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便下洛阳向襄阳
“火烧烟月谷”这个大事件在圈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但由于朱温权势熏天,一家独大,所以也无人敢公然指责,而对于民间的百姓们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种突发事件就和名人轶闻、武功排名一样,永远是街头巷头最流行的话题,为食不果腹的百姓们提供了不少新鲜刺激的精神食粮。
北风一天比一天猛烈,杨肃在昭义城已经呆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在凯瑟琳的帮助下,杨肃的“鸦眼术”进境很快,初时只能附着于凯瑟琳身上,用黑猫的身躯飞檐走壁,上天遁地,后来渐渐的能够寄魂于飞鸦,驾风而行,巡视大地,只是还不太稳定,——毕竟乌鸦是野物,自然不会如凯瑟琳一般主动配合。
杨肃有时出于好奇,会向凯瑟琳咨询如何变动血脉筋骨做到如她一般的异形效果,但她却完全说不上来,杨肃也便一笑了之,不再追问。
随着伤势的恢复,“连山刀诀”的练习也渐入佳境。
“鸦魔”上的煞气是李克用一生征战杀伐的缩影,有时连杨肃自己都会感到恐惧,看来只有当将这份死亡的气息据为已有,才能真正驾驭这把绝世妖刀。
这天午后,杨肃正在营中练功,忽有军校告知有客来访。
杨肃暗暗奇怪,出寨查看,只见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吓吓吓吓吓!他们都说你差点死了,这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嘛!”当先一个胖子笑起来全身跟着抖动,两撇胡须十分滑稽,正是室友莫末。
“虽然没死,但是听说搞丢了女人!”
后面竹竿似的殷辰一脸坏笑,手摇折扇,
“听说林璃去成都找那个蜀国太子了?唉,你也别太在意,这种事是很平常的啦,人家是太子,你是平民,人家是成都户籍,你连太和城的户籍都没有,这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啊!对了我送你的‘虎鞭丸’到底用上了没有啊?”
“你他娘的就少说两句吧!”莫末踢了殷辰一脚。
殷辰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番话似乎说得不太妥当,赶忙找补道:“所以哥哥我给你带来一个新的妹子,哈哈,这小妞成天怪我骚扰她,现在倒死乞白赖的求我带她来找你,你赶紧把她收了吧,烦死老子了!”
旁边的师妹燕影雪一袭素衣,腰悬短剑,她见了杨肃早已喜笑颜开,也不理会殷辰说了什么,迈动一双长腿像小鹿一般跳到了杨肃身边,挽着这位师兄的手臂笑问:“你怎么这么不像话,把我璃姐搞丢啦?”言语之中却全无责备之意。
虽然才分别才不到两月,杨肃已经几番遭逢大战,经历生死,际遇非常,此刻见到鉴山的好友们,心中十分感动。
“你们怎么逃学出来,跑到老子的地盘来了?”杨肃摆足了谱,俨然自己是晋军高层。
“肃哥,晋王和蜀王都传书给了出尘子院长,他已知道了你是朱温的要犯,又怕你挂念义父做些冲动的事,就派我们几个来照应一下。”
最后一个开口的是“青蛙”吕昭阳,他身材矮小,背上的兵器却是一根长着龙头的棍子,学名叫做“囚龙棍”,当年大隋的“开隋九老”之一靠山王杨林使的便是这种兵器,据传能夹住敌人兵刃,比如秦琼的双锏便被一棍搅飞。
不过杨肃一直对这种奇门武器不以为然,觉得“青蛙”这家伙不过是拿它装腔作势充充门面。
吕昭阳继续道:“我的表兄在太和城的白驼军中当差,却对郑买嗣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他透露说你义父已经被软禁起来。
郑买嗣对你非常忌惮,已经在你回去的路上安排许多杀手和陷阱,一定不能让你活着到达南诏,所以我想我们应该走另一条路,可以取道洛阳再从白帝城入蜀,路程虽然远了不少但却安全,等到达书院之后再商议营救你义父的事情,怎样?”
