阴险,把‘龙炎枪’装在机器人嘴里,还搞偷袭,”墨心儿为杨肃忿忿不平,“差点把杨公子的头都轰掉啦!”
“岂止如此,我看他就是吹牛吹得最响,”李天涯也道,“他若真是念力了得,直接操控十把兵器跟你打,不是比一个铁人更厉害,是不是啊杨兄弟?”
“他就是要面子,爱显摆,十分浮夸!用兵器体现不了他机械大师的牌面!”杨肃道,“而且十分装神弄鬼,打了半天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话说回来杨兄弟,你那冰霜之术实在令我大开眼界,之前你自称活捉了鬼坊的干部,我还以为是吹牛呢,没想到果真这般厉害,嗯,叹为观止!”
“这不算什么啦,这种术啊我想摆脱都摆脱不了!经常把自己冻得感冒伤寒,啧,我也是十分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