义父被软禁这个消息和黑鸦军的情报比较吻合,而绕路这个方案也很合理,安排杀手肯定不止郑买嗣一方,朱温和鬼坊多半有份,若走原路返回恐怕九死一生。
这个方案唯一的缺点便是无法去成都见林璃了,杨肃想,当此之时救父要紧,没空再儿女情长了,林璃若留在成都,反倒安全。
当晚杨肃便去向晋王辞行。
师徒两人相处时日不长,感情却已十分深厚,只是两人都不会用言辞表达。
此刻这位垂垂老矣的狮王正在帅帐中给儿子讲解行军之法,见杨肃前来辞行,仿佛又衰老了许多。
“老夫一生,纵横天下,老来终于有了个传人,算得上告慰平生,”李克用低沉的嗓音震得营帐略微抖动,“我自感时日无多,已经无力再战,可见这天命并不在我,而我这儿子整日与伶人为伍,玩物丧志,令人担忧。”
李存勖吐吐舌头,杨肃忙道:“太子远强过朱温那几个儿子,闲暇之余玩一玩也没什么,太宗皇帝不也有‘秦王破阵乐’嘛,还被传为美谈呢。”
李克用哼了一声,又对杨肃道:“我虽传你神功,你却不是我家族中人,所以并不要求你效力我军,以后也不一定非要来辅佐我儿,不必给自己背上这么个枷锁……”
杨肃心想你这个师傅着实阴险,我又没有说要给你儿子当手下,你倒硬把这个包袱塞过来……
只听李存勖笑道:“哈哈哈,差不多就得了啊父王,莫在说笑了!”
次日清晨,李存勖独自送杨肃一行人出城,又将战场缴获的一柄“龙炎枪”相赠,既可防身又可带去给鉴山的专家研究。
杨肃接了下来,就此拜别。
号角声起,风烟依稀,羌管悠悠,秋霜满地。
二人共历生死,胜似兄弟,然而此后天长路远,世道凶险,不知何时再得相见。
杨肃等人策马疾驰,日夜兼程,希望能赶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赶到南诏。
凯瑟琳以人形示人,与燕影雪同乘一骑,——或许是语言上的原因,她与燕影雪颇为亲近,——众人对凯瑟琳的经历大感讶异,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中原大路与川蜀山道又不相同。
中原战乱连年,这一路南下,众人所见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劫后无生的村庄和无人耕种的农田,正如魏武曹操所写——“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人间情状虽惨,但这已经比前些年好了许多,因为此时朱温独大,其他势力都消停了很多,战斗冲突大为减少,已有不少城镇村落有了些复苏的迹象。
朱温一代枭雄,被称作“当世之曹操”,当年曹操一统北方,几乎已经将乱世终结,其实朱温却还差的很远。
杨肃此时方才有些理解风楼罗协助朱温一匡天下的想法,而墨心儿,不,敬新磨所为又是对是错呢?
杨肃略加思索,便暗笑自己太傻,义父和凯瑟琳的悲惨命运都与朱温脱不了干系,那么他便是自己的敌人,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朋友才是正事,至于天下百姓死活,又关我甚事,我又不是圣人,呵呵。
不数日众人已进入襄阳地界。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当年杜工部从蜀中取道襄阳再去中原,咱们走的便是截然相反的道路了。”杨肃道。
“听说这襄阳城边有一处山丘,名为‘隆中’,是诸葛亮当年隐居的地方,如今有个很神秘的‘躬耕老人’,天下武功排名便是他搞的,咱们去拜会拜会如何?讨好了他,说不定能把咱们的排名提升几位,嘿嘿嘿。”殷辰道。
“得了吧,这种排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爱博眼球的老头有什么好拜访的。”莫末一脸不屑。
“你有所不知,这人是咱们鉴山书院出来的,是咱们的师兄哩,走嘛,去关爱一下空巢的老年校友!”殷辰似乎兴趣不减。
“嗯,我听说‘躬耕老人’知晓未来过去的一切事情,是个占卜天才,”燕影雪撅着小嘴,小心翼翼的加入师兄们的争论,“去看看说不定能学到点什么呢,我们赶了这许多天路了,也不差这一时吧。”
杨肃听她这样说,便也投了赞成票:“诸葛亮是历代公认的完人,他年轻时在隆中山居住了十几年,躬耕苦读,以待天时,现在就算没有这位师兄在此,我们也该去看看,给古代圣贤上上香。”
“切,我看你对这小妮子还真是宠爱啊,她说要去你就能找出这许多理由来,哈哈,”殷辰嘲讽道,“老子提议时倒没见你支持!”
燕影雪闻言嘻嘻一笑,好像十分得意。